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妈妈这个风流倜傥的表哥年轻时做过不少职业,为人精明又左右逢源,生意做起来也是风生水起。小时候条件不好,表舅经常去乐善好施的姥姥家吃住,所以和他们家关系一直不错。初中时母亲带着他们从南方的大城市回来之后,辗转做过很多工作,但始终在薪资劳务上不能满意,后来表舅提供了一个业务经理的职位,母亲倒最终做得有模有样。两家关系自是更为密切,就方知远所体会到的,每逢升学或是别的重要场合,表舅总会在场,表舅家的几个表哥表姐,也同他们没有隔阂。
餐桌上谈笑声不断,母亲兴致尤为高昂,姐姐还是保持一贯的娴静,低着头默默地吃饭。方知远其实很喜欢这个舅舅,在他成长的过程中,过去不断视之为榜样的男性形象都在逐渐崩塌。这个舅舅是为数不多他还能够不带疑虑地去喜欢的。
所以,在表舅提议说带他和姐姐一同去那个城市游玩时,他心里还是蛮期待的。那个城市也有相当不错的景致,而且周边的一众城市也都是好去处。供应商会提供食宿、不用担心交通问题、甚至领成绩的事也可以提前和老师打声招呼,这次确实是很好的出去走走的机会。
他刚要应声好,坐在身旁的姐姐突然往他的碟子里放了一块咬了一小口的茄盒,轻声说了句“我不喜欢吃”,就低着头继续吃饭。他敏锐地觉察到姐姐的情绪并不好,她虽然对食物并不热衷,但如果是她不喜欢吃的她根本就不会夹起来。
一桌人都被打断,表舅笑得淡了些,母亲那里则是默默地换了换餐盘,方知远赶忙打岔说七月的天气高温难耐,他们还是待在家里吧,而且就要领成绩了呢。于是话题转了向,姐姐没再说话,这顿饭也还算是吃得有滋有味。
方知远始终不知道姐姐的坏情绪是因为什么,当晚临睡前他敲门走进姐姐的房间问她不想出去玩吗,她摇头却不说原因。他在她房间里又坐了会儿,两人也没找到更好的话题,拉上房门的最后一瞬间,他似乎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对不起”。
整个上午他都过得浑浑噩噩,连在梦境尾端的那个吻彷佛真的是另一种虚妄,就像洒在姐姐的煎蛋上的盐粒一样,无法确信到底存不存在。
他魂不守舍地回班拿了成绩,听完有关考试总结和暑期安全教育的班会,又等到走廊里人群渐稀才出了教学楼,直到楼门口,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一直都没看见吴艺瑾。
他压下心中不断涌泛的不真实感,折回一楼去寻找高二七班,班级里已经几乎完全空旷,只有一个男值日生不断地往桌子上扣着椅子。他看着背对着他的男生,几次问询已经到了嘴边,最终还是作罢。他还不能完全厘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不想贸然地给吴艺瑾带来额外的困扰。
他从车棚里推出自行车准备回家时,时间已经接近正午,盛夏的阳光直洒在身上,即使是他这种不怕热也很难晒黑的体质,这样的感受也绝非舒适。阳光像尖针一般扎在皮肤上,他感到那种难耐的痒意又开始从裸露的皮肤处爬上来,柔软发丝的触感仿佛又出现在额头,像是春日里漫天的飘絮,若有若无地撩拨着烦乱的心绪。
方知远有一刻不想回家的飘忽,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姐姐,近来她的举动他越发难以理解。他不否认自己和姐姐有过亲吻抚摸的行为经历,但那是童年时两人出于好奇的探索。而今早的那个吻,即使是发生在梦境中,也透露着怪异。
他把钥匙插进锁孔,旋了不到半圈门就从里向外打开,姐姐的眼里星光熠熠,她似乎心情格外好,声音也轻快,“知远你回来了!”姐姐这出乎寻常的举动使他退了半步,他怕她还在等待着早上那个意味不明的暧昧举动。他叫了声姐就把眼神垂下,扭正钥匙拔下来,和她一起进了屋。
他很快地把自己一瞬间的局促遮掩好,放好书包去洗了手。姐姐问他中午要吃什么,他说吃碗面吧。母亲工作忙,极少能在饭点之前回来,初中三年姐姐走读,晚饭一般都要自己张罗,练的一手好厨艺。但他不愿意盛夏里让姐姐在厨房多待,一碗简单的鸡蛋面他可以帮忙打不少下手。
午饭后,方知远清洗完餐具厨具出来发现姐姐已经进了浴室,他犹豫了一会儿,去茶几上拿起手机给吴艺瑾发消息,问她今天怎么没能见到她,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去逛一逛新开的商业中心。他没给出任何具有暗示性的词语,只希望见面之后能还上人情,再和她厘清自己的心意。
吴艺瑾几乎是立刻回了消息,说上午被老师临时叫走去办公室帮忙了,出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本来她准备晚上给知远母亲的那个手机号发消息联系他呢,既然他主动来问她了,那就六点钟见吧,她已经等不及要见他了。
方知远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主动邀约的这个行为就已经表明了某种态度,他懊悔自己没能做出更正确的选择,只是希望晚上不会伤害到吴艺瑾的感情。
姐姐洗完澡出来后也还是保持着愉快的心情,她找了部电影和他一起来看,电影海报上的法文吸引了他的注意,播放之后他才留意到电影的名字,似乎叫《戏梦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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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故事开始的第零章那个早晨就是领成绩的这个早晨啦~因为那个场景是最早进入脑海之中的,也就是故事开始的整个契机。个中原因就不再阐释了,希望我的笔力有传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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