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没多久,楼永年带着父母在青州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安顿下来,似乎为了避嫌,也可能是怕被有心人发现,每日深居简出,很少与外人接触。
贺渊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再加上安插在宁州的心腹成功搜到了当年朱恒写给晋王的密信,也确认了这封信的真伪,作为回报,他给楼永年安排了几名身手好的护卫,确保楼永年一家在青州的安危。
就在他打算将心思放回青州的发展上面时,京城来了一封信,信中说皇帝即将到二十整岁的寿诞,再加上不久后将要大婚,可谓双喜临门,特地邀请燕王赴京。
这消息来得突然,却又在情理之中,皇帝确实不小了,贺渊身为长辈,理应出席,只是皇帝与贺渊几乎已经撕破了脸皮,如今又动了削蕃的念头,在这种紧要关头请贺渊去京城,也不知安了几分好心。
薛云舟直接将信拍在桌上:“不去!我们不去!”
贺渊看他气哼哼的模样,笑着捏捏他的脸:“好,不去。”
两人打定主意不去京城,可没想到皇帝紧跟着又来了一道圣旨,说太后重病,晋王也病体未愈,他身为九五至尊却孤零零一个人甚是凄凉,再三恳请请皇叔父务必赴京。
之前的信件可以当做没看见,可这道圣旨就不好再无视了,而且当朝除了晋王与燕王,另外还有那么几位存在感极弱的藩王,都是皇帝的叔父,据探子回报,那几位藩王也接到了圣旨,而且很快就动了身,贺渊这时候再不答应就不仅仅是特立独行的问题了,那就是明明白白的抗旨,不仅在忠君的立场上站不住脚,还会落下漠视血亲名声。
如今青州正是欣欣向荣之际,贺渊爱惜羽毛,好不容易扭转世人对他的看法,再不能轻易被人抓住道义上的把柄。
京城,看来非去不可了。
主意已定,他拦住打算一同前往的薛云舟:“你不要去。”
薛云舟拉长着脸,欲言又止。
贺渊捏捏他紧绷的面皮:“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我多带些人马,不会出事的。而且青州这会儿还有个龚大人在背后虎视眈眈,你要是跟我一起离开,留下一群职位没他高的官员,到时难免百密一疏,青州被他趁虚而入怎么办?再说,家里还有两个小阎王要你看着,我们俩不能同时离开。”
☆、第87章 危机
经过好一番权衡,薛云舟最终答应留下来,可他还是很不放心,再三叮嘱贺渊多带些人马,想了想,又道:“要不让严冠玉领一路大军过去吧,他正好也一直想去京城了解形势,让他带个十万八万的路上保护你,不然我不放心。”
没有战事,莫名其妙带这么一路大军实在有些夸张,到时候解释起来也很麻烦,不过如今他们与皇帝确实关系紧张,贺渊也不喜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更不想让薛云舟担心,便点头答应了:“听你的。”
薛云舟仍不放心:“可这么多人不能跟你一起进皇宫啊!你再多挑些身手好的暗中保护,回头我去问问严冠玉,看云清配的毒药他那里还有多少,到时全都给你要过来。”
贺渊看着他紧皱的眉头,神色柔和:“好,听你的。”
薛云舟挠着头原地打转:“要万无一失才好,我们离开京城那么久,皇宫都不知道清洗多少遍了,现在那里面是皇帝的地盘,不能不小心。”
贺渊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再晃眼:“没事,你放心吧,皇宫里还是有内应的,我自己也能保护好自己,再说我们带那么多人马很难隐匿行踪,皇帝必然会知道,他就算有什么心思也会顾忌到大军压境的现状,不敢乱来的。再说他也不见得就是想害我,说不定只是调虎离山,给龚大人施展拳脚的机会呢?”
薛云舟皱着眉,恨恨骂道:“先是把龚大人派过来,后又逼着你进京,当我们青州的官员都是死的么?这招调虎离山使得也太逊了!”
薛云舟虽然担心,但直到贺渊临行之际都还算淡定,他一直有种直觉,贺渊必定能平安归来。
青州与京城相去甚远,这一路过去要花不少时间,所以贺渊并未多耽搁,安排好一应事务就领着大军开拔了,薛云舟带着两个孩子为他送行,最后站在城楼上遥遥望着那一路大军越行越远,直至他们渐渐消失在天际。
两个孩子从未离开过贺渊,这次知道要分别好几个月,心里万分不舍,哭得满脸都是泪,薛云舟心里也不好受,他与贺渊能走到一起实在是不容易,甜甜蜜蜜的小日子过了还没几年,竟然又要分离,他也恨不得跟着两个小家伙一起哭,可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最后只好揉揉变得空荡荡的胸口,长长吐出一口郁气,一左一右将两个小哭包抱起来:“不哭了,我们回家。”
贺渊离开之后,薛云舟就不再像以前那么懒散了,成了青州实实在在的一把手,底下的人也没有谁敢轻视他,一来都知道他在贺渊心中的份量,二来都清楚他对青州的功劳,也知道他平日只是看着行事风格散漫,实际上该了解的事情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倒是那位龚大人,自打来了青州之后就一直不甘寂寞地想有所作为,不甚消停,不过青州天高皇帝远,谁都不买他的账,他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没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薛云舟并不忌惮他的存在,因此没有完全剥夺他的权力,有些不涉及机密的事务也会交到他手中,再经过严密监控,渐渐发现这个人还挺有能力,如此过了一个多月,不得不承认:京城那位小皇帝倒也不瞎。
不过,都快大婚了,私底下再叫人家小皇帝不合适了,虽然他这个现代人并不真正敬畏皇权,但还是决定改口将“小”字去掉。
听完下属关于龚大人一言一行的汇报,薛云舟放下转动的笔杆子,想了想,道:“我们青州人才稀少,培养一个合格的人才耗时耗力,这位龚大人能得皇帝青眼,看来也确实有真才实学,我看他现在苦恼的更多是自己的仕途,而不是能否向皇帝交差,想必对朝廷的忠心也有限,这样的人,能拉拢就拉拢吧。我们就做一回好人,借着龚大人的名头去将他家人接过来,以后他们一家在青州团聚,他也能尽心为我们燕王府办事。”
言下之意,他若想做什么对燕王府不利之举,就要投鼠忌器,多考虑考虑家人的安危。这么做有点威胁的意思,并不是笼络人才的上佳之选,但龚大人能被皇帝委以重任,至少说明皇帝是认为他足够忠心的 ,可他本人的表现却显然仅仅忠于仕途,这样的人现在不对朝廷尽忠,将来也不见得就会对燕王府尽忠,所以薛云舟是将他当做一家公司的普通员工来看待的,不求忠心,但求能力,能用则用,不能用则废。
在古代生活了数年,又一直身居高位,薛云舟再不是以前那混混度日万事都无所谓的性子,虽然他在贺渊面前仍旧如现代时那样跳脱坦率,但在面对正事时,他的思路与习惯已经受到贺渊的影响,撇去那一层散漫的表象,说杀伐果断也不为过。
议完龚大人的事,薛云舟又将精力放到了贺渊身上:“王爷那里消息如何了?今天有没有电报发过来?”
“目前还没收到。”
薛云舟面色如常,眼底却难掩忧虑。
铺设电报是他们的大工程,古代生产力低下,又要保持隐秘性,他们这几年紧赶慢赶也不过才完成几条主要线路,而通往京城方向的线路出于安全性考虑只铺设到两地的中间位置,贺渊离开这么久,现在已经超出电报网范围,以前一天十几个电报毫不费力,最近消息传递渐渐稀少,常常要一整个昼夜才能等来一个报平安的消息,虽然这效率让一众古代人惊掉了下巴,可对于现代人来说还是太低了。
薛云舟此刻无比怀念现代社会的通讯发达,忍不住看了看旁边的沙漏,压下内心的焦灼,皱眉道:“昨天午时前就收到消息了,今天这都过申时了……”
底下的人完全不能理解他的焦灼,甚至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晚两个时辰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想当初没有电报时,快马加鞭传个紧急战报少说也要七八天呢。
“王妃,王爷这是走远了,消息送到电报点自然就要多花些时间,王妃不必过于忧虑。”
薛云舟揉揉鼻子,清咳几声:“嗯,我知道。”
正在这时,有一名下属匆匆闯进来,单膝点地,双手递上一张薄纸,急切道:“启禀王妃,前方有战报,北方突利举六十万大军南下!”
话落,满室哗然,所有人都惊得站起来。
突利这些年始终没有消停过,小规模骚扰不断,大规模进攻也不少,但都没有哪次像这次这样来势凶猛,北方游牧民族本就人口稀少,能集结六十万兵力,几乎是全员出动了,这简直是要拼老命的架势,偏偏还赶在贺渊不在的时候,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不巧。
薛云舟顾不得其他,立刻赶赴军营召集青州众将领商议对敌策略,他在军事上从来没有插过手,此时也不可能胡乱指点,多数时候还是听李赵二位将军的决策,其他人见他知轻重,倒也没有轻视的意思,更多的是满意。
李赵二位将军的忠心已经经受过贺渊的考察,其他将领也颇具领兵之能,自贺渊进行了军事改革之后,整个军队的作战能力都得到大幅度提升,再加上薛云舟代表贺渊作为主心骨的存在,此时整个青州军心凝聚、战意昂扬,很快就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幸亏有了电报,突利那边刚有进攻的苗头,探子就将消息传回,这次没有再像过去那样等到人家打到家门口,青州大军早早就出关迎敌去了,是以城内百姓虽然有些紧张,生活暂时还有条不紊。
薛云舟坐镇后方,时刻关注着战况,直到两天后才猛然意识到还没有收到贺渊那边的电报,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余庆!你快回一趟王府!看那边是不是忘记把消息递过来了!"
余庆领了命,转身匆匆往外跑,在门口与掀帘进来的一名属下迎头撞上,“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那属下顺手将他拉起来,又大步走到薛云舟面前,正是平时到王府送消息的那位。
薛云舟一看他手里的纸条,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紧着喉咙问道:“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