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鱼说:“也不必。”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又沉默了,因为她现在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和陆星言相处。
她之前觉得,她和陆星言是老同学,来自一个地方知根知底,她已经在上海待了三年,但是陆星言刚来,出于同学情谊,应该帮助他。
但今晚闹了这档子事,江稚鱼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和他相处了。
但陆星言仍想争取,他说:“我很抱歉,但我从始至终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没有打扰她的生活,只敢远远地看着,有好几次他突然买了飞机票从北京飞到上海,却在她的公司楼下止步,然后在旁边的咖啡厅坐了半天,又回去了。
有时候得空一点,陆星言也会在上海逛一逛,他知道她喜欢吃甜食,所以会去上海的甜品店坐一坐,他做这一切的时候觉得心是空的,但他无法停止爱她这件事。
他想过要放弃的,有时候站在上海最繁华的外滩,看着走过的小情侣脸上甜蜜的微笑,他站在人群中,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了。
就这样,十年就过来了。
前年的时候,陆星言去寺庙烧香,他在佛前站了很久,他在那个时候终于想要放弃。
他写:年来妄念消除尽,回向禅龛一炷香。
每一次,陆星言从顾子云那里听他说他和江稚鱼分分合合的事情,对他而言都像是一种折磨,一种给了他希望又掐灭的感觉。
最痛苦的是,没有人知道他以怎样的心情给顾子云建议。
可后来,事实证明,他根本放不下。
陆星言很多次都觉得自己的心不会再跳动了,已经如一潭死水。
但是现在,江稚鱼站在他面前,他的心又像十五岁那年跳动,江稚鱼请他吃了一顿肯德基,他们坐在陆星言家老房子的沙发上,江稚鱼一边吃一边生气地骂人,虽然骂的是陆星言生理学意义上的父亲,但陆星言瞧着她,觉得这一刻世界开始有了颜色。
还有那次,他们去南大物竞营,陆星言和江稚鱼一起去小吃街,江稚鱼的鞋子坏了,他花了三百块买了一双鞋子,后来江稚鱼把三百块钱又还给了他,被他一起收起来了,连同那年圣诞节收到的巧克力。
陆星言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想要放下,但当她站在他面前,他才发现有的事情不需要理由。
陆星言说:“我承认,顾子云没有说错,我确实存在不轨之心,是我不对,我有私心,是我故意接近顾子云。”
他坦诚地让江稚鱼觉得他有一种清澈的愚蠢。
按理说,陆星言应该是个聪明人,他有投资人的头脑,为何会做这种亏的血本无归的事情?
江稚鱼并没有觉得多生气,反而觉得陆星言挺惨的,帮情敌出谋划策,围观情敌和心上人谈恋爱……陆星言上辈子是乐山大佛吗?
江稚鱼摇头:“你没错。”
江稚鱼肯定地告诉他:“我和顾子云谈恋爱的时候,你介入我们的感情了吗?也没有,起码我根本就不知道,现在我和顾子云分手三年了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你也没有对不起顾子云。”
江稚鱼叹了口气,喊他的名字:“陆星言——”
江稚鱼说:“或许,你应该多爱一爱你自己。”
江稚鱼不知道陆星言为什么会喜欢她,但从陆星言的家庭情况来看,或许能猜到,也许是因为她曾经帮助过他,对他说过鼓励的话。
陆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陆妈妈为了孩子一直隐忍,但同时也给陆星言造成了伤害,所以陆星言不知道要爱自己,他默认爱就是受伤,受尽伤害。
江稚鱼说:“我知道我作为被爱的那个人,或许没有资格批判你的爱情观,这多少显得我有些不识好歹,可是陆星言,你会不会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精神寄托?也许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喜欢的或许只是想象中的我,我们这么多年不见了,你和我都变化很多,我有野心有欲望,对我而言爱情永远不是第一位,你从顾子云身上也知道了,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
陆星言说:“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我喜欢的,绝不是一个虚拟的想象,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包括你对事业的野心和欲望,包括你的一切。”
陆星言说:“我曾经听顾子云说过,高中的时候你为了学业不愿意谈恋爱,但是松口给了顾子云一个允诺……”
“所以,我想恳求你,能不能也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谁能不爱小鱼!
作者女主控晚期,劝不回来了,越写越喜欢小鱼,还有雁雁,hhh,大家应该能感觉出来,我是真的爱女主。我有听说在现言要苏男主(其实作者不怎么看小说因为忙,但还挺喜欢写的,越忙压力越大越想写,医疗方面主要就是来源于工作了),但我头铁hhh,实在不行我就去奇幻和幻言,致力于爱女主一万年。
预收文《宿敌[双医生]》2022.11.1开,突然很想写这篇,单元故事。
久别重逢,相爱相杀。我们是棋逢对手,也是命中注定。
wb@晋江舒月清
钟成英,女,35岁,海都市大学附属医院心外科副主任。
宋思礼,男,35岁,海都市大学附属医院麻醉科副主任。
钟成英和宋思礼是医院里人人皆知的死对头,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新来的小护士问:我听说钟主任不是两年前才被聘到咱们医院的吗?
前辈:谁知道呢?或许有的人就是天生不合,他俩前天才为一个病人的手术做不做的问题吵了一架,你要是同时遇上他俩,小心点。
小护士:那谁吵赢了?
前辈(看四下无人)(小声):那当然是钟主任了,一般宋主任都吵不过她的。
***
大家都知道钟成英和宋思礼的关系不好,但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曾经是同班同学,他们为了国家奖学金卷得头破血流,在辩论会上作为正反两方吵得不可开交……
以至于辩论会结束,钟成英生气地问宋思礼:你再说一遍,你觉得爱情里的谎言是善意的?
宋思礼:作为正方,我坚持我的立场;但作为宋思礼,我永远不会对你撒谎。
宋思礼确实做到了,毕竟分手的那天,雨下得那么大,他愣是没撒一句谎,来挽留她。
钟成英亦是抽刀断流水,断得干干净净,但万万没想到,她因为业务水平优秀被聘到海都市大学附属医院,第一场手术,和宋思礼。
手术做完后,新仇旧怨一起涌上心头,钟成英一直觉得,宋思礼应该也是如此。
但是在医院联谊会结束后,他却把她堵到楼梯角落,在外人眼里一向清风霁月的宋思礼,咬破了她的唇角,用恶狠狠的语气说着哀求的话:成英,别选他,选我。
第57章
江稚鱼从来没有看过陆星言这样, 他应当永远云淡风轻,她很难想象他为爱失智的样子。
她曾经还以为,他和她是一样的人。
江稚鱼的沉默从某个程度上说明了她的态度。
江稚鱼开口说:“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在这么久之后, 才知道这件事情,但我无法给你允诺, 因为我暂时不准备开展新的恋情。”
江稚鱼:“下面的这些话我也和顾子言说过,他不太明白,但我想你是明白的, 没有人和任何事值得你放弃前途, 我们也不再是除了学习什么也不用考虑的学生了。”
所以10年前的江稚鱼会给出允诺,但10年后不会。
绿灯在这个时候亮了, 但是两个人都没走。
陆星言的眼睛像一潭幽深的湖水, 江稚鱼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扔进去,只勉强在湖面上折腾了两下,便迅速的往湖底坠落。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我知道,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多年,我习惯于权衡利弊, 但除了这件事情。”
陆星言没有再强求, 最后问了一句:“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他知道自己今天会被拒绝, 因为从重逢的那一天开始, 他就知道她在目前的这个人生阶段并不考虑爱情,他不像顾子云那样无畏勇敢, 他的人生没有太多试错的机会……
人生的初恋总是刻骨铭心, 陆星言已经错过江稚鱼的初恋, 他现在希望他可以是她觉得合适的那个人。
是不是排在第一位并不重要, 陆星言觉得在这一点上他比顾子云想得开。
江稚鱼狠下心肠,笑着对他说:“还是当老同学吧。”
江稚鱼说:“时间不早了,我们明天都要上班,今天……就先这样吧。”
陆星言叫住她,路边有一盏灯突然坏了,大片的树影落下来,变成了他脸上斑驳的图纹,他站在树影里,说不出来的落寞:“那……这周末的咖啡厅你还会来吗?”
他说的是之前江稚鱼就建筑方面的问题询问他的事情。
但在江稚鱼给出回答之前,陆星言就善解人意的说:“你如果不想见到我,也可以把问题汇总给我,我写一份答案给你。”
江稚鱼果然犹豫了,在建筑方面,她认识的人中没有人比陆星言更专业。
江稚鱼抬眼:“你不必如此。”
“是我自愿。”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江稚鱼有求陆星言,这样一来,倒显得江稚鱼过分了。
江稚鱼做不出来让陆星言给她当免费工具人的事情,她说:“那算我花钱咨询你。”她也确实需要陆星言。
这就是松口的意思。
……
晚上,睡前。
江稚鱼在枕头上翻来覆去好几次,对着沈佳雁说:“今晚这件事情,我怎么越想越不对劲?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大渣女?”
沈佳雁说:“有吗?没有!”她肯定的说:“你看之前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她伸手摸了摸好友如黑缎扑在枕头上的黑发,安慰说:“小鱼,你不要太有心理负担,你什么也没有做错,你在所有的事情上都果断利落,这次也不例外,都说长痛不如短痛,你已经决定了不会再和顾子云复合,那么这次说得彻底些就是对的……”
“至于陆星言……”沈佳雁慢慢地说:“暗恋是一个人的事情,他是成年人,选择了暗恋你自然也知道结果,无论接受还是不接受都是你的权利。”
“而且,你不打算专心搞事业了吗?怎么又心软了?”
江稚鱼嘴硬道:“我才没有心软!”她翻身,仰面躺在酒店的床上,看着头顶的吊灯,黑暗里,玻璃做的吊灯折出隐隐约约的光,让她有些恍惚。
过了一会儿,江稚鱼突然说:“我今天看着顾子云,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我觉得自己好像变了,但他还和高中的时候一样,我还能想起我和他坐在天台上吹风,还能想起我假装从操场旁走过,偷偷看他打球的时候……那些记忆真的很美好,美好到我觉得十五岁的那个我不是我,是另一个人……”
沈佳雁想让气氛轻松一点,故意道:“怎么不是你呢?十五岁的小鱼和二十五岁的小鱼都是你呀,只是我们都长大了。”
“是啊——”江稚鱼长长叹了口气,“但我好羡慕十五岁的我,什么都打不倒她,那样优秀和骄傲,也不会怀疑自己……我有的时候闭上眼睛,觉得要是人不会长大就好了……”
沈佳雁问她:“那如果让你回到十年前,你愿意吗?”
江稚鱼愣了一下,她想说愿意,却发现喉咙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她摇了摇头,发现自己的真实想法是:“我不愿意。”
江稚鱼说:“虽然高中的时光很美好,可我不愿意再来了一遍了,我花了很多努力终于走到这一步,我做过错误的决定,也失败过,但我不后悔……”
她微笑:“其实我也很喜欢现在的自己。”
沈佳雁:“那不就是了?”
江稚鱼说:“只是今天看着顾子云的时候,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我和他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曾经试着磨合过,但还是分道扬镳了,我必须承认我放不下他,我只是比他狠心,所以才一直不见他。”
“但是现在……”江稚鱼耸肩,轻松地说道:“我放下了,我看着他的时候,知道他属于十五岁的我,不属于现在的我,那种感觉,就好像……一颗早就在枝头摇摇欲坠的树叶,终于……'啪'一下地掉下来了。”就像是一个早就知道要碎的瓷器,终于承受不住里面的裂缝,裂开了一地碎片。
但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受。
可为什么,有湿润的眼泪从江稚鱼的眼角流下来,她翻身抱住沈佳雁,大哭起来:“我讨厌顾子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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