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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香行 作者:魏香音

    陆幽手上却片刻不停:“我不管你,你怎么吃饭?看你这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好不到哪里去,忍着点儿吧。”

    此时的瑞郎也没办法忤逆他,唯有继续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着,间或嘟囔道:“你……对我真好。”

    陆幽的手微微一停,却并不回应。

    一大碗的粥,就这样陆陆续续地全都喂完了。陆幽又替唐瑞郎擦了擦嘴、翻了个身,这才回过头去对付那一碗几乎看不出原样的面条。

    膳房的手艺的确不错,只可惜面条已经完全软胀松散了,软绵绵地没有半点儿嚼劲。

    然而这却是整整十二个时辰以来,陆幽好端端吃下肚去的第一餐饭,他甘之如饴。

    此时侧卧的唐瑞郎,也不说话,一双眼睛却始终紧盯在陆幽身上,从头到脚、从脚到头,反反复复地看着,好像怎么样都不会腻烦。

    陆幽终于忍不住他这种暧昧的视线:“你今天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这样看着我?”

    唐瑞郎转而与他对视:“我在想……我好像从没想过自己喜欢的竟然会是一个男人。可当我睁开眼看到你的时候,却觉得理所应当,本该如此,丝毫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古怪,但陆幽只当他是伤情未愈,头脑有些混乱。

    “说得你好像今天才认识我似的,有这功夫胡言乱语,不如闭上嘴好好休息休息。”

    “……说的也是。”

    唐瑞郎从善如流,却又多说了一句:“对了,一会儿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老尚宫再请过来一趟?我有点事想要请教她。”

    “我这就去。”陆幽当即放下了碗筷。

    第123章 六个核桃

    老尚宫被重新请进了屋内,陆幽则被支去休息。

    直到院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唐瑞郎这才叹出长长的一口气,扭过头来看着老尚宫。

    “晚辈谢过神医救命之恩。”

    老尚宫点点头,和蔼道:“你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

    唐瑞郎便开门见山道:“您能不能告诉我,刚才一直陪在我身边的那位……他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

    “你不记得他了。”

    老尚宫并无任何诧异,仿佛只是陈述着早就料定的事实。

    唐瑞郎苦笑道:“我不但不记得他,还不记得我自己是谁,更不记得那个什么太子和这前后所有的事……可我最想知道的,还是刚才的那个问题。”

    老尚宫这才回答:“他叫陆幽,是内侍少监。”

    “内侍?!”唐瑞郎惊诧,“陆幽……他居然是个宦官?”

    老尚宫仿佛惋惜:“莫非……连你也要看不起他。”

    “当然不会!”

    唐瑞郎不假思索地否认,旋即又满怀期待地看着老尚宫。

    “听起来,您仿佛知道我与陆幽的关系。能不能请你全都告诉我?”

    老尚宫却道:“你自己去问他,岂不是更加方便?”

    “唉,我倒是想问。可一开始没问出口,再想问就更难了。”

    唐瑞郎唉声叹气:“我看他刚才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实在于心不忍。又想着说不定过一会儿就能全都回想起来,可直到现在,脑子里依旧是一片混沌。”

    “记不起来,倒也算正常。”

    老尚宫缓缓道来:“你中得那种食锦虫之毒,原本就是用来模糊人的意志,操纵他们的内心。如今毒素虽然祛除了,但是余威尚在。在一段时间之内,它还会持续搅乱你的头脑。你的记忆并没有丢,只是你的头脑被毒素麻痹了而已。”

    听了解释,唐瑞郎多少镇定了些,却又追问:“一段时间……那是多久?”

    “少则十余日,多则半年有余。”

    “最少都要十多天?!刚来一个太子我就没办法应付了,半年?这叫我如何熬过去?陆幽说您是神医,您可帮我想想办法吧。”

    老尚宫却摇头:“我已经救下了你的性命,至于恢复得如何,恐怕只能依靠你自己。多食用一些补脑解毒的食物,或许可以好得快一些。你且好自为之。”

    说罢,径直离去,只留下唐瑞郎一人若有所思。

    次日,在柳泉宫停驻了两日的太子一行,中断春蒐围猎,班师回朝。唯有内侍少监陆幽与黄门侍郎唐瑞郎,因为护驾有功,特许留在离宫休养。

    大班人马离去之后的离宫,又恢复了昔日的静谧。眼见闲杂人等离去,陆幽干脆搬进了唐瑞郎居住的院落里,对外只称彼此好有个照应。

    唐瑞郎的身体底子本就不错,再加上老尚宫仁心仁术;第二天一早,他的手脚就恢复了知觉,甚至还能够微微活动活动。

    陆幽见状,欣喜不已。别的事情一律不管不顾,只专心陪伴着瑞郎,只盼他早日康复。

    这天午后,他正将唐瑞郎半扶半抱到院中晒太阳,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逗狗。忽然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就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秋公大人?”陆幽愣愣地看着近在眼前的戚云初:“……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怎么,我如何就不能来了?”

    戚云初径自迈过门槛,目光在院中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唐瑞郎身上。

    唐瑞郎早从陆幽那里记住了戚云初的身份,此刻也能从容问候。戚云初却只瞥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屋内昏暗,陆幽便也请戚云初在院中的石凳子上坐下,恭恭敬敬地奉上一盏茶。

    戚云初喝了一口茶,直截了当地问道:“听吴彻说,那鬼戎的巫医,似乎想抓宗室子弟?”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似乎太子并不相信。”

    说着,陆幽又将发生过的事,夹杂着自己的判断复述了一遍。

    戚云初听罢点头,首先给予肯定:“比起赵昀,我更相信你的判断。”

    然而顿了一顿,却又将话锋一转。

    “可是这些天,你一直腻在这小院子里卿卿我我,该去知道的事却丝毫不上心。这内侍少监,当得未免也太过轻松随意了一点罢。”

    陆幽知道自己有错再先,顿时噤声低头。

    倒是一旁的唐瑞郎却看不下去了,

    “这事情怪不得他,是太子让他陪着我在这里养病的。您若是要怪他,那就是在质疑太子的决断了?”

    此话一出,戚云初还没什么反应,倒是陆幽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唐瑞郎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隐约明白是说错了话,却又不知道究竟错在何处,只能摸摸脑袋假装头晕。

    戚云初也不去看他演戏,径自对陆幽道:“从昨天开始,我让内侍省检查了这离宫里头诸位宗室子弟的身体。几乎所有人的背上腿上,都有好些个米粒大小的细小伤痕。这些伤口究竟从何而来,没人说得清楚,大都是一觉醒来就出现在身上。因为实在太过细小,一直以为是蚊叮虫咬,从未引起警觉。”

    陆幽惊愕道:“莫非是那些鬼戎巫医,趁着夜色潜入离宫?可又为什么要留下伤口,难道……”

    “应该是为了采血。”

    戚云初直接抛出答案:“根据膳房的说法,近一年来,药王院所开的食补方子,半数都在调养气血两亏的症状。而你若是没有腻在这院子里,早就应该发现离宫中的宗室子弟,一个个脸色苍白,明显是贫血之症。”

    陆幽羞愧得简直抬不起头来,只自言自语道:“却不知这宗室之血,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戚云初轻笑一声,仿佛知道答案,却故意不提。

    陆幽左右寻思了一阵,忽然间又紧张起来:“对了……戎泽,他也在柳泉离宫里住过一段时间,会不会也……”

    戚云初道:“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命人检查过端王父子的身体。不要说小世子了,就连端王浑身上下都找不到半点痕迹。再盘问周围的宦官,也从没听说过什么突然出现的伤口。”

    “唯独只有他们两个人例外?”

    陆幽品味着这句话,脑海中忽然跳出了曾经的一副诡异景象。

    他沉吟道:“关于端王,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亲王友莫雨愁,原为东海富商,这些年来与端王出双入对,恩爱有加。”

    戚云初居然抢在他前面一口气说了出来:“此人日夜随侍在侧,估计有人想动手都没这个机会。”

    “咳……”

    待在一边的唐瑞郎,隐约知道他们口中这位端王算是自己已故姐姐的夫君,觉得有必要发出点声响来。

    然而并没有人去理会他的感想。

    “所以这件事,端王应该并不知情。”

    陆幽虽然对那个疯疯癫癫的赵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可是想到赵戎泽不会被牵涉其中,还是松了一口气。

    要说的差不多都说完了,戚云初总算是要起身告辞。

    “从今天起,鬼戎巫医这件事,我会亲自过问。至于紫宸宫里的各种杂务,就要交给你来处理。”

    “我?”

    重担突然压在肩头,陆幽知道无法推迟,可他依旧有些顾虑:“可是瑞郎……”

    戚云初抬起手来,制止了他的纠结。

    “再给你十天时间,在此期间,有玉奴会代为处理省内各种事务。十天之后,无论唐瑞郎是死是活,你都得给我回到紫宸宫去。否则的话,就一辈子不要回去了!”

    陆幽知道他这是开了恩,自然欢喜不已。

    戚云初并不和他多话,反而在临走之前,意味深长地冲着唐瑞郎说了一句话。

    “今日是旬假。不止我一人会抽空到这里来。你且好自为之。”

    戚云初走后,小院里重新安定下来。

    唐瑞郎吃着陆幽剥给他的花生核桃,嘟囔道;“你说那个戚云初,为什么会对巫医这件事如此认真?”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陆幽替他掸掉落在衣襟上的花生衣,反问道:“你最近实在有些古怪,不仅有时候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还总是怪里怪气的。怎么回事?”

    唐瑞郎知道他只是猜测并无凭据,便也半真半假地点点头。

    “有什么办法,脑子毒坏了呗。”

    “……”

    陆幽果然奈何他不得,唯有换个话题:“十天以后我就回京,到时候你就回唐府去。”

    “我不去。”

    唐瑞郎对自家的那些事完全一无所知,恐怕连门槛都没迈过去就会露了馅儿。心想倒还不如留在离宫里把记忆都找全了,再全须全尾地回去见爹娘。

    他正想到这里,只听外头又是一阵脚步声。原先趴在他脚边的旺财和来福,全都竖起了耳朵,紧接着有人敲起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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