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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亭松和许为溪先去了先前的派出所,将该补足的程序完成后,带上两个警员一起去往下唐村。
    年轻民警老远便见着同事的车,踉跄着起身站好。
    “领导好!”民警朝刚下车的梁亭松敬了个礼。梁亭松立即反应过来这是个新人,他伸手拉下年轻人的胳膊,“辛苦了,有没有发现可疑人员经过。”
    “报告!没有!”年轻民警站得笔直,铿锵有力地回答道。
    梁亭松被年轻民警的大嗓门震得头疼,点了点头,绕过人往土瓦房里走去。
    许为溪走到这个看着不比他大的年轻人身边,笑道,“看你把咱梁警官吼的。”
    “我,我我。”年轻民警被人说得一时不知所措,连辞职后该干什么都想好了。
    许为溪决定不逗这个年轻人了,都给人唬磕巴了,“不过你手还挺巧,草团团的不错。”许为溪朝民警身边的草团投去目光。
    年轻民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个被小孩丢在这的草团,还孤零零的在地上,小孩也没有回来取。
    “啊这个,这个不是我做的。”民警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是一个小孩丢在这的。”
    “小孩?”许为溪闻言挑眉,目光盯着年轻民警的双眼。
    民警伸手往路上一指,“一个野耍的农村小孩,他说他丢了啥东西在这,然后把草团子丢着就顺着路走了。”
    许为溪听完人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个年轻人是怎么当上的警察?他对庆州市的警察招聘程序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看着许为溪陷入沉思的面容,年轻民警还没有想通自己是哪里说错了。
    “同志,你知道会回到案发现场找东西的有哪俩类人吗?一类是警察。”许为溪伸手拍了拍人的肩膀,“还有一类,叫犯罪嫌疑人。”
    “昨天梧警官在这里蹲守,之后梁亭松带着警察们来这里侦查,这之后警察们轮班值守,而在此之前,占有此处的是一伙人**。”许为溪叹了口气,望着村路的方向,那个地方正是他昨天踱步过去,找到女孩的地方,“你说那个小孩,能在什么时候把东西丢在这?”
    年轻民警这才反应过来,双脚一软,这回倒不是想辞职去干什么了,他已经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了,彩色世界一瞬间变成默片。
    “唉,长点心吧,心这么大,可是对不起你胸前这串警号啊。”许为溪拿开手,往梁亭松的方向走去,“梁警官,有线索了。”
    年轻民警等铡刀似的等梁亭松给他一通批评教育,但没想到梁亭松听完后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朝着小孩离去的方向跑去。
    计鸣淇正蹲在村路上,一边拔路边的草,一边往排污口望去,这里也有民警在监视,他没有办法直接跳下去找。
    这里的警察看起来就没有土瓦房的那个好说话了,一个个站得笔直。他找不出任何理由去靠近,只能熬人似的蹲在这。
    民警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行为有些奇怪的小孩,但看人脏兮兮的一身,寻思着许是上面村子里玩疯了的小孩子。
    计鸣淇身边多了好几个草团子,他把那些草团子放在身边,摞起来。
    他越编越烦躁,竭力克制住自己想直接跑过去查看的冲动,他坐到地上,望着昏沉的日晕,想哼点歌,脑海中突然穿入了童欣的脸。
    也是这样一个下午,日暮昏沉,他站在女孩的学校门口,因为女孩告诉他,自己要做一期广播员,想给他唱首歌。
    在漫长的读文结束后,他等得不耐烦想要离开了,却听到了女孩的声音,她唱着“我可以陪你去远方,我可以陪你去流浪。”那首歌是他教给童欣的,是他唱的最好的一首歌,他唱过给每一个遇到的女孩听,深情万种。但只有童欣学了这首歌,唱给了他。
    那天是他的生日。
    歌声响彻了校园,女孩细腻温柔的声音进了每一个人的心里,却连他的耳朵都进不了。
    我可以陪你去流浪
    也知道下场不怎么样
    我会攥着小糖
    眺望你方向
    计鸣淇轻轻的哼着旋律,又团好了一个草团子。
    梁亭松隔着老远就看到了蹲在马路上的男孩,只是人正低头弄着什么,根本没注意到他。
    梁亭松朝着民警打了个手势,加快了步伐,对方立即心领神会,慢慢移动步子,眼睛紧锁着小孩。
    计鸣淇下意识地抬头,看到了朝自己靠近的民警,以及不远处飞奔而来的警察。他单手一撑地,胡乱地抓起几个草团子就跑,边跑边把手里的草团子往身后的警察身上砸去。
    但毕竟还是青少年,体质远不如具备专业素养的警察,很快计鸣淇就被抓住摁在地上,他的那层假脸紧贴着地面,目光依旧看着那片日晕。
    许为溪深知自己的体质,并没有选择跟着人一起跑过去,只是沿着村路走,拿着手机联系着什么人。在看到梁亭松和民警押着一个少年往他这边走来时,他摆正了身形。
    “现在的小孩总是懂得很多。”
    十七岁的许为溪坐在老师桌前,面前摆着一些复印纸,上面印着一些少年犯案例,“自诩见过世界黑暗,遭受一点挫折就放弃自我,连骨子里的人性都不要了。”
    老师放下手里的笔,手指指到其中一个案例上,“我让你看案例,并不是要你对他们进行什么批判。”
    许为溪不解的抬头看着老头,彼时他还年少,也见过世界的恶,初入法学这门的第一年,正是最嫉恶如仇的时候,他不明白,面对罪恶不去批判,难道要心怀仁慈去原谅吗?
    “你需要通过这些案例,通过他们的口述,分析他们的行为,去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老师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学生,“法律这条路,走对了,光明灿烂,走错了,前途黑暗,你不能学法学到自己变得绝对理智,人不能绝对理智,总得心怀点情,学法律是为了把人从地狱里拉出来,而不是把人踩进地狱里。明年去辅修心理学吧。”
    计鸣淇看着前面穿着休闲装的男人,他见过这个人,是网咖的老板,还是童欣的老师。
    在计鸣淇心底嘲讽着,这男人肯定要对他骂些什么,但许为溪朝他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计鸣淇听到男人无奈又温柔的声音。
    “有个人说很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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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计鸣淇,我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10章 没谈过恋爱
    在许为溪说完那句话后,计鸣淇没有问是什么人,他只是盯着这个男人的脸。再之后就被送到了看守所里。
    次日——
    女人已经在刑侦大厅里等了半个多小时,她穿着华贵,化着精致的妆容,手指飞速地在手机界面上点击着。
    于沅泡了一杯茶端过去,女人轻点点头,随后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谢谢。”
    单看气质,于沅实在无法将面前矜贵自持的女人和看守所里那个犯罪少年联系到一起。
    “所以你是怎么联系到的计鸣淇母亲。”梁亭松坐在椅子上,看着把他办公室当成书房,此刻正专心写字的许为溪。因着沙发太高茶几太低,许为溪索性直接跑腿坐在地上,将手腕枕靠在桌面上,落下一寸见方的字。
    “不是我联系的,计鸣淇爷爷自从上次警察去过后,一直很担心孙子情况,就打电话给国外的儿子,儿子将老人家骂了一顿后挂了电话,老人家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联系前儿媳妇儿。”许为溪移开笔满意地看着桌上的字,又在下方题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计鸣淇妈妈昨天下午就从远疆省过来了,了解了下计鸣淇平时的去处后,去了西月网咖。小蔚给我打了电话。”
    “老大,这孩子嘴太硬了,啥都不说诶。”林钟抱着审讯记录本推开门进来,面上写满了痛苦。
    林钟和姚枝年是第一批去对计鸣淇进行审讯的,这是梁亭松的安排,林钟欢脱的性格也许能让计鸣淇暂时缓和防备心,而姚枝年更沉稳些,把控好全局,适时将问题抛出立刻。但他俩似乎碰壁了。
    “无论我们说什么,计鸣淇都只是低着头,仿佛听不见一样。”姚枝年叹了一口气,这是从没有遇见过的状况,平常的嫌疑人一旦坐上那个“铁凳子”,要么老实交代,要么咬死不认,什么都不说的,确实很少见了。
    “让梧禹和于沅去审讯看看。”梁亭松略一沉思,过去也是存在着一些少年犯只有面对女性审讯员,才肯说出犯罪经过的审讯案例,“让他们把手机带着,必要情况下,可以放那首歌。”
    姚枝年点点头便和林钟一起出去了。
    这也是庆州刑侦支队在面对犯罪嫌疑人时摸出的一套方法,人的情绪如同装着水的杯子,不断的劝诫、说服,往这个杯子里加水,但有的人承压能力强,这个杯子就不会水满溢出。
    或者利益使然,他们在心中给这个名为情绪的杯子盖上了盖,双避冲突下,他们选择保持沉默或咬死抵抗。
    但只要找到一个情绪突破口,一切都不是问题。
    梁亭松这是在赌,如果计鸣淇是杀害童欣和伤害另一个女孩的凶手,那么他在听到那首歌时,心中必然有所动。
    许为溪心下一片了然,这种审讯方法所利用的沟通技巧是他在修心理学时就学到过的,只是他并不认为那首歌能打动计鸣淇。
    “梁警官,童欣遇害的事我一直没告诉小蔚,你知道为什么吗?”许为溪拎起另一张纸,边伏案书写边道。挑开说不是他的性格,但他又实在憋不住。
    “蔚平顾喜欢童欣,如果告诉他这个消息,对他会有沉重打击。”梁亭松没有想到人这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因为他不配。”许为溪冷漠地道,“他没有那么爱童欣。”
    在这段暗恋里,蔚平顾是个懦弱的守望者。所有的不坚定,退缩只是在给自己没有那么爱找借口罢了。
    梁亭松看着沙发上的许为溪,头发垂下遮住他的眉眼,看不清他的表情,手里的笔依旧沉稳有力。
    “梁警官。”许为溪偏过脸望过来,两人的视线短暂的对视了几秒,梁亭松移开了目光。许为溪眨巴了下眼,随即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没谈过恋爱?”
    梁亭松被人这么一问,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心里已经闪过一堆“为人民服务”,“沉溺儿女情长不如忠于事业”,“青春就是奋斗,哪有功夫谈恋爱”,但话都堵在了喉咙,愣是什么也没说。
    谁能想到,雷厉风行的刑侦支队侦查组长已经单身28年了呢。
    也不是没人给他介绍对象,但他跟那些女孩子一见面,不是穿着制服就是带着手铐的,坐在那里跟桩一样。女孩子的第一反应都是自己犯事了,要进局子了。偶尔有能坚持聊两句的,梁亭松就已经把话题拐到“当代年轻人应当如何预防犯罪”上了,女孩们这辈子都没想过,在相亲场合也能被上课。
    而这个致力于给他介绍对象的人——市局局长付志行——每次都会铁青着脸把人喊到办公室训话。
    “小梁,你这样下去不行啊,相亲怎么能把人家女孩当犯人呢?”付志行脸色沉重。
    “付局,其实,比起对象我更热爱工作。”梁亭松以退为进。
    闻言,付志行面色更沉重了,“你打算打光棍一辈子吗?你这样下去我之后怎么见你爸妈?你爸不得抄起棍子跟我后面追?你妈不得哭得让你爸心疼,把棍子换成铁的继续追?”
    “我爸应该不敢揍上司。”梁亭松被人说的眼皮直跳,每次付志行训他,必然会提到已经过世的父母,“付局,现在是科学社会,而且我是唯物主义无神论者。”
    “……”付志行端起保温杯,手被气的直抖,颤颤巍巍喝了一口,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半大不小的青年,“小梁,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女孩?”
    “……”梁亭松愣了愣,他从来没关注过自己的取向问题,而且恋爱经验为零,他也没机会去了解,但没关系,付局谈话三对法之一,答不上来就宣誓,“不知道,但我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
    态度之端正,语气之陈恳。
    然后他就被付局赶出了办公室。
    许为溪玩味儿似的品着梁亭松的沉默,贴心地挑开了话题,“那条手链鉴定出什么了吗?”
    “用dna数据库进行比对,那条手链上存在两个人的生物信息,童欣和计鸣淇。”梁亭松清了清嗓,从文件夹中拿出几张纸,走到许为溪身边沙发坐下。
    “我记得,那个小警察说计鸣淇折返现场是在找东西。”许为溪写字的手微顿,而后抬起另一只手抵着下巴,“也许就是这条手链?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一定要回到现场找到这条手链?”
    梁亭松翻动着手里的鉴定报告,听着人的分析。
    “有的人会对一些物品产生严重的依赖心理,如婴儿依赖毛毯,带有母亲气味的衣服,但是这种依赖更多的是一种偏执,如果失去所依赖的物品,这个人就会表现出攻击性。”
    “但是手链现在还在我们手里,而这段时间里计鸣淇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梁亭松顺着人的话说下去。
    “但如果不是很在意,又何必费尽周折地回现场找呢,他既然能想出带人皮面具躲避,自然也会想到这样会被警察抓住。”许为溪抬起来往梁亭松身边看去,一个没注意,笔尖在纸上晕下了厚厚的一点,“梁警官,那条手链现在在哪?”
    “在材料室,需要的话,我去取。”梁亭松将鉴定报告放在桌上,站起身。
    许为溪点点头,手往门口一抬,“麻烦了。”
    梁亭松看着人这丝毫不客气的姿态,行吧,他很看看许为溪还能就这个手链分析出来什么。
    手链很快被拿回来了,依旧是被放在无菌袋里。
    之前只是匆匆一眼,现在看来手链上的小船背面似乎还刻着花纹,许为溪将袋子拎起来举在半空中,他觉得这花纹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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