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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互补」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但幸运的是,我们莫名其妙学会了同理心。嗯......应该是说天分的重要。
    我们早自修的对话是这样的:
    「嗯……你文言文阅读是不是没看直接写?」
    「哪有?我看了!」井以桀表示委屈。
    我急忙道歉,怕伤了他的自尊心。「好,抱歉!那……你先说你看得懂的部分。」
    他迟疑地再次确认,过了一会才开口:「嗯……他跑去找他……」他投来不确定的眼光,我点头给予肯定,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然后他又回来了……吗?」
    「对!很好!然后呢?」
    「然后……」他默默瞥向我,用力传递他的无助。
    我深呼吸。「好,没关係。他是什么时候跑去找他的?」
    他反覆确认字数不多的阅读测验,看了许久只说:「嗯……」
    我尽量将语气放慢放轻:「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去找他吗?」
    「呃……」井以桀欲言又止,嗯……应该是脑中一片空白。怎么办?他看起来好像溺水了。
    我吸了更大一口气道:「好!我们从头来。」
    中休则是这样的:
    「你这一题先用上一题的算式套,然后我等一下再教你剩下的。」
    我馀光瞥向上一题。一样的算式?它们长得有一样的地方吗?我拿着自动铅笔在原地点啊点,脑中毫无思绪,决定放弃。
    「嗯……那个……」我试图以眼神求救。
    「怎么了?」
    「就是……要怎么用上一题的算式带进去?」
    「那个……」他明显失神了一会,收敛了自己的不可置信才继续说:「你看!这边跟这边,你有看出什么相关性吗?」
    井以桀画了两条在我看来天差地远的叙述,我安静凝视着它,再困惑凝视他。他完美读出我的心声,补充道:「我们换一个比较文科的说法。这两个地方主词变了、动词变了,可是结构没有变,对吧?」
    「呃……嗯……嗯?」
    他扶额。「我们……从讲义重新算……」叹一口气后强顏欢笑:「好吗?」
    -
    好多年后井以桀说:「在你还没教我国文前,我还以为你是个宅心仁厚、敦良贤淑的女子。」
    我瞥了他一眼:「所以教完后呢?」
    他諂媚地笑:「纤纤女子、温暖如玉。」
    「……」我可不记得有教他这些油腔滑调的东西。
    时光的残忍,不堪、迷茫、失意皆无法磨灭,但时光也很奇妙,彷彿在当下觉得难以度过的事物,总会有那么一点甜美值得去怀念。
    许多年后,三角函数、线性函数、log,我依然忘得一乾二净,也始终找不到生活与它们的关联,但依旧记得井以桀不厌其烦帮我解题的侧脸,还有嫌我笨的那副讨人厌嘴脸。
    当然,这些都是刻意忽略了他对文言文近乎外国人般陌生的部分。
    嚷嚷着我们合作就会天下无敌的井以桀,在我教他读国文的时候,我发现,我们有着一样的理念:我们从未想拯救自己的不擅长,而是在努力让它得过且过。
    我不是一个逃避数学的学生,也不会放任作业和考试不管。我和数学之间,不是陌生人,但就像个性不合,强求不来。而井以桀,也是一样的。
    如果把这种情况比喻成缘分,我们就像强求牵红线的副男跟副女,哀伤且无人祝福。
    一直以来,井以桀国文只看重点课文,只练习阅读测验;不看国学知识,不练作文。而我数学只看学校讲义,练习卷只写基础题。
    没天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许多人说这是一种藉口,一种自我逃避,但不可否认,原本就站在高处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一步一步爬上高处的艰辛。
    不要自我怀疑、不要放弃、努力去做就可以跟别人一样。这些励志语录鼓舞了许多迷失人们的心,但也欺骗了许多人充满渴望的期待。
    而这世界的公平或许就是早自修的我和午休的井以桀,那短短不到一节课的自信。
    我们是偏科生。我们做自己的选择,因为相信,有我们可以站得高的地方。
    -
    「许墨倩!」
    我被侠女姐姐的肺活量吓了一大跳,果然有些事是永远都不会习惯的。「干么?」我还惊魂未定。
    「什么干么?我叫你好几声了!」说到这她突然皱起眉头,不安地观察我。
    「什么啦!」我被她看得毛骨悚然。
    「你该不会读书读到疯了吧?」
    我噗哧一笑。「你才疯了。」
    「好啦!走啦!陪我去走走。反正你也不知道发呆多久了。」
    我立刻同意起身,我早就受够教室里面压迫的氛围。
    高三的课是很自由的,大部分都是自修,老师们也很放任准考生,毕竟到了现在,自律已成了一件不得不做的事。
    或许是太久没喘口气,我发现很久没好好看这间学校了。走廊上很有朝气的新生、刚整理过的草地、找老师诉苦的学生,一切切都是那么近却如此遥远,眼光像是自动过滤一般,把现实摆在第一位,把我无限拉近,顾着拚命往前爬。
    我在佈告栏前驻足。「自然组第二次模拟考第一名--李璟青」
    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下,我还未拼凑句子的涵义,只是呆呆地望着。等到神经终于传到大脑之后,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就在口中要发出状声词时,被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唤住。
    我一回头,没经思考就把脑中的话完美复製贴上到口中:「欸!你第一名耶!」
    他瞥了一眼我身后的荣誉榜,没有谦虚、没有骄傲,只嗯了一声。
    我和他在沉默中互望,终于清醒了一点,开始检讨现在不太对劲的场面:李璟青可能是个很慢热的人,我第一次和他说话就调戏他,现在没认识多久又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是不是太冒犯了?还是我道个歉?
    「你上次模拟考怎么没去?」虽然他的情绪很难捕捉,但现在看起来倒是轻松自在。
    「上次模拟考?我有去啊!」对上他的质疑的脸,我才知道他在问什么。「喔!你是说音乐教室那边吗?我考完自然太累就睡着了。」
    虽然只有一下下,但是他脸上浮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但很快又歪着头,彷彿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怎么了?」
    「那你下次会睡着吗?」他一脸正经。
    「我怎么会知道?」我哭笑不得,还是太大意了,忘了不能用正常逻辑和他聊天。
    「好吧!」他像是释然了,转头就走:「那再见。」留下乾净俐落的背影。
    我点点头。今天李璟青表情变化很丰富啊!
    多亏他,我总算是清醒了,再看了一眼荣誉榜上耀眼的字,他倒像是不怎么在乎。
    「那个......许墨倩?」
    听到这个声音,我的心脏吭噔一声,想起被我忽略的侠女姐姐。
    本来以为她又要一脸曖昧地看着我,结果一转头,她笑得合不拢嘴:「你们刚刚是在对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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