苍山近日忙碌得很,整个仙门上上下下皆忙得脚不沾地。不说苍山,便是整个修仙界、妖界都忙得很。
今日除夕。明日便是新年,也是苍山玄寒剑沉墨与妖族新任妖王九尾银狐白屿的道侣大典。
数年以前,苍山举办开阳盛会,巨蛇于大会现出,吞吃数位仙门子弟,而后千年难遇的九尾银狐亦出世苍山,谣言坐实。
此事轰动了整个修仙界、妖界,甚至惊动了隐世的大能修士。一时之间,各仙门修士齐聚苍山讨要说法,后竟毁坏苍山护山禁制,攻打上来。
苍山门中上下皆前去应敌。众修士酣战数月,战况焦灼。两败俱伤之际,妖族率大军前来欲一举剿灭人族修士。
人族与妖族自古势不两立,但近百年来从未真正爆发过大规模的战争,大多是小打小闹,人族亦能制服作乱的妖兽。
环境过于安逸,人族修士便有些懈怠,更缺乏对敌经验。纵然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但面对如此强大、数量众多的妖兽,终是不敌。
短短数日,妖族竟攻下数十个大大小小的仙门,吞吃无数人族修士、无辜百姓。过境之处,残垣断壁一片,尸山垒积无数,血流漂杵。
苍山伤亡最是惨烈。传闻一名修士以一己之力阻拦一只大妖的进攻,将其斩于剑下,自己却也身负重伤。亏得苍山剑尊相救,否则必死无疑。
便在此时,九尾银狐终于再度现身。妖族大军见其真容,皆被震慑,尽皆跪伏。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后竟不战而退。九尾银狐亦随之消失。
经此一役,修仙界受了重创,无数仙门被灭,优秀子弟更是折损大半,无人再提问责苍山一事,皆休养生息,以和为贵,自然也不敢再找妖界麻烦。
妖界亦再无攻打之意。
除去头两年还有几处有妖兽作乱为祸人间,但据说被妖族内部清理干净了。
后来两界竟相安无事数年。
直到半月以前,苍山收到一封信笺,信上言,妖族新任妖王白屿向苍山玄寒剑沉墨求亲,若事成便许诺妖王在位时保两界安宁。
此事一出,立时传遍整个修仙界。
众仙门不知两人交情,皆畏惧若不答应对方,妖界便会再度攻打上门。而且不过牺牲一人便能保全自身,何乐而不为。于是纷纷派人前去苍山劝说答应对方。
不用他们劝说,沉墨自然是答应的,便传了信回去。那边又很快传信回来,说婚期定在新年第一日,地点定在苍山。
如今半月过去,明日便要举行道侣大典了。
苍山凌云峰水墨居。
前几日皆下雪,今日难得放晴。天空澄澈一碧如洗,只在尽头处慵懒地挂着几抹轻云以作点缀。
院中一株瑶树抖落白雪,鲜红绸带迎风招展。瑶树之下,搭着一座青藤长椅,长椅之上,坐着一位身着雪色衣衫,肩披淡青鹤氅的青年。
青年如丝绸一般的墨发在椅上堆迭,发梢轻轻垂在椅沿。边上放着一只小小的暖炉,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热量。
他面色微微苍白,身姿后仰随意靠在椅上,垂首看着书卷,纤长玉指轻轻翻页,神色淡然而专注。观其面容竟是仿若谪仙,天下难觅。
此人正是沉墨。
修仙界与妖界上下皆为道侣大典忙作一团,主人公之一竟清闲至此,观其面色亦丝毫看不出明日便是要成亲的。
又是一阵寒风袭来,他禁不住抬手掩唇低声咳嗽起来,然而他越是压抑便越是抑制不住,咳得忍不住躬身蜷在椅上。
半晌之后,他才缓缓止住,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喘息,苍白面色微微红润些许,淡色薄唇也微微覆了一层水光。倒多了些生气。
他缓过劲来,垂首见放在腿上的书卷竟是被自己剧烈咳嗽的动作扫落在地上,便微微躬身拾起,再起身时,抬眼却见前方不远处正蹲着一只毛发雪白蓬松,四肢修长,姿态优雅的小小银狐。
他怔愣一瞬,神色微微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隐约是见到了白屿。
但他很快便将这个荒诞的想法否定。定是他看错了。白屿此时人应该还在山下,况且按照习俗,道侣大典前一日他们是不许相见的,白屿又怎会在此时跑来见他?
沉墨回过神来,勾起唇角,将书卷随意放在边上,而后倾身招了招手,又拍拍自己的大腿,温声唤道:“小白,过来。”
银狐的小小尖耳微微一动,蓬松雪白的长尾轻轻一甩,狭长的碧绿眼眸微微眯起,目光凝在面前如玉一般的人身上,没有马上动作,似在犹豫,又似在审视。
沉墨有些疑惑今日的小白稍稍有些奇怪,模样看着齐整许多,也不似平日一般粘人。
见它不动,他倒也不恼,只耐心等着,唇边笑意未改,又轻轻唤了一声。
银狐终于起身而后抬步迈了过来,蓬松雪白的长尾轻轻摇晃,身姿轻盈一跃,跳上沉墨的大腿。
它的足尖轻轻踩了踩沉墨的大腿,而后自寻了个位置屈起后腿坐了下来,仰着小脑袋抬头望着沉墨。
沉墨单手抚上它的脑袋,轻轻揉弄一阵,又顺着往下抚到它的脊背,顺着毛流方向来来回回抚弄一阵。最后伸出双手掐在它两只前腿下方,将它整个提溜起来,而后脸埋进小狐狸柔软的肚子轻轻蹭了蹭。
蹭了半晌,他方才抬头神色餍足地发出一声喟叹,轻道:“啊……舒服了。”而后将小狐狸放下,凝望着它,没忍住又往它额头轻轻吻了一记,“你今日跑去哪儿玩了?”
小狐狸却像石化了一般,一点反应也无,往日灵动有神的双眸此时竟微微有些呆滞,只脑袋上的尖耳轻轻抖动,微微染上了绯色,但掩在毛发之下,看不大出来。
小白是他前两年在凌云峰的后山捡到的。那时小狐狸似乎从高处跌下,摔伤了腿,躺在林间嗷嗷叫唤。
沉墨当时正在后山散心,听到声响救下了它。那时小家伙还怕人得很,见有人靠近还朝他露出尖牙,更是在他伸手将小狐狸提起来时,咬了他一口。
后来得了沉墨悉心照料,小狐狸恢复健康成日活蹦乱跳,也与他亲近。沉墨放他回归山林之后,这家伙每隔一阵子便会突然跑来,主动钻进他怀中,在他怀中撒泼打滚卖萌,还会在他身边待个几天。
每次他这么问起,小狐狸便会兴冲冲地朝他嗷嗷叫唤。尽管沉墨听不懂,但他还是一脸认真温柔地听着,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它。
只是今日不知这小狐狸怎么了,竟比往日安静许多,而且毛发打理得十分干净顺滑,竟一丝脏污也无。
沉墨心头疑惑,却也并未多想,小狐狸不“说”,换他来说也是一样。
“小白。”他一边用食指轻轻压着它的尖耳,看着那小小狐耳被压住,又轻轻弹立起来,“我明日便能见到他了……”
小狐狸此时本甩着脑袋欲摆脱他的折腾,一听他这话便立马安静下来,连摇晃的尾巴都微微停顿,而后紧张地绕在身前,不时微微颤抖着晃动一下。
沉墨数年前与一只大妖鏖战数日,虽拼着全身气力将对方斩于剑下,自己却也被对方伤了心脉,受了极其严重的伤,眼看便要英年早逝,是师尊散尽修为救下了他。
他虽捡回一条命,但身子骨已大不如前,而且他变得无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灵气,灵气外泄得甚至比之前还要严重。这使得他不能随意出外走动,便常年待在山上。
师尊先前斩杀妖兽时受了伤,实在无力再战,不然无论如何也不会令自己的弟子以身涉险。他本便受了伤,又散尽修为救下沉墨,身子变得如凡人一般,后来撑不过几日便仙逝了。
而师妹似乎受了刺激,战争一结束便立即闭关,出关之后又马不停蹄地下山历练,如今一年到头都不见人影。好在她还偶尔传些书信回来,逢年过节也会差人送些礼物。
偌大的凌云峰,如今只住着沉墨一人。又因着他灵气外泄,此处便终年刮着风雪,倒衬得整座山峰更为寂寥凄清。
这么多年,他身周唯有小白这一活物时常陪伴,他也已习惯偶尔同这小家伙说说自己的心事。
沉墨想到记忆之中的少年,唇角微微上扬,眸中满是细碎星光,“我知晓他在妖界当了新王,立了新规,不许妖兽为祸人间……他为天下百姓做了好事,身为师兄还是挺骄傲的。”
小狐狸绕在身侧的尾巴不由轻轻摇晃起来,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神色瞧着竟有些自得。
他又道:“今日算上,便是两千七百八十五日未见了……不知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他微微抬眸望向远方,轻声续道,“从离开后山那日,他就不见了……直到后来我听说他阻止了战争的进一步扩大,还当了新王……”
他说到此处话音渐渐低哑,隐隐带着些哭腔,“师尊仙逝的时候,我以为他会来的……”
小狐狸微微低了头,立起的尖耳耷拉下来,来回摇晃的尾巴也垂落在了身后,眸光微微黯淡,神色看来有些悲伤。最后它直起身子,两只前爪轻轻搭在沉墨胸前,伸出嫩粉的舌尖轻轻舔舐着他的下颌,又用脑袋来回轻柔地蹭着。
半晌之后,沉墨终于缓过劲来,抬手掐住小狐狸的后颈将它提溜起来,微微有些好笑地看着它,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安慰我吗?”
小狐狸似是有些不满,四肢在空中扑腾,嘴里轻轻嗷呜一声。
沉墨将它放下来抱在怀里一通揉搓,直将它整洁的毛发弄得乱七八糟。
小狐狸却也不反抗,只是不满地又叫唤几声。
沉墨微微挑眉,若他平日这么做,这小东西早就嗷呜着跑走了,今日怎这样任他蹂躏?
见小家伙并不反抗,他终于也良心发现,再下不去手,又将它的毛发一点点理顺,嘴里随意道:“你今日怎么这么奇怪?”
小狐狸本放松着任他搓揉爱抚,忽听闻此言,全身一僵,正不知作何反应,只听对方又道:“也罢。明日应该有不少人上山来,你可得像现下这般乖一些,可别四处捣蛋搅了我的婚宴。”
这家伙其实还挺顽皮,当年腿伤还没好全时便喜欢四处蹦跶,还是个拆家高手。
有一日他外出采药,回来时便见这家伙将他屋内摆设弄得乱七八糟,塌的塌,碎的碎,烂的烂,连他放在书架最上层,平日宝贝珍惜得很的书卷都被它的利爪划烂了几页。
当时实在令他苦恼,还差点对它发火,将它丢出门去。后来它终于学乖了些。只是现下回想起来,难免还是心有余悸。
小狐狸尾巴轻轻一甩,并未给出太大的反应。
沉墨见之微微有些不满,忍不住捏了捏它的耳朵,道:“听见没?”
小狐狸尖耳轻轻一抖,终于架不住小小嗷呜一声,只是听起来颇有些不情不愿,若是细看还会发现它神色微微有些鄙夷。
沉墨轻轻揉了揉它,便将它提起来放在一边,嘴里随意道:“好啦,你自己玩去罢。”说罢,便捧起方才翻阅到一半的书卷继续看着。
小狐狸倒也未走,在他身侧蜷起身子卧了下来,甚至小小地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哈欠。
沉墨专注翻阅着书卷,寒风再袭来时竟感受不到寒冷,只觉身周暖洋洋一片,极为舒适。他看着看着,眼帘不觉微微有些沉重,最后竟是忍不住睡了过去。
待他终于睡熟,他身侧卧着的银狐便立起身来跃到地上,一团白雾聚拢而来,再散去时,那只小小银狐竟化作一名身着华贵墨色衣袍的俊美青年。
只是他衣衫略略有些凌乱,原本整齐束好的发冠也有些歪斜,额际垂下几缕被弄散的银发。
他微微倾身,动作轻柔地将沉墨横抱起来,抬步往屋中走去,将人轻柔放在榻上,又小心地除去他的外衣、鞋袜,拉过被褥细心地盖上,神色温柔专注。
待将人安顿好之后,他便坐在榻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熟睡之后,神色安然恬静的青年。
他面色柔和,碧绿的眼眸微微发亮,眼底仿若浸了满天星河,唇角轻轻勾起。
他轻声道:“不是两千七百八十五日,是两千七百八十一日。你受伤昏迷了两日,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师尊仙逝之时我也在,但是当时我不便现身,你也并未注意到我……还有今日,我来了,你没有认出是我。”
说到此处,他微微蹙眉,不满道:“多年不见,我竟不知师兄背着我还养了别的狐狸?还将我当作是它?”
他越想越气,眸色越发暗沉,最后实在忍不住,倾身吻了吻沉墨的唇瓣。
他害怕自己此时会对师兄做些什么,扰了明日的道侣大典,所以花了很大很大、非常大的力气,十二万分克制地只碰了一碰便分开。
他盯着对方的唇瓣微微出神,只觉自己过去几年收拾上任妖王留下的烂摊子都没现下这般辛苦。
他有些懊恼地蹙眉不满道:“早知道不听那帮人的主意了,就应该早点把师兄娶回去。”他说到此处,又忍不住倾身吻了一下,“反正师兄今日没认出是我,应该也不算坏了习俗罢……”
待他一吻落下要将身子撤开,忽听见对方轻轻呢喃道:“白屿……”
白屿浑身一僵,以为自己偷亲师兄被对方抓包,垂眼一看,却见沉墨双眉紧蹙,浓密睫羽微颤,眼角微微湿润,神色颇为痛苦,嘴里又轻轻呢喃道:“白屿……不要走……”
白屿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他的眉心,又轻轻吻了吻他的眼角,柔声哄道:“我不走。师兄,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他一边哄一边吻着沉墨的面颊,指尖凝了一道柔和白光,而后轻轻印在他的眉心。
沉墨神色渐渐平和下来,不知梦到什么,嘴角微微牵起,颇有些无奈地道:“小白别闹。”他虽这么说着,语气却十分柔和,满是包容宠溺。
白屿:“……”
他直起身子,将印在沉墨眉心的手收了回来,看着对方牵起的嘴角,面色阴沉地低语道:“师兄,你明日最好解释清楚。不然……就算你哭着求我,我也不会停下的。”
说罢,他又看了对方一会儿,终于还是拂袖而去。
再待下去他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
沉墨睡到半夜时醒了。
他发觉自己正躺在屋中,而那只小小银狐不知所踪,稍微一想便明白其实是白屿来过了。
他这一觉睡得极是香甜,不仅身周暖洋洋一片,梦中他也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甚至感觉到对方其实就陪伴在他身侧,更是睡得安稳。
但他睡得太久,半夜还是醒了过来。一想到对方真的来过,还陪他坐了一下午,明日更是能亲眼见着对方,他便兴奋紧张得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索性跑到外头坐下。
除夕夜,苍山弟子大多也会守岁。过去,师尊、师弟师妹们还在时,他们往往会聚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还会聚众燃放烟花,或是跑到山下城镇逛逛。
他们不在了以后,沉墨其实也没了兴致,更是因着身体羸弱,受不得寒。他往年偶尔也会如现下这般跑到外头坐着吹吹风,或是对月独酌。坐不了一会儿,他便会冷得受不住,也自觉没什么意思,最后还是会回到屋中和衣躺下歇息。
今日,许是心境有稍许不同,他竟坐了许久。
忽而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沉闷古朴而又庄重肃穆的钟响,随即,四面八方皆传来一阵隐隐约约却难掩兴奋热烈的欢呼之声。
沉墨似有所觉,忍不住起身走了两步,抬眸望向远方。
只见夜幕尽头,浩渺浮云掩映之中隐约亮着一片暖色灯火,不时有阵阵欢声笑语自那片明亮温暖处传来。
沉墨痴痴望着,只觉眼眶微热,忍不住抬手轻轻按了按眼角。
脚边忽而一暖,他垂首一看,却见一只小小银狐正窝在他的鞋履上,用小脑袋轻柔地蹭着他的小腿。
他对上那只银狐的碧绿眼眸。那眸中蕴着的幽深使他立时便认出它是白日那只不见了的银狐,知晓它是白屿所化。
那只银狐见他垂眸望过来,尖耳微微抖动,长尾轻轻一甩,微仰着小脑袋轻轻嗷呜一声。
沉墨忍不住轻轻勾唇,躬身提着它的后颈将它抱进怀中,手掌按着它的脑袋一阵搓揉,道:“新年快乐。”
白屿既变成妖相扮成寻常狐狸,他也不好在此时拆穿,只好假装自己并未认出是他。
白屿化作的银狐又轻轻叫唤一声,便乖巧温顺、安安静静地待在他怀中。
恰在此时,远处几束耀眼火光冲天而起,在墨色苍穹之中轰然炸开,散成一朵朵绚烂夺目的烟火,在空中凝滞明亮一瞬后便缓缓落下,散成点点五颜六色的星芒,如荧蝶展翅,往夜空之中四散而去。
紧接着,一束一束火光接连不断地冲天而起,绚丽多姿的烟火很快将这一片漆黑夜幕照得亮如白昼,衬着天边嵌着的一弯银钩,几处璀璨的冬夜寒星,实在明亮晃眼至极,美得如梦如幻。
沉墨不由自主地屏息看着,黑白分明的瞳仁之中清晰地倒映出灿烂的烟火。
火光映照在他如玉一般的面上,模糊了轮廓与棱角,更衬得他面色柔和,俊朗如仙。只是这仙此刻多了些人间的烟火气。
他的眸中倒映着璀璨明亮的夜幕,他怀里银狐的眸中却倒映着他俊美柔和的侧脸。
沉墨也不多言,抱着它静立在夜色之中,直到远方的烟火落尽,夜幕重回黑暗,周遭一片寂静。
他此时终于也有些困了,便轻轻揉了揉银狐的脑袋,道:“谢谢你陪我。你回去罢。”说罢,便将它放在地上,自己往屋中走去。
银狐坐在地上,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转角,屋中烛光亮起又熄灭,终于起身乘风而去。
他到底还是不忍心让师兄独自一人度过这样的夜晚。
所幸,之后的每一日他都会陪在师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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