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白一时间哑然,这位殿下还真是让人不省心,但是,虽然为假凤虚凰,可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这个念头,让她忽然觉得心头蓦然生出微暖乍甜来。
看着面前之人凝望着自己的眸子,幽幽深深,似乎无边夜色温柔。
她看着他,点点头,唇角不自觉地绽开浅浅笑意来,忽然在微微屈身,单膝着地,反手握住他修白的手,抬头看他:“殿下想要‘嫁’给微臣么?”
前生福缘浅薄,今生背负甚重,前途未卜。
她从决定踏入这权力浑水圈中后,便从来未曾想过一生孤凉,前途艰难,还能有人相伴执手,虽是对阿初动了情,但是彼此身份束缚重重,她不是寻常女子,既已经走上这条路,便再无可能如寻常女子那般相夫教子,白首不相离。
她既不愿如这个时代的女子一般‘安守天命’,自然亦不屑将此生束缚在高门大院之中。
注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去计较前程如何。
但是不想他从来不按牌理出牌,他既敢‘嫁’,她为何不敢‘娶’?
他和她,本来就不是寻常人,这背德忘俗,欺君犯上之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多做一次又何妨。
百里初见她忽然单膝跪下,神色温暖而坚定,一双明眸之中有清浅柔光,似夜色之中一轮明月之光。
百里初幽深眸子之中如暗海起风,波澜起伏。
谁说不是呢?
她原就是属于他的明月,照亮属于他的无边永夜。
他的直觉没有错,她和别人不同,只要接纳了他,不因他是‘神’而畏,不因他是‘魔’而惧,在她的眼中,他只看见自己,属于‘人’的自己。
所以他用尽一切手段将她留在身边,如今终成正果。
佛,也许并不尽欺他。
他看着她的姿势,挑眉:“你的这个姿势是什么意思?”
秋叶白顿了顿,神色有些悠远:“西洋的一种求婚仪式,男子向女子求嫁,便单膝着地以示诚信,愿护她终生。”
既然是他‘嫁’,她‘娶’,那么自然是由她来求婚。
百里初看着她,片刻之后,忽然手上一用力,便将她一下子拖了起来,另外一只手托着她的腰肢,轻巧地将她抱坐在腿上,含笑道:“好,看在提督大人这般诚心的份上,我应了。”
秋叶白闻言,低头看着他纤长的睫羽轻闪如蝴蝶羽翼,她忽然心中一动,低头在他绒薄的眼帘上亲了亲:“多谢‘公主’殿下厚爱。”
百里初瞬间怔了怔,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地主动亲近他,那种温软的不带一丝情欲的触感,却让他觉得冰凉的心中一片温软。
秋叶白见他怔然的样子,正想说什么,他却忽然收紧胳膊,抬起头看她,轻笑:“右边也要。”
他中意这种温软的感觉。
她一愣,方才明白,是了,方才自己亲了他左边的眼儿,这回他是让她亲右边。
这会子他容色温润,眉目之间皆是温存柔光,抬首含笑,竟似少年一般,忽然让她有一种错觉,抱着她的人是元泽。
她有一瞬间恍惚,再细看去,却对上他幽幽深瞳,她心中微动,阿初,或者阿泽,终归不过是一个人,是能让她拥抱的人。
秋叶白不再犹豫,低头用唇在他右眼也轻轻地触了触。
百里初抱着她的修臂又紧了紧,头正贴着她胸前,忽然抬头在她颈项之间轻轻地嗅了嗅,眸色一冷:“梅相子给你用了药!”
秋叶白抱着他肩头,手一顿,随后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没错,不过我喝得少,她用的多,只怕此刻正难受。”
梅相子终归是一个大家闺秀,她手里的药物烈不到哪里去,无非是闺阁里头的东西,何况她有内力,压制着药性不难。
百里初却忽然抱着她的纤腰放下她起身向外走。
秋叶白脚趾头想都知道他这是要去收拾梅相子,她只是一把扯着他拉开门的手臂:“殿下,算了,梅相子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她不过是梅苏野心的牺牲品,也不曾真的伤害到自己,同为女子,她对那痴情少女还是多一份怜悯的。
去不想百里初忽然转头看向秋叶白片刻,轻嗤:“人说夜四少风流倜傥,怜香惜玉,知情达意,不知是多少江湖女儿梦里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秋叶白瞬间有点风中凌乱……
公主殿下,又开始乱吃镇江老醋了。
她有点无奈,扯着他的手腕:“你明知道那是无关紧要之人,我不是……。”
“本宫不知道。”百里初打断她,眸光幽幽,却不知在想什么,眯起眸子睨着她道:“不过……。”
她看着他那莫测的目光,心中有点惴惴,这厮又想出什么折腾人的幺蛾子。
“不过,本宫倒是不介意为小白解毒。”百里初目光里燃起一点火光,危险地微笑:“既然提督大人不想浪费时光在那无关紧要之人身上,那么咱们就来做点正事儿可好?”
秋叶白:“……大白天的,你想干嘛?”
你的正事儿就是精虫上脑了,只想白日宣淫罢?
“也是,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太岁头上动土,本宫还是去收拾某些不长眼的人好些。”百里初优雅地颔首,然后继续转身。
秋叶白无奈,伸手便扯住他的衣袖:“是,那就请殿下解毒罢。”
百里初微笑:“大白天的,小白,你想干嘛?”
秋叶白:“阿初……。”
这个锱铢必较的家伙!
百里初:“本宫看日头还早,不若让人看看梅家大小姐的风情,也是不错。”
秋叶白恼了,索性一把拽住他衣袍将他狠狠一扯,咬牙切齿怒道:“老子想上你!”
门外的老甄、一白、双白并其他鹤卫们:“……。”
秋提督果然是一条好汉!
秋叶白这才注意到她一拽百里初,百里初拽着门的手没有松开,一下子就把门给拽开了,瞬间露出外头正在门边守着的一干人等。
她和老甄、一白等人大眼瞪小眼呢,她瞬间僵住,脸色有点发绿——该死的!
百里初倒是很无所谓,只随手一拂,宽袖拂出一道气流‘砰’地一声将门关上,顺带将那些‘敬佩’的眼光全部关在门外。
他方才转身,一点不客气将秋叶白拦腰抱起向她的床走去,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说起来,他还没有在小白少女时代的房间占有过小白,这种感觉仿佛小白从幼年开始身心都是属于他的。
百里初满意地眯起眸子。
秋叶白哪里知道某只兽脑子里的龌龊思想,仍旧沉浸在她到底要怎么面对明光殿那一群见证了她彪悍的汉子宣言的家伙的窘迫心思里。
……
门外,一干人等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老甄笑眯眯,继续摸着他的下巴,顾虑长远地为自家小祖宗‘怀孕’打算,而一白则是摇摇头,不敢苟同地嘟哝:“啧,啧,殿下怎么会喜欢这种男人婆,床地之间岂非毫无雄风可言?”
双白白了他一眼:“你雄风招展,怎么不见你那小情人风奴理会你?”
一白俊美阴柔的面容一僵,燕子是有些日子不肯到他房里来了,见面了也是客客气气的,也不知她到底怎么了。
双白看了他那样子,神色微凉:“殿下就要大婚,你最好看牢风奴还有神殿,不要让那边惹出什么麻烦来。”
这些日子真言宫的人太安静,燃灯师太也太安静,安静得仿佛没有一点存在感,虽然说是因为‘国师突然感悟佛旨,即刻进秋山静修’而让神殿安静下来,但是燃灯她们并没有离开,他并不认为她们在宫里滞留太久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候。
……*……*……*……*……*……*……*
傍晚,雪停
秋家正堂
“四哥儿,本老爷就要从外放之地回来参加你的婚事,你且说说看,咱们这是要怎么办?”杜珍澜坐在上首,神色有些郁郁冷冷地看向一边坐着秋叶白。
秋叶白眉宇之间微有倦怠之色,但依旧神色淡然地道:“大夫人,叶白与梅相子姑娘并无苟且之事,这是其一;既然皇帝陛下已经下旨,那正月十六要娶的人自然是摄国殿下,您一切照旧,月内行完了六礼就是。”
百里初今儿折腾了她一下午,如今他在床上好生歇着,她却还要得来应付七大姑八大姨这一摊子烂事儿,主持大局,‘男人’果然也不是好做的。
但是这事儿不处置也不行。
梅相子在另外一边默不作声地坐着,神色之间也都是疲倦,脸色也有些苍白,愈发地显得楚楚可怜,听着秋叶白撇清了和她的关系,脸上便挂了一串泪珠儿来。
而周围坐这着的都是各家夫人,今儿中午的香艳之事,自然是都知道的,如今安乐公主早已哭着回了宫,再听着秋家的这位四哥儿却把梅相子撇得干干净净,不免也摇头,窃窃私语起来。
虽然她们不耻梅相子的行径,但是这秋提督的凉薄还真是让人心寒。
杜珍澜地狠狠地扫了梅相子一眼,这些小贱人就知道装可怜,不过是一个商人之女罢了,如何能配得上她的叶白?
她看向秋叶白,神色柔和了些:“但是那摄国殿下是个什么名声,你还不知道!”
杜珍澜原本就只是利用梅相子来给安乐添堵,却不想最后是这样一个结果,她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安乐不会嫁进来给她添堵,梅相子的名声坏了,叶白也不要她,忧的是万一真的是摄国那个魔星嫁过来,只怕日子更不好过。
秋叶白岂会不知道,只是淡淡地道:“大夫人,不可妄自议论摄国殿下,咱们遵照皇命便是,至于相子小姐,她只是身子不适,叶白将她带回屋子里歇着罢了。”
梅相子蓦然抬首,看向她,仿佛忍无可忍地一把揪住自己的衣襟,泪光盈盈地道:“四少,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我的腹中可是有了你的孩子,你今儿不是还答应会娶我为妻的么!”
此言一出,在场的诸人瞬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一片沸腾。
什么,梅相子有孕了?
“梅相子,休得胡说八道!”杜珍澜震惊之后,脸色一白,厉声道。
秋叶白闻言,搁下自己手上的茶盏,看向梅相子的眸光瞬间一凉。
梅相子被秋叶白的目光看得心中一虚,别开脸,只是愈发地显得委屈,泪如雨下,仿佛后悔自己说错了话:“是,我是胡说,四少……我没有四少的孩子……。”
那模样仿佛是秋叶白在逼迫她不得不承认一般。
堂内的贵妇人们皆神色诡谲,看着秋叶白的眼神里多了鄙弃。
这般凉薄心性的男子,实非良人。
秋叶白目光深深地看着梅相子,淡然地道:“梅大小姐,你真的有了我的孩子么?”
她竟然能让梅相子怀孕,还真是有趣。
“听说有人怀了本宫驸马孩子,本宫且来瞧个稀奇。”一道幽冷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似来自无边黑暗之中的一阵凉风,掠过众人心头,让人心头发寒。
众人齐齐看去,却见门外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鹤卫,而一道暗红如血的身影款步而入。
“参见摄国殿下。”众人大惊失色,立刻齐刷刷地跪下行礼。
秋叶白站了起来,也随着众人行礼,却被百里初单手托了托:“驸马不必多礼,坐。”
她看着一副餍足模样的红衣美人,脸色难免浮现怨怼之色,为什么她会困倦,他却精神奕奕,果然是男女不同?
她只点点头,此时并不方便表现亲昵,退了一步,坐下。
不过她的表情自动被众人解读为——因为和安乐公主婚事被取消,被迫娶恶名昭彰的摄国公主的郁闷。
百里初早已习惯了众人敬畏的眼神,他优雅地在鹤卫搬来的八仙紫檀暖椅上坐下之后,看向那坐在下首的梅相子:“你的肚子里真的有了驸马的种?”
梅相子感觉到百里初那冰凉幽诡的目光,莫名地让她觉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一咬牙就跪下了:“是。”
百里初眯起眸子轻笑:“很好,本宫还从未见过女子腹中的婴孩,一白,你将梅大小姐带下去,剖出她腹中的婴孩呈上来,给咱们开个眼。”
一白立刻应声,领人上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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