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不止他二人,原先押解囚笼里的壮汉也出来了,后面还有很多光着膀子的打手,个个都是练家子。
前面站个精瘦的人,很高,面色不善,一副商人相,眼里冒着商家道里滚过来的精光。
瞧着,像是主子类的人物。
“公主。”
含巧小声叫唤,身体却挡在了裕安长公主的前面,让她别出来,瞧着对方来头不善的样子。
一靠近,前头的主子类的人物还没有开口,后头的壮汉率先嚷起来。
“主子,就是这娘们先前观音庙小抄那条半道上撞了我们的人,这些个探进门的狗东西,敢不看地界,胡乱往里钻,想必就是她在里头指使。”
到了自家实打实的地界,也不畏惧什么人多人少,更何况,比人数,楚凝手底下的人少得不够看了。
壮汉的气焰嚣张起来。
“瞧前后脚的功夫,只怕是一路跟在我们后面过来的,别不是有什么企图,要算计咱场子。”
另一个壮汉帮腔,“是啊,依小的看,不如将人绑了进来……”
他比了个手势,狠狠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话落,摸着下巴.淫.笑起来,他恶心的目光一直看往软轿。
幔帐隔着,依稀能看见些身段,瞧着很是窈窕。
原先听着她冒出音,阻止的那声响儿,像莺啼。
虽然看不清脸,就仗着这么多年,在他手底下过过的人,指定也不差。
说不定能尝个鲜儿,青楼楚馆的小娘们尝多了,正儿八经的官门女,不知道是个什么味?
出手大方得很,想必家门槛也不低罢。
壮汉贼眉鼠眼笑着,双手翻搓着就要过来了。
侍卫全都拦起来。
含巧更是誓死挡在前面,要是他们真动手,鱼死网破,也要保护好公主。
楚凝揪紧了垂落的手,还没思忖到对策,她在皇宫安逸惯了,瞧见那张相似的脸,她只顾着跟过来。
一时忘了,江南不比京畿,这里可以说是荒郊野外。
她只是一介女流,若对方想做什么......
楚凝贵为长公主,这个位置难免要跟贵妇官眷打交道。
这宫里的人向来是说一套藏一套,话里有话,常年处于这样的环境,楚凝自然也多留了一个心眼。
两人一前一后说的那番话听着很像像是威慑,似乎只是要给她们一点厉害瞧。
硬来容易吃亏,此刻,楚凝只能在心里暗赌。
壮汉走到半道了,前头带头的男人终于抬手叫道,“住手。”
闻言,楚凝高高悬起来的心,定了一定,咽了口沫。
“主子?”
壮汉不明。
被唤作主子的人往前,停在中间,对着软轿道,话里听起来还有几分意味不明的赞许。
“虽为女流,倒是个人物。”
“既然跟到了这块地方,藏着掖着耗时辰,姑娘不妨下车直明来意。”
“公 ....... ”含巧险些露馅,她速速咳嗽一声盖过去,改口摇头道。
“小姐,不可。”
楚凝还是下来了,她戴了帷帽,遮住了身形样貌。
角斗场这块地方寸草不生,遍地黄泥,每一处都很贫瘠。
草都不见,别说花和树。
楚凝这样的人站在着,无疑是不一样的,惑人的。
在场男子的眼睛,冒犯地将她从头到脚来回巡视。
含巧替她挡,挡得了这面,挡不住那面。
楚凝自然察觉到了,忍下心头的不适,如面前的男人所言,直明来意。
“我们一路跟过来并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见了他们适才用囚车拉过来的那个人。”
“他很投我的眼缘,我想要买他。”
楚凝说完,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在角斗场买人,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只是楚凝这样的卖客稀有。
看客要买人,是要先进角斗台子上观看,若是想买的人多,要竞一轮价,价高者得。
抬进来的那个人,楚凝似乎都没有见过。
不,既然说到眼缘,那便是见过了,黑布罩着,半路漏了风声。
男人凌厉的眼旁风扫向两人。
壮汉忙不迭为自己辩解,”主子,是.....太暗,那路窄,不好走,路上被石头颠簸,车囚歪了,小的很快就遮住了。”
没想到他动作快是快,还是被这娘们给瞧见了。
角斗场内的规矩,新人进来时,不准开眼,怕叫人看见,知道了角斗场的路线,惹来祸端。
另一个也怕被发难,急急为自己辩解。
“主子,您也是知道的,今儿个进来的,他那病实在重,脸白得骇人,小的也是怕..... 他半道死了,不好转手,那不是为您争取些时辰么。”
“闭嘴!”男人低骂。
他也是知道今儿个送来的人,身上不好,先前转卖到手上时,就知道了,奈何不住他的皮相实在生得好。
还想着送他出去养几日,好些了,就上人角斗场跟人撕斗,让看客过眼,趁早卖掉。
谁知道,这人养不好,那头来信,就剩一口气吊着,只怕是活不过这几日了。
人才送进去,打开看,气弱得很,保不准下一刻什么时候死了,这么孱弱,下地都是问题,怎么上场子?
没想到这竟然是赔本的买卖,男人的脸色很不好,没等他想出法子,如何才能把本给赚回来,就抓到了鬼鬼祟祟的外来人。
货是个残次品,这话当着买主说,还怎么卖得一个好价钱?
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材!
男人脸色再对上楚凝时,没有先前那么稳了。
楚凝也知道,她这样送上来要货,对方保不准狮子大开口。
本以为不好谈,暂且一听,原本也是打算脱手的,心下松了一点,这一点还没个着落地,就听到后言。
他病了?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病症,听起来很棘手。
“姑娘想要在我们这地界买人,知不知道我们这儿是什么地方?”
楚凝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
“他,卖吗?”
男人哈哈大笑,“姑娘都追到我角斗场的门口了,来者都是客,既然看上了,我们开门做生意的,没有让姑娘白跑一趟的道理。”
看着对方来头不小,年岁不大的样子,又是个女人。
计谋着要不要跟她打打回旋,先让她心里有个数,再讲价,岂料对方也是个利落不拖沓的主。
是真的想要买了。
这样最好。
“你把人带上来,我要再看看。”楚凝怕对方掉包。
男人点头,“的确要先验货。”
吩咐壮汉道,“去,把人带上来。”
余还嘱咐了一声,”小心些,别叫磕碰,又出了什么差错。”
“是是是.....”
壮汉点头哈腰,也知道刚刚惹了事,这会也不敢再嚣张,怕自己耽搁了场里的快要成的生意。
很快,人就被带出来了。
脱离了囚车,他被关在血迹斑斑生了锈的笼子里。
天气寒,只套着一件单薄的中衣,中衣显然是新换上的,贴着他的身骨,越发显得单薄。
少年仿佛没有了生气,坐靠着笼子,头垂到另一边,只看到半边脸。
是像的,隔着帷帽,看得朦胧不清。
楚凝上前要探看,含巧叫她,她都没有停。
男人挥手让人推开。
楚凝蹲了下来,绕到了他的面前,她撩开帷帽,清楚看到了少年的相貌。
像,又不像。
他更年轻,也生得更精致漂亮。
少年像是死了,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就连纤长的睫毛都不会动一动。
楚凝伸手进穿过笼子栏杆的缝隙,欲伸手到他的鼻息底下,探探他的气。
忽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
少年的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