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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捕龙印 作者:黑糖煮酸梅

    接下来几天他们还在东奔西跑,他们的暗中计划停滞不前,阿昭把全部精力用到了观察耗子上。他越看越觉得心惊,越看越觉得愤怒,之前的猜想已经变得铁板钉钉。绝对是妖术,除了妖术还有什么能让公良至胳膊肘向外拐,突然间和一个可疑的陌生人要好起来?

    事情变得完全不对头,前几天乾天双壁背着耗子交换秘密,这天开始有秘密的人就变成了耗子和公良至,绝对有!良至不再和阿昭讨论针对耗子的计划,反倒背着阿昭与那个人交换意义不明的眼神,有时阿昭一个没看见,他们就聊上了。这怎么可能?公良至不会与陌生人交心,更别说是敌我不明的神秘人,更别说背着阿昭。公良至不擅长和敌人虚与委蛇,他们在一起时这都是阿昭的活儿,就算要换人当红脸白脸,那也要和阿昭说一声呀?

    他的忍耐在第三天到了极限。

    他们离开了又一个藏身点,公良至熟练地将他们停留的痕迹抹去。阿昭已经能站起来,不过还没恢复到能帮忙,只好在不远处看着他动手。神秘人在他们边上等待,那双黄橙橙的眼睛注视着公良至,一眨都不眨。

    并不是什么不怀好意的眼神,那很温柔,温柔得太不对劲了。阿昭想走到他前面,挡住他看向公良至的目光,神秘人的嘴角在阴影下翘了翘,说:“良至。”

    那一声呼唤很轻,近乎呢喃,他本人没准都没意识到。但阿昭听到了,这声音好似一根点燃的柴火,忽地把他满腹的滚油点燃。他再也忍受不住,困惑无比而且怒火冲天,以至于不得不掐自己手心以免做出什么太过冲动的事来。只是愤怒好似烧得发亮的热铁,浸透了故作玩笑的语调。

    “前辈,‘公良’才是个姓氏。”他皮笑肉不笑地说,“莫非前辈没读过书?”

    公良至抬起头来,表情有几分古怪,死死盯着神秘人的阿昭并没有注意到。年轻的魏昭像个开始掳袖子的青头小子,连以往拿手的那种故作无辜的挑衅笑容都没拿捏好,像只支棱起羽毛的年轻斗鸡——虽然大概只有公良至和他自己能看得出来。他想,你怎么敢这样叫良至?!谁准你的?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啊?!

    神秘人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笑得咬牙切齿的阿昭,蓦地笑了起来。

    他哈哈大笑,不是讥笑,也不是冷笑,居然就是普通的开怀大笑,仿佛被小辈逗乐了。他摇着头,背着手向前走去,留下阿昭站在原地胸闷不已,像只摆好姿势却失去了对手的蛐蛐。

    公良至抿着嘴,像是要笑,又像是要叹气。他收完了手上的东西,跟上来,路过阿昭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他说。

    阿昭才不走,他忍不了。他反手抓住公良至的手腕,使了个眼色,用口型问“到底怎么回事”。公良至苦恼地望了望天,用口型回答:“不能说。”

    “你怎么就这么相信他?”阿昭“说”,“你之前认识他吗?他还没准安得什么心呐!要真是好心路人,为什么不让我们回乾天谷?”

    “不能回去!”公良至飞快地动着嘴唇,像有读心术似的,补充道:“我也没中什么法术!你……等一等,到了时候我就能告诉你,好不好?”

    阿昭的嘴撇得像座拱桥。

    公良至忍俊不禁地看着他,那副表情活像在看个闹脾气的小朋友,阿昭被看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猛一转身,心不甘情不愿地草草点头,怒气冲冲地向前走去。

    当天晚些时候,阿昭堵住了神秘人。

    公良至在准备过夜的阵法,好在他们休息时掩盖行踪。两个帮不上忙的人在外面,当阿昭走向神秘人,他像早有预料似的,对他一点头,带着他往前走去。

    阿昭走得很谨慎,符箓在手,时刻提防着这厮把他搞失踪。神秘人对公良至的企图心已经昭然若揭,要是阿昭被他先行解决,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大概意识到了阿昭的不信任,神秘人没走多远便停下了,刚好在能与公良至能彼此相望又听不清谈话内容的距离上。

    “问吧。”神秘人说,仿佛已经料定。

    他的声音很低,但没蓄意压出那种野兽低咈的嗓音,听起来不算难听。神秘人漫不经心地看着阿昭,他有一双黄眼睛,带着竖瞳,像一条冷血的爬虫。

    阿昭看不明白他看着他们两个的眼神,太深了,并非恶意却让阿昭每一根神经都开始狂跳。神秘人看起来死气沉沉,即便他对他们不错,身上那股混合着血腥味的乖戾之气也没有消失,甚至比很多魔修都让人不舒服。这个人厌世,他甚至仇恨这个世界,包括他自己在内——不知怎么的,当望进他的眼睛,阿昭忍不住如此觉得。

    他讨厌这个人,就像一颗种子讨厌腐坏的芽。这个人身上有种……怎么说好,像是瘟疫一样的东西,让阿昭打心眼里反感,仿佛靠的太近就会被传染似的。

    “我没什么想问。”他耸了耸肩,摆出比对方更加吊儿郎当的姿势。当他抱着胳膊松散站立,他的左脚习惯性地向旁边撇出去,这姿势和神秘人刚才做的一样。阿昭莫名感到不爽,他尽量自然地调转了重心,右脚重新跨出。

    他说:“反正无论我问什么,前辈也已经编出答案来了吧?”

    这一招乃是以退为进,能试探出神秘人的态度。但这个带鳞片的人再度默然不语,只是看着他,笑道:“你不喜欢我。”

    阿昭没否认。

    “为什么?”那人又问,好像真的好奇似的。

    “瞒不过前辈。”阿昭摊了摊手,摆出副苦恼的样子,“我以前遇到过条快修炼成妖的大蟒蛇,差点丧命,那铜铃大的眼睛缩小点儿,就跟您一模一样。”

    “哦,是吗。”神秘人轻描淡写道,“我还以为因为良至。”

    阿昭的巧言停了一停,因为对方又念了那个名字。

    “我叫他良至,你就气得要发疯。”蛇眼睛的人低笑起来,“凭什么呢?这两个字不属于你的,他也不是。”

    “公良至不属于任何人!”阿昭说。

    “比如你。”他说。

    “还有你。”阿昭不甘示弱道,却看见对方莞尔一笑。

    神秘人说:“都一样。”

    “不一样!”阿昭回答,“前辈看他的样子像在看纪念碑,看上去想把他收拾好了放进芥子袋里。”

    神秘人“哦”了一声,似乎有点惊讶,也可能没有。

    “前辈或许不知道,”阿昭的声音变得耐心起来,“乾天谷真传弟子有命牌压在谷内,倘若有人想拘禁弟子神魂,只能鱼死网破,还会让我们的师傅立刻知道。”

    神秘人又笑了起来,看着魏昭,说:“你呢?”

    “什么?”

    “你说我想把公良至放进我的芥子袋里绑定,你呢?”

    “我们是朋友!”阿昭说,他为神秘人话语中暗示的指控生气极了。他怎么能怀疑阿昭和公良至的关系?阿昭恶狠狠地想,鸱鸮食腐鼠,便觉得全天下的鸟都要吃死老鼠。

    “朋友。”那人笑了笑。

    “至交好友,同门,知己,刎颈之交!”阿昭强调道,说了一串,犹觉得不足以形容。公良至值得一个单独的词条,在朋友之上,单独一项,外人没法懂,也没必要向外人解释,跟瞎子怎么形容彩虹和太阳?

    说到此处阿昭倏尔闭上了嘴,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人说这么多,他明明是来套话的。他觉得自己像回到了童年,面前这个人莫名其妙引诱他开了口,哪怕在此之前他已经知道对方不可信任。阿昭心中警醒,觉得这人身上果然有些邪性。

    “刎颈之交也不该阻止别人交朋友。”神秘人又说。

    “倘若友人可信,我当然会为他高兴。”阿昭在“可信”二字上加了重音。

    “你还是很高兴自己是他心中第一顺位之人。”他又说。

    阿昭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味,他皱了皱眉头,答道:“良至英俊潇洒,聪明绝顶,才高八斗,谨慎稳重……谁不高兴在他心里排第一啊?”

    “若他今后有了道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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