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蛳很容易找吗?”
负责去找螺蛳的杉子道:“还行,够咱们家的鸡吃了。咱们家的鸡现在都只剩下拳头这么大点的了,吃的不多。”
常喜乐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原身记忆里,常家养了不少鸡,他每天都至少有一个蛋吃。为了保证供给,就是到了鸡不爱下蛋的冬天,常家都会在相对暖和的厨房里养几只会下蛋的母鸡。等那些母鸡不下蛋了,就会到县里卖掉换钱,除了过年不会留给自家吃。
可现在只剩下拳头那么大点的鸡,说明那些养大的鸡全都已经被处理掉了,在原身受伤之前,每次回家都是一群鸡到处飞,现在却不见踪影,想来全都被卖掉换钱去给原身治病了。现在剩下的牲畜都是太小卖不出价的,要不是他的到来,可能这些小东西都要保不住了。常喜乐叹了一口气,这个家对原身真的是好到不能再好,怪不得原身对这个家心心念念,总觉得亏欠。
“咱们家的牛也没了吗?”
几个孩子顿时不吭气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常喜乐虽然早就料到,但是得到肯定答案觉得肩上的责任更重了。
几个孩子把畜牲伺候好,又做好了晚饭的时候,大人们踩着月光陆续回来了。大家见到常喜乐已经能够下地在院子里坐着都十分高兴,尤其是常老三和孙婆子,见到常喜乐这模样,觉得一天的辛苦都散去了。
常喜乐这天晚上没有单独在屋子里进食,而是和大家一起围着火塘一起吃饭。
桃源村烹饪食物用的是火塘,而常家的火塘中间放着三腿铁架子用来架锅,这一点也能一定程度上反应出常家以前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因为这世铁很贵,有的人家连铁锅都没有,煮菜煮饭用的还是陶罐,一不小心还会炸开。铁锅都有人买不起,架锅的灶很多人家也就舍不得买这铁疙瘩,而是用石头砌的。
常家人多,所以孩子是没法上桌的,除了还要喂饭的,都得夹菜端碗到旁边吃饭,能上桌说明是大人了,而常家也没有女性不能上桌只能在厨房里吃的规矩。
常喜乐虽然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可毕竟没有亲身体验过所以对很多事物都带着好奇心。比如这火塘,他从前都是图片或者电视上看过,还从来没有围着吃饭过,一直觉得挺有意思的。只不过真的尝试才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因为烧的是柴火,难免烟味很重,尤其坐在风向的地方,那烟大得都睁不开眼。而且草墩子很矮,坐在上面整个人都是缩着的,吃饭的时候好像胃都被顶着一样。
可大家都很习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常喜乐虽然一时不习惯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一切都要入乡随俗,哪有条件挑剔。况且现在虽是初夏,可到了晚上乡间还是挺凉快的,围在火塘边倒是挺暖和的。
晚饭十分简单,主食是米糠和豆渣做成的饼子,而菜则是一根黄瓜还有一锅清水汤烫的青菜。常喜乐看到孙婆子放油的时候就用筷子沾了一点点猪油在汤锅里搅了搅就算完,盐也是如此。常喜乐以前也经常这么煮青菜汤,觉得这样吃才能感受到蔬菜的原味,十分的清气,可那是建立在一桌子丰盛油腻的饭菜基础上,而现在只有这么一道菜,整个人都要吃绿了。
常喜乐之所以这么惊诧,是因为他不管是原身记忆还是这几天在屋里吃的,都没有这么寒酸啊。他这几天好歹都是青菜糙米粥还有每天一只鸡蛋养着的。
孙婆子见状顿时不满了,“小五的饭菜呢?今天是谁管的事?”
曹二嫂站了出来,“娘,是我。这不是见小叔大好了,还要跟我们一起吃饭,以为就不用特别准备了呢。”
“老五什么时候吃的跟我们一样?!你这婆娘一天就想要偷懒,这点事都懒得去做,要不是枣儿能做事了,你是不是还要把我们全家人都饿死!”
曹二嫂撇了撇嘴,“我哪知道小叔都这样了,还要跟大家不一样……”
王大嫂一听这话连忙拉了拉曹二嫂的袖子,朝着她使眼色,才让曹二嫂没把话说完。
可孙婆子已经听到了,直接蹦了起来,指着曹二嫂破口大骂,“你个臭嘴里裹着屎的,胡喷什么狗屎!”
常老三不悦的眼神也射了过去,曹二嫂虽是不乐意可到底没有正面忤逆过公婆,连忙扇了自己一巴掌,“瞧我这张嘴,爹娘,我不是那意思,不是我不舍得给小叔吃好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还在意这么点吗,是家里真没东西了,我再能耐,也没法变出来啊。”
这一句话里包含了好几个意思,常喜乐再不在状况内也听明白了,不管这个家之前对他有多无私,可现在已经今非昔比,曹二嫂的心思也不难理解。常喜乐并不会因此觉得有什么不痛快,也不会觉得世态炎凉,毕竟如果换位思考,他即便不会像曹二嫂这样,但是也难免心里会不舒坦。这个家为他倾注得太多,说得不好听就如同个吸血鬼一样把这个家吸干了。其他兄弟也都是成家立业的人,可为了他自己受苦不说还让妻儿辛苦这么多年。过去兴许大家还不在意,因为大家都还有个念想,可如果他还像以前一样,没有任何贡献,还占着这个家最好的资源,再牢固的关系,总有一天也会分崩离析。
孙婆子还想说些什么,常喜乐连忙开口,“娘,大家一起吃饭怎么能就我不一样,这让我也吃不香啊。”
孙婆子哪有不明白的,顿时眼泪掉了下来,抓着常喜乐的手道:“儿啊,你是个懂事的,是爹娘没本事……”
“娘,您可甭这么说,是孩儿愧对你们。况且大家能吃为什么我吃不得?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娘关心我我知道,可我好着呢,不需要跟病人一样。”
“这……”
常老三挥了挥手,语气里透着不耐烦,“吃饭,吃饭!有力气说话不如留着力气吃饭。”
孙婆子见此也没再多话,一家人这才安生下来开始吃晚饭,席间只有筷子和碗碰撞的声音。虽然没有任何言语,可大家知道,今晚过后有些东西已经发生了变化。
第4章 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能抢你们的东西啊?
晚饭过后,三个哥哥都分别来找常喜乐说话。虽说三个人说的话都差不多意思,关心他的身体,让他别去多想,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可不同的话语让常喜乐对着三个哥哥有了更进一步了解,大致知道他们各自性子。
原身的记忆对这三个哥哥的品性了解得并不深,对他们的印象都含糊概括为好人,对他很好。原身原本要走科举之路,这条路十分艰难,所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想法也可以理解。不过现在的状况,却容不得常喜乐这样了,想要为这家人做些什么,想要让自己日子过得更好,就得更多关注身边的人。
这三个哥哥虽然性情不同,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目前看都不是什么恶人。
大哥常喜兴憨厚老实,脸上布满着愁云,典型的被生活压垮的农民形象。他过来和常喜乐说话是想要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可见到常喜乐的时候他总有种拘谨感,不像面对自己的弟弟,更像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见到地位比较高的人。总有种战战兢兢怕说错话的感觉,颠三倒四的嘱咐了几句,一看就是不善言辞,只知道埋头干活的。
而二哥常喜盛则精明得多,他找常喜乐是给自己的老婆道歉的,然后把家里的现状述说了一遍,话里话外都在告诉常喜乐,他们家不如从前了,现在日子过得十分艰难。虽然常喜盛没有直言是常喜乐造成,却也在告诉他,以后是没法像以前一样供着他,这些情况都是原身和现在的常喜乐所不清楚了。
常家三房现在不仅一贫如洗,还负债累累,至少欠了五十两的外债。这对于农家人来说是个非常庞大的数字,在这世农家人能温饱已经很不易,全都是自给自足,手头上极少有现钱,不算自家产的,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花过这么多钱。
常喜盛还表达了自己想要像老爹年轻时候出去闯一闯的愿望,可苦恼的是常老三死活不答应,他只能就此作罢。虽也没有明说,可话语里一直想要怂恿常喜乐做说客,不停暗示他要是能出去闯荡,家里的债务就能解决了,不用这么苦哈哈的度日。常喜乐不明白常老三为什么会不同意,不过应该会有他自己的道理,所以不敢保证什么,只是一直装糊涂,常喜盛又不敢直言,最后只能惋惜离开。
常喜盛晚饭时候自己的妻子说了那样的话他没有出来说一句,其实就表明了他的态度,而事后又来道歉,可见此人十分精明。两夫妻这是故意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白脸。既能表达了自己的心思,又不会跟常喜乐生分。这种精明可能会让一些人觉得不痛快,可对于外来者常喜乐来说,他虽然也继承了原身对这个家的感情,但是总归不是自己亲身体验,因此更多是报恩态度,从而也无所谓感情上的受伤,反而觉得这样的人如果能得到善用,是个很好的帮手。
而三哥常喜旺则是个大大咧咧的,什么事都没有放在心里,过来找常喜乐也不是为了今天晚饭的事,而是拍胸脯跟他保证,等过了这阵就给他上山打野鸡,就不用苦哈哈的跟他们一起吃那些糠野菜了,压根不知道今天晚饭的时候那一件事代表了什么,只以为是家里没好吃的了。家里情况更是没提一句,整个人乐呵呵的,完全没有被现在的艰难所困扰。
常喜乐又养了两天,终于不再像之前一样走路的时候好像踩着棉花一样,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不再需要别人照顾。可即便如此,大家也没有安排给他什么活,依如从前一样并没有把他当做家里的劳动力之一。
常喜乐自知不管是动手能力还是身体状况,他都难以跟其他人一样做这些农活,所以也没有勉强跟着,而是打算出去走走,亲眼去了解整个桃源村。
早饭是芋头和青菜汤,味道会刮嗓子的米糠饼好吃多了。这世的米糠不像现代的米糠碾得细如粉,而是十分粗糙,还带着毛刺,所以难吃不说口感还奇差无比,昨天他好不容易才伴着菜汤喝下去的。芋头香糯可口,就是个头小了点,相貌好的都挑选拿去卖了,剩下的都是歪瓜裂枣。
常喜乐吃完摸了摸肚子,太少了,还是不见饱啊,要是能跟荔浦芋头一样大就好了,吃一个就顶饱。
“啊!好大好多的虫子啊!”
院子里的孩子们突然发出尖叫,惹得正在喝青菜汤的常喜乐抖了抖。连忙放下碗从火塘里抽出一根正在燃烧的木棍,直接冲出去,农家孩子没有怕虫的,可会叫得那么大声,肯定情况很危险。
“你们都别动,虫子在哪?!”
几个孩子看到常喜乐的架势直接呆住了,杨子的脸直接垮下来了,一副要哭的模样,“小叔,我,我能吃一条吗?”
常喜乐闹不明白了,“吃什么啊?”
杨子指着地上的劈成两半的木桩子,“这个虫子啊,有好几条呢,杨子也想吃一条。”
杏儿直接拍了杨子的脑袋,“小馋猫,小叔都说要吃了,让我们别动,你还想抢,小心奶知道了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