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让人很想一一击碎。
“阿足，来玩一把吗？”
敞亮的空间，自由移动的旋转椅，白亮灯光下面带笑容的白井看向他，慢条斯理的问出一句。
躺在沙发上小憩的男人缓缓瞥向对方，刚刚脱离梦境的大脑导致太阳穴传来刺痛，宋足眯了眯眼，等劲缓过后才开口：“再说。”
不过是睡了二十分钟，过去血腥窒息的记忆又突然涌了进来。
他不认为自己有做错，父亲的教导就是如此，互相残杀，留有最后一位胜者继承王位，宋足对此嗤之以鼻了许多年，却还是无法脱离父亲的掌控，一步一步走着那位铺的路。
为了达成目的，他做了很多。
至于具体做了什么，他也说不清，反正结果是自己想要的。
最后一次见父亲，是在一家日料馆。
那是父亲最喜欢去的餐厅，食物新鲜美味的同时私密性也很强，重要的是他和老板并没有任何利益关联，可以放心在那边享受清静时光。
这也是唯一一次，他吩咐手下叫自己的子女去那边。
宋足不以为然，他猜得到对方想说什么。
父亲的目的是为了下一任的继承人，无一例外宋足是最适合的人选，毕竟只有他留到了最后，这一步步走过来，不仅仅是走向通往更强的路，还是走向父亲的路。
越是解决掉一个兄弟，越能看清父亲的为人。
日料馆身穿和服的女人带领他走向最里端的房间，恭敬地打开门请他进去。
宋足目不斜视，几乎是门打开一瞬间就将视线投向静静品茶的父亲身上。
他自顾自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抿了一口后毫不客气的放在一旁。
宋如谈对此没做任何表示，而是夹了一块生鱼片放进嘴里，“阿足，恭喜你。”
男人撑着下巴，一眨不眨的看着对面人慢条斯理的举动，他轻笑一声，“你从一开始有想过会是我吗？”
“当然。”宋如谈毫不犹豫，对上他的视线，“我希望的就是你，果然你没让我失望。”
宋足耸耸肩，“你这么说让你那些儿子有多伤心啊。”
“你知道的，不过是个实验而已。”年过半百的宋如谈散发着威严，依旧面无表情，“都是没用的废物罢了，死了就死了。”
闻言，宋足只是笑了笑。
他和那些不知道谁生的兄弟姐妹并不熟，也丝毫生不出任何怜悯之心。
“听说你最近经常和白井那小子呆在一起？”
以为来了会听到一堆废话的宋足挑了挑眉，“嗯，怎么？”
“没什么，了解一下儿子的动向罢了。”宋如谈放下筷子，房间外的服务员似乎与他有心灵感应，不过两秒便敲门进来收拾碗筷。
宋足面不改色，“放心，不耽误上班。”
这顿饭吃得闷，宋足早就想走了，终于到了尾声，宋如谈叫住他。
“最近有没有交往对象？”
他难得有点兴致，起身的动作停下，挂起一抹笑，“要催我结婚？”
这种事在财阀家族挺常见，白井就被催了几次，以往他都是以看戏的态度，只不过没料到这么快就到了自己头上。
宋如谈的眼光很高，一般人不会入他的眼，虽然没有结婚的打算，但他还是挺好奇什么女人能被父亲看上。
“这倒没有，先接收公司吧。”宋如谈看了他一眼，“吴秘书现在在看，你也多留意一下那些女孩子。”
他没回应，摆了摆手，“走了。”
回到纯海岸，意外白井还在操纵室，他手忙脚乱的不知道在做什么，宋足随意看了一眼大屏幕，看来是玩家出现了问题。
“这种不听话的人干脆把他解决掉吧。”白井啧了一声，双手快速的打着键盘。
宋足没理会他，而是静静的看着大屏幕上绿色的标识，不知在思考什么。
过了十分钟，白井这才从电脑前抬起头，一脸烦躁地转过身，“妈的，我一个老板为什么要干这些。”
本以为会得到朋友的回应，结果空气寂静一片，他放眼望去，见宋足一眨不眨的盯着跳动的数据，白井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一时没忍住好奇地问：“兄弟，咋了？”
半响，宋足慢悠悠地开口：“你有没有进去过？”
“什么，游戏吗？”白井迟疑的回答，“哦，一两次吧，体验版。”
“如何？”
越看宋足越觉得不对劲，但他还是如实说：“挺好玩的啊，毕竟是自定义的嘛。”
以为会得到沉默的男人突然听见空气中响起：“我来一把。”
白井愣住了。
许是晚上和宋如谈的饭局，让他变得对脱离现实的事情突然产生了兴趣。
起身的宋足往那边瞥了一眼，“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让我来一局？”
白井眨了眨眼，“呃……行。”
之后便是流程的一堆问话，关于流程宋足很清楚，无非是玩家的喜好和npc的人选，但宋足并没有想要解决的人或讨厌的对象，就把这个留空交给白井。
“那我就自由发挥了哦？”
宋足不以为意，“随你。”
白井拿起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很快另一边的技术人员跟着一起行动起来，一边看电脑一边问：“想玩什么类型的游戏，刺激？爱情？惊悚？”
他指了指屏幕，“这里有很多可以调，看你喜欢。”
宋足大致看了一眼，无一是在剧情和人设下功夫，但他都没有具体的目标，对于他来说，未知的才是最有趣的。
“阴暗值调到一百。”他下巴抬了抬，随意往屏幕扫了一眼，“其他跳过。”
与宋足认识很多年的白井知道他是个很挑剔的人，但谁知道在设置游戏这个关卡里能这么快。
白井无语的看向他，“大哥，一个校园游戏阴暗值一百？”
“嗯。”宋足笑了笑，“我爱玩，有什么问题？”
白井嗤笑一声，转过头为他设置。
到最后一个点，也是最关键的一个点，那就是设置游戏结束的任务。
每一个进入游戏的玩家都身带任务，只有完成任务才能从游戏里出来，也就是说，任务没完成，根本无法回到现实，就连中途暂停也不可能。
这也是让各个纯海岸会员望而却步的原因。
“就她吧。”
宋足随意指了一个人。
“她死了就行。”
白井瞪大了眼，“这人你认识？”
“嗯？”他看了对方一眼，“不认识。”
确定了宋足真是随意点了一个人后，白井叹了口气，“有够随便的。”
进入游戏的过程很简单，白井的操纵室里储存了全国人民的信息，等于是借助袁博士的实验扫描了几乎所有人的特征，甚至包括个人的人格，让宋足进入游戏轻松的不在话下。
进去之前白井重复了一遍，“你知道的，所有人都是他们本身，不过增加了阴暗值后人会变得扭曲，处境也更危险也更未知，你确定玩这个？”
这句话把宋足逗笑，“又死不了。”
“我只是不理解有什么好玩的，真是，鬼知道你发什么疯……”
后面的话越来越小声，直到像风一般烟消云散，表明玩家真正到了游戏中。
手腕传来一丝滚烫，宋足敛下眼看去，一到淡淡的光亮浮现在眼前，他轻轻一碰，一道屏幕出现在眼前，画面一片灰暗，时不时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似乎在接收信号，宋足没耐心等着听白井的声音，径直将它关掉。
看着眼前陌生的街景，他不由得弯起嘴角。
莫名有预感会出现自己很喜欢的东西。
游戏中的他是一位高一的学生，入学了一个叫山青高中的学校，游戏的设定剧情以及会出现什么人，他没有做丝毫的设置，单纯想看这间阴暗的学校会发生什么。
白井之前说过他，自己深处地狱，不致力挣脱也就罢了，还想看处于地狱中人们的模样。
他倒觉得，地狱不比天堂差。
同样是体验，痛也可以很快乐。
他不觉得痛苦，也不觉得煎熬，甚至不讨厌自己身处的，假惺惺的世界。
宋足觉得，人间便是如此。
入学典礼的钟声响起，陆陆续续洋溢着笑容的青涩学生进入校园，他们似乎不知，脚步踏进的该是何等的地狱。
游戏刚开始，一切还显得很正常，只是有两个自称是他朋友的人与他同行，他不甚在意，看来是白井想给他单薄的游戏设定添加一把剧情。
“这附近有个游戏厅，走不走？”
走在前面的女孩转过头，飘扬的长卷发在阳光下透着淡淡的栗色，女孩的容貌极美，惹来许多过路人的视线。
“走呗。”一只手搭在宋足的肩上，男孩同样英俊，看得出他们三个是极好的朋友。
融入在其中的宋足样貌俊美，即使脸年轻了十岁，身上散发的成熟感和慵懒感让人无法忽视，他看起来脾气极好，对两人的要求什么都答应，“嗯，去吧。”
最开始，是廖莉莎和钟越。
高一很无聊，这让他怀疑这些人的阴暗面。
尽管三人里又多了几个人，他还是觉得无趣，不过是一些小孩的小打小闹，根本没什么看头。
任务还是需要进行，他冷眼旁观李欣晚被欺负，等待着时机，让事情往自己铺路的方向走，他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而身边的人都太无聊，让他产生了直接杀死李欣晚结束游戏的想法。
不过，白井这个人给他添了一点麻烦。
那便是他的“父亲”。
谁知道游戏中自己还有一个父亲，虽然性格和现实中有些差别，但烦人程度如出一辙，掌控欲极强。
有时候宋足不会去学校，躲那位父亲的同时也不想去学校看一群无趣的领头羊。
好在，那位父亲不至于死追到底，不然他根本不介意打破游戏走向重新来一回。
偶尔去一两次学校，毫不意外李欣晚被欺负的很可怜，一个人躲在医务室小声的啜泣，没人敢上前去帮她，毕竟身后是那无法无天的文锦儿，廖莉莎那群人不屑于欺负她，这也是让宋足觉得进度缓慢的所在。
不过他还是期待，等时机到了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这期间一直有和白井联系，他很喜欢突然联系宋足，激动的问剧情进展的如何，知道了之后又唾弃他玩得慢。
“阿足，你打算玩多久？”白井问。
学校后面的一栋旧改仓库里，宋足慢悠悠地走向地下室，打开大屏幕后将手腕上的画面转移到荧幕上，这才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谁知道，再说。”
“那你爸那边怎么办？”白井那边似乎信号不好，声音断断续续，“你好几天没上班了，他要来抓你了吧？”
对此，宋足没什么情绪波动，“别理他。”
“好吧好吧。”那边总算正式连接上了，骤然出现白井的脸，他看着眼前宋足身边的设施，嗤笑一声道：“你到底在玩什么啊，我这边没显示死人啊？”
宋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说过我在玩杀人游戏了？”
“大哥，这个阴暗值都一百了，还不死人吗？那还有什么好玩的？”
不打算和他多聊，宋足站起身，关掉荧幕前撂下一句，“少管，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得慢慢来。
他虽然没耐心，但这场游戏他还是想好好玩玩。
主要角色不是他，而是这个学校，他看中的便是游戏的自由度，看似他在操控，实则只是在顺着世界的发展进行罢了。
他无法像木偶一样控制那些人，也不屑于用强硬的手段，他想看的，永远都是藏在虚假善意表面下的阴暗面。
这是属于个人的，绝美的特性。
看得出李欣晚在放假期间也免不了文锦儿那群人的威胁，脸色比高一见到时还要绝望，她顶着巴掌印，发丝滴落冰冻的牛奶，饭菜脏了她的制服，但她默不作声，丝毫不敢反抗。
文锦儿一群人笑嘻嘻地离开，留下她独自一人走在空荡的走廊，去往厕所清洗身上的污秽。
“需要帮忙吗？”
李欣晚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难以置信这位遥不可及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
宋足靠在门口，双手环抱，笑眯眯的看着狼狈的李欣晚，再次重复，“需要帮忙吗？”
“你……”李欣晚惊恐地后退一步。
她在发抖。
“真可怜，衣服都不能穿了。”男人站直身子，慢条斯理地朝女孩走去，“被欺负了一年，不想反抗吗？”
李欣晚厚重的刘海遮住眼睛，湿答答的粘在脸上，许是这种朦胧的视线给了她安全感，她鼓起勇气开口：“你…你是什么意思？”
像一只被欺负得惨了的流浪狗。
宋足神色寡淡的看着她红肿淤青的侧脸，牵出一抹笑，“我可以帮你。”
气氛有些微妙，李欣晚害怕极了眼前的这个人，他如此的瞩目，不可能没有人注意不到他，她也是如此，但她对他生不出任何和其他女生一样的爱慕情感。
她害怕这种高高在上的人，害怕下一秒这冷漠的眼神会对向她。
“为什么……”她不理解，“为什么要帮我？”
但是，他没回答。
其实她并没有选择，身处黑暗中的人渴望着光，哪怕只有一点，哪怕这道光会让她坠入更深的黑暗，她还是得赌一把。
毕竟不迈出这一步，她永远也无法逃离。
宋足和看起来不一样。
虽然看得出他对自己并没有任何感情，但他所做的事都是实在的，帮她脱离舅舅，给她找房子和兼职，生活正在变好起来，她虽然还在被欺负，但下课后她能回到属于自己温暖的私人领域。
她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但显然对方要的不是她给得起的。
对于感情的把控，宋足很擅长。
特别是对这种青涩懵懂的高中生，对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隐藏，他不需要思考便能看透。
不只是对李欣晚，还有廖莉莎那一群人。
只不过，中途出现了一些变数。
隐隐草木波动的声音，他听在耳朵里，眼前是李欣晚喋喋不休的嘴，他没兴趣听，反而对那边不打算打草惊蛇的人起了一丝兴趣。
高三，正是他打算真正玩游戏的开始。
对方走的很快，他看到了那一头黑色的长发，还有属于高二标识的深绿色裙摆。
他很兴奋。
学校里的人依旧秉持着低级阴暗的层面，可能没到那个点，他们根本不敢干一票大的。
被人发现私下与李欣晚见面，他想到了十几种结果，但还是更期待会发生自己想不到的。
而这一天来得极快。
之前就听廖莉莎说过，高二来了一个白净的转校生。
与对方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宋足忍不住呵一声。
整洁的校服，清澈纯净的双眼，淡淡温和的笑容，散发着温润和善的气质，微微往下看，坐姿也很端正。
搞什么，这人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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