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弹奏完最后一曲时,塞缪尔亲吻了这个陪伴他多年的老伙计,然后他转身向台下的听众深深地鞠了一躬,宣告人生最后的演出完美谢幕。
尽管塞缪尔今年才五十余岁,却已经老态毕现,衰老憔悴得如同七八十岁行将就木的老人。他站在台上没一会儿,身子就开始摇晃,额头冒冷汗,他摆摆手拒绝了学生的搀扶,坚持接受听众如潮水般经久不息的掌声,于他而言那是世界上最美的音乐。
他已是重病缠身,眼睛看不清乐谱,也看不清台下的听众了,他只看到聚光灯暗了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亚裔少年轻快地上台献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Farewell.”少年在他耳边哑着嗓子说道。
塞缪尔以为他是自己的仰慕者,依依惜别,他慈爱地拍了拍少年的肩,想说些什么却惊觉嗓子一瞬间已经被猩黏的液体给堵住了。
聚光灯再度亮了起来,亲友学生们都冲上台来拥抱塞缪尔,少年逆着人流只留下一个洒脱的背影。
Farewell,意为告别,亦有永别之意。
直到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礼堂,塞缪尔年轻的妻子嚎哭着抱住他,他年幼的孩子们站在台下手足无措,看着父亲血流如注。
听着他妻子的哀嚎,人们才知道塞缪尔早已被病魔折磨数年。他们惊讶、恐慌、叹息,适才一掠而过的少年杀手,是如何的冷血残酷,竟要致这样病弱濒死的艺术家于死地。
塞缪尔的心脏和喉咙已经被瞬时贯穿了,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他的手指头也被根根切断,露出光秃秃的白骨。他倒在妻子怀里,喉咙胸口汩汩地涌出鲜血,生命正从他的身体里快速流逝。
他浑身抽搐,谁也没想到享誉世界的音乐家竟以这样狼狈的方式,惨死在自己的告别音乐会上。
死前短暂的苟延残喘里,塞缪尔体验了传说中的走马灯,他看着亚裔少年送他的花跌落在地上,蓝色枯萎的花瓣坠在胸前。
那是?蓝色的曼陀罗!他瞳孔一缩,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曾经在亚洲红灯区邂逅一个黑发黑眸的美丽女郎,那是她最爱的花,但他却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蓝色曼陀罗花语,诈情骗爱。
原来如此,这份加速的死亡是他应得的,是迟到了多年的审判。
塞缪尔瞳孔散大的时候,祈律吹着口哨,飚着机车飞越了几个街区,直到停在茵姆河的入海口,这里人少,适合丢弃凶器。
他摘下头盔,靠在机车上,抽出染血的刀丢进河里,那把杀人的利器甚至都没个声响,就被河水吞噬,奔流入海。
祈律取出一根烟,没点,因为姐姐不喜欢烟味,他正在戒烟。
“Hey,beautiful boy.”一个瘾君子吹了一声口哨,朝祈律搭讪。作为一个喜欢侵犯未成年,男女通吃的警局常客,他爱极了引诱像祈律这样看起来破碎感十足的叛逆少年。
今晚的祈律太对他的胃口了,西装革履开着机车,精瘦的脚踝,手工丝质手套,看起来就是个离经叛道的贵族小少爷,适合在自己身下哭泣的那种。
“Can you speak English?我也会几句中文,你好,我爱你。”瘾君子误以为祈律是留学二世祖,不学无术甚至听不懂英文的亚裔,他心里更加嚣张,动手就要摸上他的机车。
祈律厌恶地拧紧眉头,看也没看男人一眼,从腰间抽出一把枪,对着男人的胯部就开了一枪:“老子掏出来枪比你大!fuck off!”
瘾君子痛得跟丧家犬一样嗷嗷叫,他捂住裆部,血液和尿液流了一地,逃也似地跑开了,难以想象那个清纯男高一样的亚裔,竟然这么狠辣。
祈律嫌恶地把枪也扔进了河里,恶狠狠地抽了一口没点着的烟,打了一通电话。
“十七,”电话那头的中年妇人声音有些虚弱,“今晚陪妈妈一起吃顿饭吧。”
“我要回去了。”祈律把烟碾在鞋底,“名单上的那个人凉透了,你等下看新闻。”
妇人沉吟半晌,摸着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新闻:“相信你做事很漂亮,但是十七你在急什么,刚回家就要去云港?”
“不关你事。”
祈律不爽的声音大到在妇人一旁的管家都听到了,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也就十七少爷敢这么顶撞夫人了。
夫人是个大善人,有钱还收养了许多孤儿,按照收养他们的顺序给他们起了小名。不过可惜的是,那么多孩子,夭折了很多,如今存活的也就几个。
“你如果喜欢她,就不要再玩了,我不希望你有一天后悔……”
“嘟——”祈律挂断了电话。
妇人叹了一口气,电视里所有的频道都在播放世纪音乐家遭遇暗杀不治身亡的新闻,杀手成迷,现场的人都只看到一个少年的背影,目前还没有人可以确定杀手的身份。
管家安慰夫人不要受到惊吓,她关掉了电视,揉着眉心一脸担忧,说着现在这样的世道很不太平。但她的嘴角却扬起诡异的弧度,她在狂笑。
祈律摩挲着手机屏幕上祈思思的照片,照片里她闭着眼赤裸上身,月光下落着吻痕还有浊液,都是他的痕迹。
她只是他养的宠物,所以他离开太久才会想念她,祈律这样想着。
他和裴以安只是泛泛之交,但有裴述在,他相信在云港,面对沉家那两只狗崽子,裴以安总比封燃更让他放心。也就一两日,他已经尽最快速度完成任务了。
“姐姐,等我。”祈律轻轻吻上了壁纸,跨间的欲望硬得他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