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宝璐今日穿了一身糯藕色的流仙裙,莹白脸庞在日光照耀下近乎透明。
赫连枭从看到她那一刻就身体紧绷,今天是打定主意不要理她了,无论她等会儿说什么。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暗暗下定的决心是多余的,宋宝璐上了马车一个眼风都没有分给他,倒头便在软凳上睡下了。
马车得了吩咐行得慢而平稳,万妈妈和侍女珍珠都低着头安静不语,一时间车厢里只有宋宝璐均匀的呼吸声。
赫连枭无事可做,便时不时拿眼镜偷瞥鸵鸟一样睡在软凳上的宋宝璐。
这一瞥倒真让他发现点不一样,宋宝璐此刻头发凌乱睡着的样子和平日里见到的都不太一样,虽然也是白白一团,但总从眉目面间透出一股虚弱来。
赫连枭瞥着瞥着心中的气就消散了不少,她一看就经常生病,真可怜。
宋宝璐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叁竿,直至午时才悠悠转醒。
昨夜看话本子看的太晚了,早晨都是珍珠把她拖下床洗漱的。
马车慢悠悠行驶着,宋宝璐吃点心吃的又些撑,才又想起来自己专门带上车的“玩伴”。
自己似乎给他讲过一个话本子,书生求娶小姐,中了状元却被赐婚给公主。
那话本子最后的结局居然是书生痛骂小姐嫌贫爱富,小姐病死闺中,书生却当了驸马做了高官。
这一看就是哪个下叁流的读书人写出来娱乐自己的,世家贵女皇族公主都爱他,想的美,真是丑癞蛤蟆还不爱照镜子。
那日看完这个话本子的结局气的她午食都没用多少。
宋宝璐靠近了窝在马车一角的赫连枭:“我给你说的那个书生的故事还记得吗?”
“我刚看了结局,书生把小姐抛弃了和公主在一起,他还污蔑小姐嫌贫爱富,最后小姐病死在闺房中了。”
赫连枭不屑地斜了斜眼睛,亮灿灿如同新打出来的黄铜:“我早知道了。”
宋宝璐心中无名火起,呵,早就知道了,怕是把自己代入书生了吧,大家闺秀皇族公主都求着嫁呢,那肯定挑一个最有用的,阿兄说得对,男人都是坏的,无论大小。
她灵机一动,结合自己看过的一些志怪本子信口胡邹起来。
“那你知不知道后来书生在郊外一座破庙避雨时被一个女鬼掏去了心脏死了。”
赫连枭听着陡然变得阴森的故事,心中又害怕又好奇,所以负心汉书生死掉了?小姐给自己报仇了?
初春,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晴朗的天空一瞬间变得阴沉无比,隆隆的春雷阴暗的天色给宋宝璐的鬼故事添油加彩。
“那也是像这样的一个雨天,明明是白天呢,却都看不见人影了,到处都是雨,书生看见了一个破庙,刚好能避雨,于是他躲了进去。”
赫连枭的眼睛情不自禁地盯上了那双喋喋不休的红嘴唇,然后呢?书生怎么了?
“破庙里有一个女人,正在呜呜的哭,那书生是一个伪君子,见那女人身材窈窕哭声娇弱便假意安慰。正在此时…”
宋宝璐不知何时披散了头发猛地贴近赫连枭的面上:“那女人一转身!竟是那个被他抛弃的小姐,一张脸又青又白,分明是死人脸,她一边哭一边喊,张公子,你害的我好惨啊!”
赫连枭被这一出吓得一张小脸都被白了,不住地往后面退,但因为有一只伤腿,所以慢的像龟爬,宋宝璐披着头发在他身后手脚并用地追着:“你害的我好惨啊~琥珀~”
珍珠和万婆婆在旁边看了直笑,公主最爱作弄人了,只要你假装没被吓到,她最后自己会觉得没趣停止的。
但这小少年反应这么大,正挑起了公主吓人的兴致,估计日后免不了听一些鬼故事了。
春雷轰隆隆地滚过,细细的雾一样的春雨飘洒下来,滋润着土地上的每一寸新绿色。
霍刀听着车厢内小公主清脆的笑闹声,不自觉地舒展了眉头。
今年开春旱了好久了,小公主从永安寺一出来这雨就迎人一样下了下来,倒像真是她在永安寺求来的。
回想小公主在永安寺是怎么祈福的,霍刀抽了抽嘴角,吃点心,睡觉,看话本子,找漂亮小和尚玩…
一天中只抽出来几秒贵在金灿灿的大佛下祈福:“求您让我开心,让我阿兄开心,让所有人都开开心心。”
太后还在时,永安寺的慧光方丈曾说小公主是大齐的福星,这么看来倒当真是了。
不过慧光方丈后半句却说寿春不止是有福之相,身后更有凤光闪耀。
宋宝璐已经是公主了,又哪来的凤命呢?
霍刀索性放弃思索。
朦胧日光下,一行人穿行在贵如油的春雨里,马车上绣着的寿春二字沾了雨,氤氲着透出漂亮的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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