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客栈能在邺城这么多年屹立不倒,除了处事圆滑的掌柜,背后也有高手坐镇。
掌柜估摸是那魔物来过,胆战心惊就往楼上奔来。他唉声叹气,惋惜如花似玉的一个姑娘,莫名其妙便被魔物生挖了金丹……
“砰!”
房门打开,那位桃红襦裙的美人好端端地坐在桌边。
洛媱优雅地端起一杯灵茶,微微歪头,柔声问:“这么晚了,掌柜有事?”
掌柜气喘吁吁十分惊骇:“你没事?!”
“我没事。”
屋中还残留着阴冷的怨气。掌柜修为太低,不明所以地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讪笑:“听见动静,我还以为道友遭遇魔物,恐有不测,所以上来看看。”果然是人不可貌相。金丹期修士,能在夜间来到邺城,一定有两把刷子。
掌柜道了歉,正躬身退出房门,忽而听那女子优哉游哉地道:“没有魔物了。”
掌柜一僵,“啊?”
“邺城以后都不会有魔物了。”
洛媱放下茶杯。
还剩了一半灵茶汤轻荡,上面漂浮着细细的茶叶梗,随之晃动。
那掌柜只当洛媱在说笑,敷衍地嗯了几句,告退离开。
洛媱没有说笑。
方才抿下灵茶的一瞬间,她便感受到了追踪符在原地停留。
她不语。
板正、凝重地坐了足足半刻钟。待发现追踪符从东南方飞速往客栈靠近,如此,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追踪符没有消失和远离,这便说明红鬼笔胜。
少顷,洞开的窗户被风吹得来回扇动,木窗拍打,啪啪作响。
一道虹光闪烁进入,红鬼笔鼻青脸肿的回来了。
他手里还拎着不断扑腾挣扎的夜壶童子,“不男不女的阴阳人!赶紧放我下来!放我下来!”红鬼笔脸都气绿了,跺了跺脚,将夜壶童子往地上狠狠一掼,“倒霉孩子!给姑奶奶闭嘴!”
“阴阳人!恶心!我呸!”
“哎呀臭小子,我撕烂你的嘴——”
眼瞅着闹腾起来,洛媱清了清嗓子,目光淡淡划过夜壶童子,问:“封住他灵力没?”
红鬼笔羞愧低头:“……没。”怕洛媱误会他办事不力,忙道:“尊主,并非我不想封,是这小子功法很奇怪!他使用的不是灵力,不是魔气,而是……而是……”
“是怨气。”洛媱一针见血地挑明。
闻言,躁动暴怒的夜壶童子安静了一下。
红鬼笔又邀功道:“尊主放心,虽然这小子功法古怪,但是我给他喂了绿幻菇,怨气灵气都变成狗屁。他此时此刻就是个八岁孩童,无缚鸡之力。”
趁红鬼笔说话间隙,洛媱眼神瞥过他湿哒哒的鲜艳石榴裙。
“你尿裤子了?”
红鬼笔霎时脸如火烧。
旁边的夜壶童子大笑不止,“修士尿裤子!哈哈,丢人,太丢人了!”红鬼笔恼羞成怒,“闭嘴!”
洛媱倒非常理解。
她方才躺在床上,听见夜壶童子那古怪的语调咒法,隐隐约约也有尿意。说来有点羞耻,但又令人震惊,夜壶童子是怎么做到的?莫非与他以怨气修炼的功法有关?
夜壶童子黑漆漆的瞳仁阴森地望着洛媱,“识相的话,赶紧放了我。”
夜壶童子没什么底气。
这是他纵横九州第一次翻船。
古怪的金丹期女修,却能施展让他甩都甩不掉的低阶追踪符;还有这个不男不女的红裙子壮汉,他堂堂元婴高手竟然看不透修为……
“嗯,我不识相。”洛媱淡淡开口,将话语堵死。
她施施然起身,打量夜壶童子半晌,看来看去,就是一个皮肤比常人苍白的孩童。
总所周知,鬼修是修真界的一个传闻。
人死不能复生。元神覆灭,身死道消,“鬼”是子虚乌有的东西。
面前的夜壶童子,除了三大金刚的身份,他身上的怨气才是最吸引洛媱的地方。如果人死了真的可以复活,甚至继续修炼逆天而为,那是多不可思议的事。
洛媱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
不由自主的,她想到曾经那位决绝死去的少年。
“你身上的怨气是怎么回事?”
洛媱居高临下地问。
夜壶童子冷笑,“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对于修士来说,如何修炼、修炼什么功法,是最重要的秘密。
洛媱一想也是。
红鬼笔咬牙道:“尊主,不要和这倒霉孩子废话!我直接再给他吃八朵绝命猴头菇!药死他算了!”
“不必。”洛媱摆了摆手。
她看向夜壶童子。
那眼神就像一把小刷子,来来回回将人刷来刷去。夜壶童子被盯得浑身刺挠,不悦地道:“你看什么看?!”
“据我所知,以怨气修炼,即便修为高至渡劫,也无法飞升上界,成仙成神。”
“你凭什么这样说?”
“修炼之道乃无数前人呕心沥血摸索出来。这条道,是给人走的,不是给鬼。”
夜壶童子眼神一慌。
他强装镇定,“呵,我又不是鬼。”
洛媱捕捉到对方细微的表情,已有了几分把握。
“半人半鬼也行不通的哦。”她微弯下腰,绝美的面孔对着夜壶童子,展露出此生最和蔼亲切的笑容,柔声诱道:“小朋友,剑魔作恶多端,你跟着他是没有未来的。听一句劝,弃暗投明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