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后又来了一个同样身穿宽袍,但颜色是灰黑的女性,手持木鱼,咚咚咚咚地敲得震天价响。
不知道是咒文的效力,还是香本身的问题,随着唱诵与木鱼声,炉中束香的袅袅烟雾越来越浓,蔓延整个大厅,熏得人眼疼痛。
突然,凌驾注意到场中的小丽脸色发白,嘴唇跟手掌却红得几乎要出血,小女孩浑身抖着,楚楚可怜的模样竟没有任何人关心。男人看见这样,口中的咒文更快,后头的木鱼声越急。小丽开始手舞足蹈起来,牙关紧咬,嘴却撑大,露出血红牙龈,模样竟十分骇人,又像是女孩身上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只能这么做才能忍耐。
这是表面上的众人所见。
实际上,在凌驾、飞鸟跟雨宫等看得见的人眼中,有些微的不同。
他们看到的是一颗幽幽的青绿色光球从天而降,却从女孩的脚底钻入,之后,小丽的身后出现了模糊扭动的人影,虽然脸孔跟身材并不明显,也不知是男是女,却穿着感觉有点古装风味的衣裳。
人影开口,小丽开口。
……吾乃心福圣使……诡异的声音,非男非女,只是像纯粹的杂音那样,惹人反感。
(……不要、不要,我好害怕……)
细细的,童女哭声。
凌驾终于回想起来了,那种从胃部开始延烧到喉管的,疼痛感。那是之前他听见雨宫说,把晃茂杀死时,同样的感觉——
对了,他在生气着呢。
然后,凌驾往前踏步,无视于周遭的诧异目光,以及男人的斥责,他,堂堂地站到小丽……不,那个模糊人影的面前说了:你是谁?
……你看得见吾?模糊人影发出低沉笑声,当然借由小丽的口中说出,这会儿全场的人(不包括飞鸟跟雨宫)都傻住了。
以往从来没有这种状况发生过,居然有个外国人能跟神这样不客气地问话(虽然听不懂在说什么),而且神居然还回应了!
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请回答问题。凌驾冷淡地注视着人影。
……吾乃心福圣使……阎王老爷座前第一遣使……
我们单位里没有这个人!凌驾清楚地否定了对方的身分。虽然不敢说认识十王厅的所有人,但如果单只有阎魔厅的话,他可是摸得一清二楚。
……啊?
神似乎错愕了。
我们单位里,没有任何一位像你这样,明知小孩子很痛苦,却还要硬入侵他人身体的混帐在,听懂了吗?
神的身影猛烈地震了下。……你是谁……
宝生凌驾。阎魔办公室唯一的特别助理。那家伙现在连文武判官都没有,更何况其他的职位。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但是我知道你该往何方去。
他说着,伸出手,只轻轻推了下小丽的肩膀,妖异绿光像突然受到极大打击似地,连忙从女孩脚底窜出。小丽这时身体软倒,放声大哭。
去冥道吧,会有人给你指引道路的。凌驾话语一落,绿光逐渐融解,化为雾状后消失无踪。
凌驾蹲下身轻轻拥抱着小丽,先是摸头,再来拍背,逐渐地,哭声变得低微,最后只剩下不断吸鼻子的声音。
这下子终于连穿着黄袍的男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这个日本青年,居、居然将神给赶走了!
你……你——男人高举着木尺冲了过来,身后却突然被雨宫用力架住。
この子の父上じゃありませんか?凌驾回头,望着男人。
翻译给你听,你不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吗?飞鸟走上前,脸上的神情介于有趣与嘲讽之间。
なぜこの子の苦しみを解りません?
那么为何无法了解这孩子的痛苦呢?
いいえ、ただ見ても見ないふりしているだっけ、
不,只不过是装作没有看到而已……
自分のために。
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吧。,真是骯脏耶。后面那句骂人的话是飞鸟擅自加的,顺带一提,刚才那个玩意儿不要说神了,连鬼神都排不上边,不过是个接受了供奉所以才得到力量的人魂罢了。亏你还把那种东西当宝贝看,别笑破人家肚皮啦。
阿斯卡大声嘲笑着,吐口大气。
哎呀哎呀,真是个杰作,宝生凌驾的一举一动都是个杰作啊!轻而易举,简直是轻而易举地就攻下了个城池,受供奉的对象已经被凌驾送到冥道去了,以这个庙公那点微末道行来看,要再很快地找到候补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主神消失,当然报不出准确的预测值,哼哼、首战旗开得胜。
啊啊,真无聊,本来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呢,结果也没什么嘛。飞鸟嘴上念着,用力伸个懒腰,走啦走啦!
凌驾放开小丽,又拍拍小女孩的头,转过身,用眼神示意雨宫放开男人,接着三人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厅。
后头一片鸦雀无声,却没人敢追出。谁都被这怪异又有点好笑的情景给唬得无所适从起来。
回到夜市区,飞鸟将双手靠在脑后轻松地道:只要暂时没有下一个什么魂的去附到小姑娘身上,这边就准确地拿下一胜了。
什么一胜?凌驾莫名地问。
喂喂、你不会忘记我们是为了什么才来这里的吧?飞鸟瞪大眼。
啊、抱歉抱歉,刚才我没想到赌约的事情,只是稍微地……生气了而已。凌驾淡淡地苦笑着。
……不会吧?飞鸟拍着额头,我本来还打算称赞你的一石二鸟之计呢!
不过,我想不会再有什么入侵那个女孩的身体了。凌驾安静地道。
你怎么能保证?
因为我把洞关起来了。
那是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在我抱着那个女孩子的时候,看到她的头顶与脚底,各有一个小小的漩涡状东西在转动,从漩涡的中心有像是风的感觉吹出来,另一方面也有被吸引的感觉,我用手摸过之后,漩涡就不见了。刚才你们也有看到吧?绿色的光本来想从女孩的头顶进去的,但却被反方向推了出来,不得已才从脚底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