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掌柜的笑了:“你可真逗,这麝香可不是野生的嘛,除了皇上的狩猎场,还没听说谁家里养林麝的呢。”
“既然知道,你才开十文?你不觉得亏心吗?”左少阳涨红着脸道。
二掌柜的嘿嘿一笑,回身从一大排药柜上拉开一个药抽,从里面取出几枚东西,放在柜台上一拍:“喏,这些麝香,左少爷要是出十二文一个,全都卖给你!”
左少阳愣了,瞧了一眼,桌上果真就是几个麝香,他拿起一个仔细看了看,一点没错,又查看了另外几个,都是正宗的麝香,结结巴巴道:“果真十……,十二文一个?”
“嗯!如果左少爷全要的话,十一文也行,这是我们药铺的批发价,实话说了吧,我们药铺买进麝香,进价一般是九文,算起来合州药铺里我们算是给得最高的了。今天是左少爷你亲自登门出售,这面子嘛,嘿嘿,我们自然是要给的,所以才开价十文。换做别人,只出九文!”
左少阳傻眼了,想不到在现代社会价值十万人民币的麝香,在唐朝只值十块钱!
他当然明白,唐朝野生动物不存在保护的问题,而且由于人口稀少,人类活动对自然界影响很小,所以野生动物数量远远超过现代社会,那少女打柴都能打到一只林麝,足以说明林麝在这个时代是非常常见的动物,恐怕跟野兔没有大的区别,可他想不到古今价格相差到如此地步。因为他不知,除了林麝等野生动物在唐朝远比现代为多之外,唐朝建国之初,生活物资奇缺,物价都十分低廉。尽管这时候粮食短缺,但也才卖到十几文一斗而已。试想在开国之初生活物资匮缺的情况下,一个麝香能换一斗米,已经算是高价了。
这价格离他想象的差远了,连侃价的心都没了,回想起当时那姑娘把麝香卖给自己,还以为占了她的便宜,其实也只是卖了个实价,想必她拿到城里卖也是这个价,既然自己要买,所以就实价卖给了自己。有了这个印证,知道这惠民堂二掌柜虽然说话难听,但并没有骗人,心情沮丧之极,原想着卖了这麝香便能替父母还债的,可现在,却又该怎么办呢?
左少阳满脸沮丧地将麝香揣进怀里,转身走出了惠民堂,站在门口,一任寒风吹拂,心中半点主意都没有。原以为凭借自己来自现代社会掌握的超前知识,在大唐能轻松胜出,扬名立万,富贵荣华,凭这低价买来的麝香,赚取第一桶金,却不想第一仗便败了,还败得如此丢人。现在才知道,在大唐,赚钱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古人也不是傻蛋,不比自己笨。
当然,他不会因为第一步的失败就放弃的,下一步该怎么办?
想想自己有什么唐朝人没有的本事呢?造玻璃?造水泥?造枪炮?造汽车?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可是,自己只知道这些是什么样的,却一样都不会造!从小到大,唯一的专长,就是大学数年寒窗苦读记了一肚皮的中医。
中医?!
左少阳精神一振,尽管古代人也擅长中医,但自己掌握的中医知识,同样比唐朝人多了一千多年的积累,唐朝以后的许多医学大家各种精彩纷呈的理法方药经验,特别是现代社会中西医结合的医学成就,绝对超越唐朝任何一位神医!凭借自己这些知识,应该能创出一番事业的。
这个想法又让左少阳心里充满了希望,可是,想起贵芝堂寥寥的生意,他又茫然不知所措了,总不能满大街拉着人问看不看病,告诉他们自己来自现代社会,能治很多唐朝人不能治的病,那不当作疯子抓进衙门才怪了。
正在左少阳站在门口胡思乱想一会喜一会忧的时候,只见远处脚步声嘈杂,慌里慌张来了一群人,用门板抬着一个妇人,肚子高高鼓起,用孱弱地呻吟着,旁边的汉子不停地安慰他:“老婆坚持住!马上到惠民堂了!”
左少阳急忙让到一边瞧着,这一伙人为首的老者两手乱挥着,撩起门帘,冲着里面不停叫道:“让让,麻烦大家让让!郎中!倪郎中!救命啊!快救救我儿媳妇吧!”
这群人进了大堂,借着大门上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左少阳瞧见门前青石板上,留下了一串滴滴答答的鲜血!不禁心头一沉,心想只怕这产妇凶多吉少。
惠民堂几个伙计急忙迎了过来,七手八脚帮着将那妇人抬进屋里,送进了隔壁厢房里。一个白胡子老者匆匆从里面出来,跟了进去了,看样子应该就是那个倪郎中。
左少阳也迈步进了大堂,屋里等着候诊的病患都在厢房门口翘首张望,只是厢房门已经关上了,看不见里面的情景,只能听见那妇人虚弱的呻吟和男人焦急的呼唤声。病患们交头接耳议论着,几个年老的妇人都在摇头:“看样子好像是难产哟!”
“可不是嘛,你瞧地上这些血,只怕血崩了!”
“那还有命吗?啧啧,年轻轻的,可惜了!”
“别这么说,惠民堂的倪郎中医术高明着呢,一准能救人性命的!”
“话是这么说来着,可医者不救必死之人啊,看她这样……”
里面乱哄哄的,也没人管他,左少阳凑过去,站在窗户边,想听屋里郎中的诊断,可这些歌妇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哪里能听得清楚,忙把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各位,里面在救人呢,大家请静一静,别打扰里面郎中救人。”
惠民堂的伙计也连连作揖道:“是啊,各位老少爷们,大娘大婶,都别说话了,多谢多谢!”
很快屋里便都安静了下来。惠民堂有好几个坐堂郎中,其余郎中继续诊病,这一安静下来,左少阳便听清屋里的说话了。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唉!来晚了!早已经胎死腹中了!”
“啊?我的儿啊……!”
哭声立即响成一片。
那苍老的声音又道:“别哭!老朽得想办法把死胎给打下来,否则,只怕是一尸两命!”
哭声顿时更大了。纷纷哀求那老者赶紧用药。
过了一会,老者出来了,到桌边提笔写了方子,交给伙计抓药,立即煎服。而屋里那妇人的呻吟声越来越微弱。
左少阳知道,如果胎死腹中,必须尽快将死胎娩出,否则会引起弥散性血管内凝血,最终会害及产妇的生命!不禁也替他们焦急起来。
汤药很快煎好了,送进产房,又等了一会,便听见外面传来敲梆子的声音,已经起更了。
唐朝商铺通行做法是起更关门,药铺也是如此,听到打更的声音,药铺里还没来得及看病的病患都自觉地起身离开了。伙计开始关药铺门。除了这几扇正门之外,旁边还有个便门,这是给急诊用的。唐朝规定二更开始至五更为止全城宵禁,所有的人禁止通行。但有几个例外,其中便有危重病人急症送医的可以通行,当然,要经过值夜的巡捕兵甲同意。医馆药铺遇到这种急诊,也还是可以开门救治的。这扇小门,就是给夜间宵禁之后来看急诊的病患用的。
先前那店伙计陪着笑对左少阳道:“左少爷,您瞧,我们要关门了,您有事,明儿个再来,行吗?”
左少阳只得退出大堂,站在大街上,便听不见屋里救治说话的声音了,左少阳摇摇头,只得拢着袖子缩着脖子顶着寒风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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