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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婆子面冷心热,离开之前替她点了盏香薰精油,安心凝神。
    缇慕腰肢酸软泡进浴缸,热水可以缓解双腿间的不适黏腻,抵不住一夜未眠又被翻来覆去的折腾,水的亲抚令她不知不觉入眠。
    姑娘的梦黑茫灰暗,尖叫哭喊悲惨凄厉,同时地上出现几个湿漉漉的大黑色塑料袋,看不清脸的男人们将大塑料袋甩上集装箱拉走焚烧,她知道那里面是小伙伴们的尸体。
    东南亚地下奴隶市场和吃人熔炉无二,姑娘亲眼见过太多小伙伴们偷跑偷吃死在鞭刑之下。创伤型解离性失忆令她十岁以前的记忆支离破碎,甚至连父母姓甚名谁是何模样,她也记不太清。
    倒也不必记得,那称不上值得追忆留恋的事情。
    泰国法律禁止堕胎,一对辍学混迹街头的初中生没钱去黑诊所买药刮宫,十五岁怀了她,生下来。
    女人浓妆艳抹游走于芭提雅红灯区,靠着倒贴白人老头卖身子赚些零碎花费。男人则大赌特赌,大麻叶子从不离手,赌到兜里一干二净,拎着酒瓶子回家打砸抢,掠走那将将够活的薄薄纸票,次次都堪比强盗过境。
    小姑娘抢不过一个成年人,她只能瑟瑟发抖捂紧耳朵躲到阳台,等男人翻到钱离开出门,再出来给自己弄一些简单的饭,尽力不让自己在这十几平米的小屋里饿晕。
    这世上,最恐怖的事之一,莫过于一对道德沦丧人性崩塌的男女生下一个漂亮懂事的女儿。
    没人送她去读书,她会自己穿上干净衣服,来学校围墙外面听老师说话。
    洋娃娃穿着破旧裙子一坐就是一整天,她的安安静总会招来学校里一堆小男孩围观。
    他们会扒着栏杆问她为什么不来上学,小姑娘眼圈噙泪,羡慕地望着栏杆里面的小朋友们,苦涩难过掩于人后,默默摇了摇头。
    终于,那个闷热且平常不过的下午,男人花光了抽大麻的钱,还不起赌注筹码,在赌场保镖四处追债砍手的前夕,索性将十岁的女儿卖给了泰缅边境的奴隶贩子。
    白嫩水灵的小姑娘永远是奴隶市场的抢手货,等过两年来月经,女性特征发育一些,胸脯再鼓一鼓,当个幼雏转手卖给东南亚有些特殊癖好的富商老头,肯定能大赚特赚。
    奴隶贩子叼着烟,盘算如何压榨她所有价值,数了叁百美金的现钞给了男人,还砸吧砸吧厚嘴唇说着:“其他小孩都黑黢黢干巴瘦,给一百都嫌多。你这女儿生的真不亏。”
    交易完毕,奴隶贩子将小姑娘塞进集装箱,可她性子却那般倔强,小小身躯缩进集装箱潮湿角落,强忍着没哭出声,也不曾回头看生她的男人一眼。
    那一刻,十岁的她用叁百美金还清了父母生养的债。至此,生死由天,再无赊欠。
    后来那叁年,生活也如同荆棘沼泽,一眼望不见尽头。
    日子一天一天长,小姑娘害怕来月经,因为奴隶贩子手里有个小本儿记录小女孩儿们来初潮的时间,一旦来了月经,就会被挑选拉走,此后杳无音讯。
    也曾有两个十五岁的小姐姐们被买主送回,只不过回来时,她们下体早已腐烂散出异味,严重的尖锐湿疣和梅毒摧毁了她们一生。奴隶贩子不会给得性病的小女孩们医治,任凭她们自生自灭。
    但青春期发育,谁也挡不住,十叁岁的某个夜晚,她的裤子被初潮经血染红,她的去处也被提上了日程。
    奴隶贩子破天荒给她买了件廉价不能再廉价的粉色纱料裙子,给她洗洗脸,再抹了个粗糙的口红,拍张照片发给了老挝一个做橡胶生意的六十岁老富商。
    画面里的十叁岁小姑娘清艳白嫩,六十岁秃顶老富商喜不胜收,淫笑着伸出舌头舔湿了照片,开出两倍的高价要求五天之内将她送入老挝首都万象。
    小姑娘怕了,怕得浑身发颤,只以为是那张照片的错。
    为了活命,她重新换上洗到褪色的衣服,给自己漂亮脸蛋摸了好几层黑灰,第一次没有听话,哭求着让他们再给自己照一张照片发过去。
    她相信,这样脏兮兮的自己,那个人肯定不会要了。
    奴隶贩子收了钱怎会搭理,甩过去桶和抹布,喝斥两句,罚她去蹭地下黑街污浊走廊。
    地太脏,她的眼泪落进抹布,怎么也蹭不净,同时,一双白色运动鞋踩进了水坑。
    两个极端世界的少男少女相遇了,光的方向不会出错,最后时刻激发的求生本能令她必须苦撑着来到他校服裤腿旁。
    但她不知道,那时,十五岁的反骨少年也正禁锢于童年黑暗无底的深渊。
    两把枪可以换一个人,小姑娘惊愕呆滞,原来平日里对自己非打即骂的奴隶贩子,在面对少年时,竟然会那样卑躬屈膝。
    穿着国际学校校服的清贵少年会蹲下来,直白开口问她,有没有被男人碰过,有没有妇科病,如果有,他会带她去医院看医生。
    妇科病,那时她还听不懂太难的中文,只听得懂前半句,直到他用泰语重复了一遍,才堪堪恍然。
    “没有,什么也没有”,小姑娘能说简单中文,慌忙紧张地摇头向他解释。
    她知道什么是妇科病,那些小姐姐就是得了病,才会无一例外遭买主抛弃。
    但他是好人,他是第一个说看医生的好人。
    直到如今,她伺候到了他卧室大床。
    满室昏暗,挡光厚窗帘遮得里叁层外叁层,冷气开到二十叁度。大被同眠,少男少女的年轻身体紧密贴合,炽热滚烫。
    缇慕只觉小腹以上裸露在外,羞臊低头偷偷往被子里瞄了一眼,看见自己睡裙被推上胸脯,乳尖红晕上摁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心虚虚托揉着丰软乳肉,放浪又恣意。
    她耳根发烫,小心翼翼往下拽了拽睡裙,遮住他揉胸的手,是啊,怎么会有人困得连筷子都懒得拿,还能睡着觉做这种多余动作。
    不必猜,缇慕清楚自己在浴缸睡着之后发生了什么,这是他的家,不必避讳谁,想让谁住在哪里都随心所欲。
    她也不敢动,小先生说过,就算天塌了,他没睡醒,自己也不能跑。
    幸好,小挎包还放在床头,她艰难从他搂抱里挪了两寸,伸出纤白藕臂取出挎包手机,翻看近两天未读消息。
    第一条发送人是爷爷。
    爷爷:「好孙女,少和小暻吵架。那孩子随他爸,唉,小伙子年轻气盛,脾气差劲。你是小姑娘,可别给自己气坏了。」
    小孙女晓得爷爷担心,报喜不报忧地回:「爷爷放心,先生对我很好,我不会和他吵架的。您要多注意休息,人参茶放在厨房右手第二个抽屉里,您一定要多喝一些,对身体好。」
    发送后,姑娘因没能陪在爷爷身边尽孝心生愧疚。记得十叁岁第一次到中国,爷爷带她去吃火锅,给她上户口,办入学。
    她问过爷爷为什么愿意收养自己。
    爷爷慈蔼亲和道,快七十岁了,身边没晚辈陪着,晚饭出去散步,一起下象棋的老搭子们会笑话他是个孤零零的留守老头。
    没人会笑话一位为缉毒事业奉献终身的大英雄,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一生无妻无子,无牵无挂。
    尽管仰光和昆明相隔千里,她也会日日祈祷爷爷长命百岁,余生无虞。
    第二条发送人是察娅小姐。
    五张自拍风景照,坐标位于北京八达岭长城。
    烽火台前,古灵精怪大小姐摆着鬼脸,展颜灿烂,而她身后,温润少年清朗俊隽,侧倚斑驳石壁,高挑如玉。
    夕阳西沉,她看镜头,他看她嬉闹。
    五张照片下面,察娅小姐的附言也颇为有趣:「缇慕姐姐,下次你也带暻哥哥来,再叫上曦姐姐和梭沙大哥。咱们六个组个小旅游团,一起出街帅炸了好吗!」
    缇慕轻叹,看来察娅小姐只以为去北京玩,曜少爷不曾将家里情况透露过一字一句。
    大家族的少年们受父辈影响极深,他们将危险自动自觉隔绝在外,而这已趋于一种传承的信念。
    「好,你和曜少爷出门要注意安全,多去些北京的老地方,回来别忘了讲故事给我听。」年长一岁的小姐姐免不了叮嘱,随即指尖向下划到第叁个未读。
    第叁条是同班班长,传来几份学习资料和作业试卷,最后发串信息问:「缇慕,现在学校放暑假了。怎么样?事情都处理好了吗?下学期能回来吗?」
    「还好,谢谢班长。请帮我向老师转达,下学期我会回学校上课的。」班长品学兼优,男生话不多,性子极为腼腆。因此平日她和班长交流自然也算不上多,回复也是客气不失礼貌。
    两秒后,叮铃——消息提示音突然于静谧卧室响起。缇慕当下心惊,慌张捂紧手机,迭忙关掉音量键,生怕惊扰枕侧熟睡的小先生。
    「放心,课落了我给你补。」
    班长秒回,她还没来得及回句谢谢,紧接着下条消息映入美眸。
    「本来暑假有烟花节,还想请你出来看,不过这次没机会了。没关系,等你回来,我请客吃冰淇淋好不好?你喜欢什么口味?」
    少女长睫轻黯,心神稍乱,葱白指尖定在手机屏幕,回复框内一个字也打不出。
    她的出神停顿给了对面空间,一连串又弹了好几条。
    「对不起,缇慕,是我唐突。以前你总是放学就跑,周末和寒暑假也抓不到你人影。」
    「半年前有段时间你每天上学都眼睛肿,好像哭过了,从那以后你也不那么忙了。这下突然又请长假,你有难处可以告诉我。」
    「假若你愿意,我们去同一个城市上大学,好吗?」
    几条消息打得人措手不及,聊天屏幕荧亮,缇慕侧卧攥住手机,深廓娥眉蹙紧,纠结咬着指尖,斟酌如何解释。
    忙,忙着要赶到小先生的公寓,给他做饭洗衣服收拾卫生。哭,哭小先生被警校开除遣送回军事仲裁法庭。而现在请长假是为了伺候仰光耍架子的暻少爷。
    显而易见,她的生活和喜怒哀乐全部因他而生,自然也忽略了旁人。
    少女难免愧疚,因幼年境遇种种不堪,他人对自己的善待尊重,她都加倍珍惜,本身又是早早被磨光脾气的好性子,因此这四年,从初一到高二,她从未推拒过同学们的请求。
    不过现下青春萌动,字里行间再清楚不过,她懂手机另一侧抱着何种心情,可实在缺乏应对经验,粉白指尖咬得通红,思索如何婉拒。
    记得刚来中国生活那段时间,她为尽快融入生活,恶补看剧,好在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处处都是灵感源泉。
    第一次拒绝旁人请求难免内心虚亏,缇慕抿紧唇瓣,照葫芦画瓢,一字一顿郑重排字:「对不起,班长,谢谢关心,你是个好人...」
    忽地,少年困倦懒音从背后响起,热气似浪,“聊得爽么?”
    缇慕手头动作瞬间凝滞,寒意带刺窜过纤白指尖,刺痛细细密密如同几百根针扎过神经缝隙,她颈后寒毛竖起,禁不住吞了吞口水,不敢往后看,也不敢应他的声。
    “听话。”
    他没睡醒俊眸阖起,手臂横过揽住细腰,额头抵住她纤肩,嗓音涩沉,平添些许躁闷。
    “删了他,我太困,睁不开眼懒得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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