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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伙头兵纪事 作者:小春贤

    寇镇两眼看着顾小满,说道:“我不给别人,就单给你一人。”

    顾小满楞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些啥,寇镇把荷包拿给他,又问道:“早饭吃什么?”

    这荷包被顾小满稀里糊涂的收下来了,他听到寇镇的问话,连忙答道:“苞米粥跟馒头还有咸菜。”

    寇微点头,顾小满见他似乎还不曾梳洗,又说道:“大人,您些微等一下,我去到伙房给您打些热水来。”

    寇镇喊住他,说道:“等你从伙房过来,热水只怕都变冷了,再多耽搁片刻,饭菜也要冷了。”

    “那……那咋办?”

    寇镇说:“门口有半桶井水,你去提进来。”

    顾小满平日跟伙房里的人都是用惯了热水,来了大半年,他是早已领教过定州这边的酷寒,这会儿听说寇镇要用冷水洗梳,看着寇镇说道:“大人,这冷水洗脸可冻人哩!”

    “无事,我平日已用惯了。”

    顾小满听他如此说,只得出去,果真在檐下看到有半桶水,看来是千总大人的亲将们早起洗漱时一并送过来的,此时那桶水还结了一层冰,顾小满为免寇镇久等,只得提了进来,又敲开冰,倒在脸盆里,这才退到一步,看着千总大人洗漱。

    寇千总也不嫌洗脸水剌骨,他先洗了双手,便拿了一把木梳理顺黑发,再束起发冠,寇千总梳发时,顾小满一直望着他,他看着千总大人的动作,还有些发傻,心内想道,他又不是没看到过别人梳头发,但为啥千总大人做起来时,就是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好看呢?

    在顾小满发呆时,寇镇已经梳好发,他取出一把木柄牙刷蘸了牙粉,便背对着顾小满一丝不苟的刷牙,不大一时,寇镇说道:“把木架上的布巾拿过来。”

    听到寇镇的吩咐,顾小满回过神来,他赶紧取下脸盆架上的布巾,双手送到寇镇前面,寇镇接了过来,洗完脸后,顺手又递给顾小满,顾小满将布井展开掠在架上,等他刚刚回身,看到寇镇正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顾小满还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便一脸莫名的看着寇镇,寇镇坐了下来,他对顾小满说道:“倒是我的不是了,我竟把你当作小厮来使唤了。”

    顾小满虽来大营时日不长,但因近段时日专管着寇镇吃穿之事,与营内别的将士相比,他到底跟寇镇更亲近一些,而寇镇竟也是越来越习惯了,他跟顾小满两人越来越亲密,许多事情竟都不避着他了。

    顾小满是不理解咋递个毛巾就成小厮了,他抓了一下脑袋,不好意思的对寇镇说道:“小厮就小厮吧,我脑子笨,会做得的事不多,只要能帮上大人就成!”

    寇镇微微一笑,拿起筷子开始用早饭。

    伺候完寇镇用饭,顾小满照例是回了伙房,今日的活计不多,顾小满回来时,伙房内的杂事都打理得差不多,老占跟伙房里别的人都坐在檐下吃花生瓜子,这是张屠夫前几日送猪肉时一并带过来的年礼,老占见他回来了,对着他招招手,让他过来一起歇着。顾小满这瓜子还没磕几颗,就见张进宝欢天喜地的到了伙房里,刚进门,他冲着顾小满喊了一句;“小满。”

    顾小满抬起头来,看到进宝穿了一身簇新的棉衣,笑着说道:“进宝,你来啦。”

    “大叔,你们过年好!”进宝扭头给伙房里的老占他们拜年,老占给他抓了一把瓜子,就让他俩一旁说话去了。

    进宝坐在顾小满前面,笑嘻嘻的说道:“小满,看我跟平常有啥不一样?”

    顾小满乐了,他对进宝说说道:“知道,穿了一件新衣呗!”

    进宝得意的点了两下头,还抬起自己的袖子给顾小满看,嘴里说道:“是示哥给我买的,他托人从定州府带回来的,今早拿出来送给我时,我又惊又喜,真亏了他竟能藏这么多日。”

    说这些话时,张进宝眼里一直带着笑,上回因张示往定州府去未给进宝带东西,再加上张示和陈小林打架,他俩的关系磕磕碰碰的,想来张示是为了讨好进宝,特意买了这件棉衣让他高兴,进宝现在满心的欢喜,先前的那些不快,早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看到他们两人又和好了,顾小满也替他俩高兴,他说道:“进宝,张示大哥对你真贴心。”

    张进宝不停的点着头,他对顾小满说道:“可不是,先前跟他置气,我也有几分不对,我早上跟他赔了不是,又重新把我的饷银都交给示哥保管呢。”

    进宝和张进是同一个村里自小长大的,两人又互相喜欢,刚刚进大营头几个月,进宝一直把他的饷银交给张示保管,前些日子两人闹脾气,张示一气之下,把进宝的饷银全部还给他了,现在两人和好了,进宝便又把饷银拿给了张示。

    进宝和张示能和好顾小满心内自然替他们高兴,不过他想了一会儿,看着进宝对他说道:“进宝,我说一句话,你别怪我多嘴。”

    进宝笑道:“说吧,咱俩谁跟谁啊。”

    顾小满说道:“你这饷银还是自己保管为好,倒不是咱信不过张示大哥,占大叔以前跟我说过一句话,说是关系再好的人,有些事也得分清楚,再说了,这也是为了张示大哥好,省得别人还说他占你便宜呢。”

    进宝听了顾小满这句,好半晌没有说话,过了片刻,他说道:“我也不是不知道你说的这个道理,可我心想着,我跟示哥好不容易能和好,这次把饷银再交给他,借着这机会,能跟以前一样和和气气,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还有一件事进宝没说,张示时常要买些书本笔墨啥的,靠着他那几个饷银根本不够用,进宝把饷银交给他,也是想贴补他一下的意思。

    顾小满也知道在进宝满心都是张示,他见进宝如此,也就不再多说,只能默默期望张示能对进宝始终如一。

    “小满,今明两日我们卫里休假,我跟示哥要到县里去,你要我给你带啥东西不?”

    顾小满想了一下,问道:“我想打把铜壶,但这时候只怕县里的行市都歇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呢。”

    张进宝不解的问道:“你打铜壶干啥?”

    今早顾小满给寇镇送饭,眼见着他每日是用冷水洗漱,先前不知也便罢了,现在知晓了,顾小满打算打一把铜壶,横竖千总大人营房内每日都点了火盆,只需直接放到上面烧水就成。

    “送到千总大人营房内烧水。”

    张进宝看了他一眼,哼道:“一个铜壶少说也得好七八百个铜钱,就这么又送出去啦?”

    顾小满替进宝和张示他俩惦记,其实这张进宝也为顾小满操心呢,他听说寇千总生在候门将府,这样的家世,势必不会答应他娶一房男妻,顾小满这么喜欢寇千总,以后寇千总回去娶亲,他又该咋办呢?

    “你先去看看吧,还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呢。”

    进宝瞪了他一眼,他这趟过来就是为了给小满显摆他的新衣服,现在他还得赶回去找张示,于是没有跟顾小满多说,打了一声招呼,就出了伙房。

    ☆、第26章

    张进宝到底没给顾小满带回他想要的铜壶,好不容易去县上玩了两日,但遇到集市歇了,据进宝回来讲,别说打铜壶了,就是吃饭的地方都没几家,他跟张示两人见没啥可玩的,听说县城附近有一个挺有名的寺院,便打算去逛逛,谁知寒天冻地的山路难走,进宝险些摔断了腿,还被庙里的和尚要走了十个铜板的香油钱。

    没能买到铜壶,顾小满只得把这件事暂且放在心上,正月十五过后,日子渐渐回到往常,过完元宵节,镇上开了市,顾小满托人到镇上给他带了一把铜壶回来,黄澄澄的一把铜壶花了他七八百个铜钱,拿到这把铜壶时,顾小满都没敢带回伙房去,他怕占大叔骂他乱花钱,又怕他们问起缘由不知该咋说,故此直接就将铜壶送到寇镇的营房。

    自从有了这把铜壶后,寇镇早晚梳洗能用上热水,就是喝杯热茶也方便多了,而对于屋里突然多出来的这把铜壶,寇镇却并没有多问,顾小满原本还怕被千总大人问起来,现在见他不问了,心里又犯起嘀咕了,不过顾小满这人心思开阔,纠结了半日就丢到脑后去了,仍旧跟平日一样,认真仔细的在寇镇跟前当差。

    过完正月,又下了两场大雪,只是北风不像先前那般凛冽,就是下雪天,也没往常那般冻人了,正月过后,要是在顾小满他们老家,原野里到底都是挑野菜的妇人和孩子,但定州这边还不行,这里天冷,地上硬邦邦的,连锄头都难得锄起来,就更别说挖野菜了。

    吃了几个月的萝卜土豆,不提营里的将士们,就是顾小满也有些腻了,再加上他们伙房没有地窖,萝卜没存好,开始有些发糠,土豆有的也长芽了,长芽的土豆不能吃,老占丢了一些,又恐剩下的土豆跟着坏了,便跟伙房里的人一起将土豆蒸成泥,加了辣酱,拌成了土豆泥,这样保存的时间也能长些。

    每年开年头两三个月,身为伙房长的老占都为将士们吃菜发愁,但这也没法,这几个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地里没啥好吃的,就是想花银子去买也难,营里的将士们吃腻了萝卜,老占便往外面的乡屯里去收了两回酸菜,都到了这个月份,谁家酸菜剩得也不多了,好歹靠着王里长的脸面,多少匀了一些,总算改善了一下口味。

    配着酸菜,顾小满馒头也啃得香了,他还悄悄的问老占啥时候再去买酸菜,老占笑骂他不知足,这也是近两年年成好,州府拨下来的银子不曾有克扣,他跟王书办两人花起来又是小心划算,好歹这才有富余的银钱买酸菜,要是放在前几年,发糠的萝卜长了芽的土豆也得吃下去。

    顾小满想了一下,自己确实像是变得娇气了,先前在家里天天饿肚子,现在在军营里能填饱肚子,有时候还能吃上肉,又开始想换着花样的吃菜了,这么一想,顾小满心里反省了一下,伙房里干活就越发卖力了。

    日子渐渐过去,天气变得暖和起来,天色也比往日黑的晚了,寇千总营房内的火盆早已撤下,顾小满穿的厚棉袄也换成夹衣,营里的将士们操练时热了,干脆就直接光着膀子。

    这日,顾小满正在伙房里切菜,老占急匆匆的进来了,他开口说道:“老张,小满,你们俩先把手上的活儿停下来。”

    被点到名的顾小满疑惑的放下手里的菜刀,他望着老占,问道:“占大叔,啥事呀?”

    老占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说道:“后日寇千总要带两百人马往安山县去,咱们伙房得出三个人随队。”

    安山县也归定州县管辖,虽说是他们邻县,其实离三羊镇大营有两百多里路,伙房里的人听说寇千总突然点了两百人马要往安山县去,一时都议论开了,老张问道:“老占头,咋突然就要往阴山去?”

    “是啊,先前半点风声都不曾听到过,这是要干啥啊?”

    这些都是积年的老兵,他们心里清楚,即便是早些年边关有战事,也少有要带上伙头兵随军的,因此这会儿大家心里都有些惴惴的,老占见此,便对大家解释道:“到底是咋回事我也不太明白,只听说安山县那里出了一伙土匪,占了个山头有两三年,安山县的县衙去缴了几回都不成,这才报到定州府去,上头便指了咱们千总大人去缴匪。”

    听说只是去缴匪,伙房里的人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虽说他们是当兵的,但谁不怕打仗?边关刚刚安宁了这么几年,从老百姓到军营的将士,都正休养生息呢,要是好好的再打起仗来了,那可又得流血死人了。

    “我就说嘛,好好的咋又可能打起仗来。”

    “呸,别胡说。”

    眼见他们又说起来了,老占说道:“都别胡咧咧了,该干活就干活去,老张跟小满两人,你俩准备一下,等会儿咱还得备下路上将士们要吃的干粮呢。”

    老占这话说完,伙房里的人全忙活起来了,老李头一边揉面团,一边好奇的问老占:“老占头,咱往安县去有啥好处不,要不平白无故的凭啥去给他们缴匪?”

    关于这些事情老占哪里清楚,他瞪了老李头一眼,说道:“上头让咱干啥就干啥,其他不相干的都别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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