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奶娘在她手上拍了一下,假嗔了一下,“大姑娘了,小姐现在不相看,以后熬成老姑娘就没得看了。”
“……阿妈你知道的,我这个身份,”柔知攥紧了衣裙,顿了顿,装作洒脱地说,“谁愿意娶个小冤家进门啊。”
她不自觉地往外瞟了一眼,看见裴砚许正在看着树枝上待开的花苞发愣。他鲜有如此悠闲的时刻,此刻他乌发白衣,眉眼清隽,红痣灼灼,眼睫上挑而神情平静温柔,端坐轮椅之上,正如静川明波,水月相照。
柔知收回视线,心思却被刚才所见的美景搅乱成春水一片。
一旁的奶娘听着柔知的话,内心酸涩不已,手中的活也慢了下来。纪家本是无辜获罪,但一朝事变,纪家娘子险得裴二爷相救才得以逃脱泥沼,生下小姐没几年就意外离世。小姐本就是外室之女,裴家有公主坐大,如何能给柔知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奶娘讷讷道,“小姐,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在意你的身份。”
“是啊……”柔知苦笑道,转身往外走去,去陪裴砚许,“但愿吧。”
但愿我此生无缘无爱,孤寡一生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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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柔知从厨房摸了几块小糕点出来带给他吃,他道了声谢谢便接过去,挑了一个看上去最为小巧的,张嘴咬了一口。
“好吃吧?阿妈她最会做点心了。”柔知笑的格外明朗,杏眼微眯,又从身上摸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糕点塞进自己嘴里,“里面加了梨花汁,所以会有梨花的味道。”
“嗯。”裴砚许吃得很斯文,吃完还浅浅品了一口茶才满足。
“院子虽然小,但是太阳很好,比裴……比府里好多了……”柔知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怔怔地看向他。
裴府空空荡荡,明明是裴家主宅,却阴冷孤僻。围墙把裴砚许罩住,里面只有与他毫无血缘的下人们来往穿梭。
他是谁?是当朝幕后的掌权者,是身份高贵不可及的怀璧郡王,是裴家家主,是皇亲国戚……最后,他才是裴砚许。
那是他的牢笼,还是他的墓地?
柔知突然哆嗦了一下,伸手抓住了裴砚许。
“怎么了?”裴砚许对她的动作不解,却还是伸手在她的手臂上轻轻安抚似地抚摸了几下。
“裴砚许……”柔知脸色发白,她在那一刹那好像想通了。
站在阳光下,她却感到一阵阴冷,从脚底直到头心,但这样的冰冷,裴砚许又在其中独处了多少年。
裴砚许的脸被阳光照的几近于透明。
他是那么不真实地存在于光下,有一丝暖便显得如此柔和静好。在裴府,他却总是缩在书房,固守着偌大府邸中的一隅。
也许,裴砚许是在安静中等着死去。
柔知恐惧地想到。
他累了,相比于苟活人世,他期待着长眠。
对治病的冷淡,对于她的宽厚,一开始就是因为他的心存死志。
裴砚许……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咚咚——”敲门声传来,打碎了柔只的胡思乱想,紧接着一道男声响起,“是柔知妹妹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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