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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留下银钱叫了几个家仆送他去医馆,然后转身离开。
    对面屋顶的箭镞已经消失了,齐褚扶着墙壁追上了几步。
    “若是小姐收留我,我定是能活到下一个寒冬!”
    寂寥的风中,他目光隐藏在黑夜里,幽深似寒潭,但却紧紧的盯着前面那个细小的身影。
    许念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微侧了眸,却没有回头,带着帘棠直接上了马车。
    她默声说,送你去医馆,我已经仁义至尽了。
    为了那一份恩情,她上一世已经还到把小命都丢了,姓齐的,她一个都惹不起。
    心里是这样想着,在马车走出去一段距离后,许念还是悄悄的掀开了帘子。
    远处的人影在渐渐变小,显得更加单薄可怜了,齐褚撑着墙,风卷起了他的衣摆,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渍,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的马车远去。
    像是被人抛弃又不敢上前的小可怜。
    而她不知道的是,帘子落下的那刻,齐褚目光下藏着暗涌彻底明目张胆了起来。
    像是褪去人皮的野兽,绚丽又危险。
    他扶住墙壁的手轻拍了一下,屋檐上的积雪忽然掉落,刚好盖在了那露出的半只被霜雪覆白的血手上。
    若是许念还在这,就会发现,他刚才走的几步,根本不是为了追车,而是防止她回头撞破墙角的尸体,故意做的遮掩。
    齐褚摩挲着手里的白玉,刚要扔回尸体上,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勾住绳结收了回来。
    白雪覆盖了一切,最后一点痕迹,也消失了。
    “走吧,我们送你去离这最近的医馆。”
    大冷天的,那几个家仆也等的不耐烦了,只想赶紧完成任务回去。
    齐褚转回了身,很歉意的说,“雪天湿滑,不劳烦几位了,我尚且还能走,自己去便好。”
    清雅的嗓音被风吹淡了一些,少年人嘴角带着一层薄薄的笑意,随和中又掺杂了些奇怪的东西在里面,让人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家仆有些犹豫,手中的钱袋拿着紧不放手,“那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别去告我们的状?是你自己不去的。”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乞儿,也是运气好,今个碰到小姐心情好而已,医不医都没什么区别,以后估摸也见不到,查也查不到他们身上。
    他身旁的人给了他个眼色,两人达成一致,悄悄把钱袋藏进怀里。
    那两人刚拐进酒楼,齐褚就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小巷里。
    他沉下了面孔,呵斥一声:“还不滚出来吗?”
    贺封落在他身后的阴影处,单膝跪地抱拳道:“……殿下,是属下失职,未能察觉到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这才害您……”
    若是仔细听,他话答的一点也不镇定,嗓音全是轻颤,声线也是抖动不稳,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面前的人。
    “是吗?”齐褚回过了眸,面上平静,语气却是冰凉的,“是无所察觉,还是狼狈为奸?”
    贺封扑通一声跪下,头顶千斤重的视线压得他冷汗直冒,冒死解释:“属下从不曾背叛殿下。”
    “贺封啊,你还是不准备说实话?”
    贺封瞳孔猛缩,难以置信的抬头,齐褚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抽出了他腰间的利剑。
    这一片被黑暗笼罩的地方,有的只是颤抖和冷汗,以及对死亡的恐惧。
    看见那寒光到眼前的时候,贺封就已经后悔了,眼中浮现出那人买通自己之后说的计划,只是差一点就活抓了他送到那人面前。
    在被这样压迫的视线俯视的时候,他清醒的明白,他的活路就在眼前,只要杀了他,他就能活,况且那位,也是想要他死的。
    他始终压低的头抬了起来,眼中满是怨恨,“既然殿下知道了,就让我带着你的人头回去复命吧”。
    齐褚目光微凝,贺封已经纵身而起,直逼他而来。
    这样满身是伤,贺封眼中闪过蔑视,“别挣扎了,这堰都城里,到处都是想要你死的人,你本就该死!”
    齐褚停住了脚,似是听到什么让他愉悦的趣事。
    他抬眸,缓缓道:“太多人想要我的命了,今夜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贺封这才注意到,唇角带笑的人,眼中却冷到比这寒冬还刺骨,只一眼,就好像剜在他要害处。
    风雪又下了起来,阴暗的小巷里,熄灭最后的亮光。
    或许是白日又见到那张脸了,许念今夜的梦无比真实。
    真实到好像齐褚凝着自己的视线就在床边,她拼尽全力逃离,最终还是被抓进了那旖旎梦中。
    氤氲雾气之中,水中的波纹层层荡开,从白净嫩肤,再到碰上炽热身躯结束。
    潮湿,红热,抑制的呼吸声最后都会变成波动的水浪。
    许念已经哭不出声音来了,脚下踩不到实物,手臂软如无骨似的挂在齐褚脖间上,身后托住腰的手轻一下缓一下的揉着。
    她像是一朵飘在天上的云,风吹在脆弱处,就会绷紧了身体,敏感潮红到了极致,等到风停歇,倾盆大雨又接连而来。
    她低声嘤咛,唇齿间吐露的声音陌生得不像是自己的,从头到脚的酥软来得过于突然,坏风不肯停歇,一鼓作势把她翻转了面,她的指间触上冰冷的壁沿,身后却又是滚烫困臂。
    眼前是杂乱堆叠的嫁衣,交缠着男人的常服,暧昧不清的落于一边。
    柔细手腕推搡着,挣扎着,她从水面疯狂向着岸上爬,带动着脚踝处的银铃响个不停。
    一根红绳恰好勾勒出了细白脚踝的妙处,也映红了身后人的眼睛。
    他的手温热又有力量,只是轻轻一拽,她所有的挣扎都会显得那么可笑。
    “还有力气跑,想来也不用再歇了”,他重新把人捞回怀里,她又小又娇,粉红的水光点缀在身上,怎么可能跑得掉。
    “虞王妃,你说,新婚之夜,你我在这里这样,虞王他知道吗?”
    “你这么想跑,是想要去见他吗?”他玩味道,“要不孤唤人把他叫在门外亲耳听听虞王妃的声音有多么勾人。”
    她拼命摇头否认,双手被人举到头顶,脚尖堪堪点了地,精疲力尽时,身子被人捞起,脱离了那致命的水面。
    齐褚低哑绵长的声音仍在耳侧,他说:“为什么要想着跑呢?孤从来都是把选择的机会留给你,而虞王妃也从来不曾让孤失望过,对吗?”
    许念骤然睁开眼,许久没有能从梦魇中回过神来。
    *
    第二日国公府早膳。
    许念去的时候,叔母赵氏和堂兄许归去寺庙祈福已经回来了,这还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见到他们。
    “念念妹妹。”
    “堂兄,叔母。”
    许念大病初愈,小猫似的喝了几口汤也停下了筷子,余光就扫见旁边的座椅上掉了个平安符。
    让帘棠帮忙送过去了。
    想到平安符,许念脑中灵光一闪,她忽然想到了怎么暗示父母即将会发生的事情了。
    他们家的人不信乱神,可叔母信啊。
    由她说与父母,他们总能听进半分。
    那个声望特别大的大师叫什么来着?
    悯灯大师?叔母最信这个了。
    许念查了一大早,这人踪迹成迷,皆是无人知道他的落脚处,她想要请人也没有法子。
    正郁闷着,翻书的手忽然一顿。
    她看到一个熟悉的纹路雕刻。
    ——上面说,大师给物开光后便会留下一个这样的印记。
    昨晚她前世那短命夫君的玉佩上……
    他知道悯灯的行踪!
    许念忽然站起身来,喜上眉梢,“帘棠,去问问昨夜那几个人,他们把人送哪个医馆了?”
    第7章
    半刻钟后,帘棠慌张的小跑进来。
    “二小姐,您留下那几个人,好像从昨夜就没再回来!”
    许念脑袋里一嗡,心慌在此刻彻底炸开了。
    有个惊恐的想法冒出:莫非她昨夜还是认错了人,那不是齐玹?
    可是不应该啊,她昨夜也仔细观察了,他眼中并曾流露出任何杀意来。
    难不成是因为当时人太多,他寡不敌众,故意做成那样的?
    那玉佩又该如何解释?
    齐褚那个疯子,可从不喜这物,没必要流落成这种模样还要带着。
    许念不敢再想了,她立即叮嘱道:“在府中多叫几个身手不错的侍卫,我们现在就出门。”
    若是真落了他手,怕是如今早就……
    她眼中一暗,风扬起了她的袖摆,向外走的背影坚决,带着一股莫名的执拗气。
    帘棠有些没明白,迷糊的追上去:“小姐,您找他们几个,随便找个人替您去就好,何必亲自出去?”
    许念转头,话中带气,答非所问道:“若是今日找不到他们,我就要拿他偿命!”
    嘴里说着狠话,眼泪确在打转,她心里难过,更恐慌。
    帘棠更懵了,不知她家小姐这悲戚是从何而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姐。
    许念已经咽下了喉咙口的酸涩,转身毅然而然的出去了。
    她太了解自己,优柔寡断下不了狠手,胆小又怂,总受委屈还不长教训。
    前世就是太软弱了,才会让齐褚那样羞辱。
    许念暗自捏紧了拳头,再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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