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一个声音高声尖叫着,直刺得他太阳穴突突作响,大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来回冲撞着:杀了张晗栎!杀了他!他毁了你!他毁了你!
朱浩奇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右手已经从怀里掏出那把刀,双眼通红地朝前面毫无所觉的少年砍去!
只一瞬间,方枢怀觉得自己呼吸都要断了。有什么东西紧紧地扼住他的脖子,让他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想高声朝少年喊“小心”,想要让他逃开,但那句话就在他脑子里回荡着,喉咙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朱浩奇高高举着那把刀朝少年的脑袋上挥去!
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疑惑地转过头朝身后看去——
“栎栎!”
下一秒,前方变得一团混乱,有尖叫声、怒喝声,但所有声音加起来,也比不上一句响亮的呵斥:“臭小子!”
就在朱浩奇挥着刀砍下的瞬间,一只手从斜刺里伸出来,挡在了张晗栎脑袋上方,架住了行凶者的那只手。伴随着那声呵斥,一个高大健硕的中年男人一个侧身,给朱浩奇来了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将人狠狠砸在了地上,接着又将他双手双脚锁住,双眉直竖,怒瞪着身下的少年,声音如洪钟喝道:“小小年纪你这是要干什么?!杀人吗?!谁教你的?啊!”
朱浩奇被压在男人身下,被人阻挠的愤怒和原先的仇恨杂糅在一起,让他整个人都癫狂了,死命地扭动着身子,大喊:“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张晗栎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又转过头去看落在朱浩奇手边的那柄刀,这才意识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一股凉意霎时自脚底直窜上天灵盖。
“栎栎——”耳边听到方枢怀略有些颤抖的声音,少年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被迎面抱住了。那股害怕的情绪还没下去,少年却想起了刚才方枢怀脸上的惊恐表情,心尖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原本还没有的情绪瞬间漫上,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方方肯定看到了刚才那一幕,方方目睹了我差点死在他眼前的那一幕……
方方肯定在害怕……
他没有因为自己害怕想哭,却因为想到方枢怀看到那一幕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少年心疼得不行,只觉得自己好没用,没有察觉到刚才的危险,如果自己躲开了,方方就不会看到那一幕了。他努力瞪大眼睛,把眼里的那股湿意憋回去,笨拙地伸手回抱过去,安慰性地抚了抚方枢怀的脊背,轻声道:“方方,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这话对方枢怀却没有丝毫的作用。
脑海中还残留着刚才惊险的一幕,呼吸也才刚刚缓过来。见到那一幕的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止跳动,第一次深深恨起自己能力不足,恨起自己跑不快,没法赶在朱浩奇动手之前将栎栎保护好。
现在将人抱在怀里,他终于有了一股实感,但那股后怕的情绪却蓦地冒出来,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让他连身体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顾不得周围都是人,方枢怀急切地将少年的头压在自己颈间,在他额头上绵绵密密地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信自己真的还抱着这个少年。
“方方,没事,我没事的,你别急。”少年双眼通红,却还是强忍着眼泪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句话。
两人就这么紧紧抱在一起,像是受伤的小兽一般彼此安慰着。周围人刚刚经历了惊险的一幕,知道这俩兄弟是在生离死别关头走了一遭,也知趣地去打扰。朱浩奇扭着身子挣扎着,却被那中年男人狠狠压制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旁边有人朝男人晃了晃手机:“谢三爷,真是麻烦您了,我刚跟这块区的派出所报了警,应该很快就有人过来。”
男人转过头,坚毅刚硬的眉眼没有丝毫松动:“谢了。”
而朱浩奇听到这话,再次挣扎起来:“放开我!你他妈放开我!”
被叫做谢三爷的男人眉毛狠狠一拧,三两下将他翻了个身,脸朝下狠狠按在了地上,喝道:“闭嘴!”旁边有男人上来,帮着按住了朱浩奇,对男人说道:“谢三爷,我来吧,您先休息一下?”
男人这才放开朱浩奇,站起身来朝方枢怀问道:“小兄弟,你弟弟没受伤,不用担心。这个人你认识?跟你有仇?”
听到这话,方枢怀这才转过身来,郑重地对对方鞠了个躬:“谢谢三爷,如果不是您,栎栎肯定……”喉咙有些干,方枢怀没有说下去,他也说不下去。
男人摆了摆手:“小事,这臭小子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杀人,我要是坐视这事发生,也不用在B市混了!”顿了顿,他继续道,“好在你弟弟没受伤,不然我可就丢脸了。对了你是这次比赛的亚军吧?姓什么来着?姓方对不对?”
方枢怀点了点头。
“你弟弟跟这小子有什么恩怨,值得他大庭广众拿刀砍人?”
方枢怀朝朱浩奇看了一眼,眸中黑沉的光芒一闪而逝,这才垂下眼,将事情清楚,而他的身侧,少年始终握着他的手,满是担忧地看着他的侧脸。
没过多久,老刘跟王飞带着人跑过来,身后跟着几名警察。
方枢怀、张晗栎以及谢三爷都被带到了警局做笔录。方枢怀很快注意到,警察对那叫谢三爷的中年男人很客气,连带着对他们也礼貌万分。笔录很快做完,三人被放出警局,临走前,方枢怀听到那谢三爷问了一句,被问话的警察回道:“我们为了核查他的身份,联系了J市警方,那边说,这个叫朱浩奇的,前两天在一个箭馆杀了人,受害者是箭馆的工作人员,杀人原因是忍受不了对方的冷嘲热讽……”
手中一紧,方枢怀转过头,对上少年的视线。
“方方,恶有恶报,你给我说过的。”顿了顿,少年又说了一遍,“我没事的,方方,你别担心。”
两人回了酒店,一路上方枢怀都没有说话,等房门关上的瞬间,他狠狠将少年抱住,在他的耳根处亲了亲,又将人抱上了床,覆在少年身上,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印到脑海深处去。
只有这么亲密无间的距离,他才能感受到少年的体温。
少年静静地任方枢怀将自己压在身下,双手顺从地抱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脸凑上去,在他脸上蹭了蹭,又小心地亲了亲他的下巴,每亲一下都低低呢喃着方枢怀的名字,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安抚的气息。
他不想让方方难过……
感受着少年笨拙的安慰,方枢怀空了一半的心脏这才重新跳动起来,一股名为“张晗栎”的暖流将他缓缓包围,全身上下紧绷僵硬的肌肉终于慢慢松软下来。
这孩子没事……
栎栎毫发无伤,他就在自己的身下,就这么依赖又担忧地看着自己,动作笨拙却坚定地安抚着自己。
奇异地,他所有的后怕与担忧在这细细密密的安抚中渐渐淡去,满心满眼只剩下眼前的少年。
最终,他将身体沉下,与少年肢体交缠,继而低下头,爱怜地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少年的鼻尖,满腔汹涌的情绪最终转化成一声颤抖的轻叹:“栎栎,幸好你没事。”
下一秒,唇瓣就被轻轻啄了啄,少年眼角潮湿,小声道:“方方,别害怕。”
第61章 两年
“下面是二十五米靶, 都给我好好练习!别偷奸耍滑!”周亮朝起射线处的几人吼了一嗓子,视线在一众自以为隐蔽地翻白眼的众人身上滑过,最后落到方枢怀身上。
眼前的人身材高佻,面容沉稳,完全没有同龄人的跳脱和浮躁,那张俊朗的脸轮廓分明,线条流畅, 他就这么静静站在这里,就仿佛一幅无声的水墨画,让人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射到他的身上。而每当他开弓的时候, 原本的平静与沉稳则在瞬间转化为尖锐和凌厉,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手心冒汗地看他射出手上的那支箭。
羽箭在空中划开一道扁平的抛物线,飞快地落在了对面的靶子上。
八环。
周亮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亏他刚才还紧张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