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进宝不以为然的说道:“那你要是不喜欢千总大人,为啥对他这般好?”
顾小满结结巴巴的说;“千……千总大人是个汉子,我心里服气他。”
张进宝却不信,他说:“你可拉倒吧,谁都不可能平白无故对别人好,你肯定是喜欢千总大人,说不定头一回见着他时就喜欢上了!”
顾小满瞪着张进宝,他说道:“进宝,你别说了行不行?”
进宝不理会他,他看着顾小满,继续问道:“你是不是想着日后不能这么近的看到千总大人,心里就郁闷?”
顾小满紧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生怕让人听见了,于是站了起来,对进宝说道:“不跟你说了,我回伙房去。”
“哎,小满,你别走啊……”进宝喊着他。
顾小满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他走到进宝前面,从怀里拿出一个烤地瓜,这是出门时,老占塞给他的,顾小满掰开分了一半给进宝,又严肃的说道:“给你吃地瓜,刚才的话你不许对旁的人提起。”
进宝接过顾小满分的地瓜,嘴里还小声说道:“你这封口费就半个地瓜,也太便宜了些吧。”
顾小满没理会进宝,趁着天色还有些亮光,他跟进宝分别后,便往伙房去了。
☆、第16章
林大宝送来的那包东西,老占代替顾小满去还了一次,林大宝不肯收,最后老占只得又拿了回来,那两罐冻疮药是好东西,老占收了起来,每日收拾完伙房的活计,就给大家伙手上都涂上一些,至于那包糟鹅掌,老占给伙房里每人发了一块,顾小满还挺有骨气,虽说大营里缺肉吃,却硬是忍着不肯吃林大宝送的东西,老占知道顾小满犟起来八头牛也拉不回来,故此没有劝他,只将余下的糟鹅掌每顿放两块在寇千总的饭菜里。
大雪接连下了几日,天气越来越严寒,每日清早操练的时辰往后推了半个时辰,顾小满自从不必给千总大人送饭后,总觉得每日少了些啥,于是伙房里,不管是谁的差事,他都抢着做,一时,他恨不得比老占头还忙。
那日张进宝说的话算是深深的烙进顾小满的心里去了,但这话他谁也不敢说,生怕别人笑话他,因此顾小满只能独自在心里琢磨着,可惜他本就憨头憨脑的,没个人跟他一起商量,他想破了脑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只得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他只是心里敬仰寇镇大人是英雄,对他万万没有非分之想,这般给自己洗了脑后,顾小满总算不至于焦虑难过了。
这日,顾小满正在洗菜,有个同乡来的兵丁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他对顾小满说道:“小满,张示跟人打起来了。”
“啥?张示大哥跟人打起来了?”顾小满很吃惊,张示因进过学,心里多少带了几分读书人的高傲,大约是嫌弃这些目不识丁的将士们粗鄙,故此他并不太爱跟营里的将士们打交道,故此听说他跟人打架,顾小满才会觉得不解。
“还楞着干啥,快去看看啊。”
虽说大家都身处三羊镇大营,但营里两千多号人,自然会有各自不同的小圈子,譬如遇到有人受欺负,同乡出来的自然会跟着一道出头,这人过来就特特儿的叫顾小满过去的。
“哦。”顾小满擦了擦手,他又对老占头说道:“占大叔,我去看看。”
“就你们净是事!”老占头瞪了他一眼,却还是让他去了,都是同一个乡里出来的,若是这会儿袖手旁观,不免会被人说寡情,说不得日后还会被旁的将士们排挤。
眼瞧着顾小满出了伙房,老占头隔着窗户又嘱咐一句;“早去早回!”
“哎,我知道了。”顾小满答应一声,便跑不见了人影。
顾小满跟着几个同乡一道往张示他们那个卫里去了,今日休沐,只因大雪封了路,营里的将士们没有别的去处,大多都在营房内歇着,也不知咋的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还未进到营房内,顾小满便听到里面传来撕打声,顾小满赶紧进了里面,只见屋内的炕上地上挤满了人,中间让出了一块空地,张示和一个人正扭打在一处,顾小满定眼一眼,和张示打架的人叫陈小林,上回顾小满还在他手上买了肉干呢。
再看屋里的人,除了看热闹的,余下一半是顾小满他们同乡,另一半是陈小林他们同乡,这些人到了场,却并未上前帮着扭打,只守在一旁助阵,毕竟他们两人打起架来要是被上面知道了顶多挨几句骂,若是两拨人打起群架来了,那可就不一样了。
屋里没一个人跟着劝架,就只有一个张进宝,急得火上房,他拉了这个,又去扯那个,嘴里还骂道:“你们这是干啥,一个卫里还打架,这不是招人笑话么。”
张示刚来营里小半年,手上功夫在新进的这批兵里算是拨尖的,只是架不住陈小林身高体壮,他又是个老兵,刚来当兵那一两年,还在战场上打过鞑靼人,是以下手又快又狠。
陈小林一边打一边吼;“张示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你爷爷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今日不把你教训好了,爷爷就跟着你姓。”
“我去你娘的,你个狗东西算什么玩意儿!”张示估计是被逼急了,此时也骂起人来了。
这两人一来一往的又打又骂,可把顾小满听糊涂了,咋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打起架来了,总得有个原因才是吧。
眼看两人打的都要破相,张进宝急得吼道:“你们两个住手,再不住手我可叫卫长去了!”
地上扭成一团的两人这会儿哪儿还能听进张进宝的话,顾小满眼见进宝急得眼泪出来了,他想帮着上前去劝架,结果被陈小林一个同乡手的拦住,那人以为顾小满要上去拉偏架,于是警惕的问道:“你想干啥?”
顾小满急着说;“把他们拉开呀,有啥事不能好好说,要是打出个好歹可咋办呢?”
陈小林的同乡犹豫了一下,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百长来了!”
围观的人都一齐望着门口,果然,只见张进宝他们杨百长带着两个卫长进了屋里,杨百长进了屋内,他见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嘴里喝道:“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是想造反啊?”
接着,便有几个兵丁上前,将张示和陈小林两人扭了起来。
屋里的人都安静下来,那陈小林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瞪了张示一眼,便重重的哼了一声。
杨百长出声问道:“为的啥打起来!”
“没啥!”张示和陈小林异口同声的说道。
杨百长嘴里哼唧两声,他望着他们,说道:“行,这会儿你们倒齐心,一人出去领十板子!”
进宝急了,营里打架是常事,但要是去领板子,那可就太丢脸了,他说道:“回大人的话,两人闹着玩呢,没真心想打架。”
“十五板!”杨百长瞥了进宝一眼,嘴里又蹦出一句话。
因为多嘴,又多加了五板,张进宝简直想抽自己一巴掌,立时有几个兵丁推着张示和陈小林出去,不到片刻,营房门口已架起了条凳,杨百长带的兵丁不由分说,扣住打架的两人便摁在条凳上开始打板子。
这厢两人褪了裤子打板子,不一时,就聚集了不少人看热闹,那板子又厚又重,打在屁股上都能听到一声闷响,才刚打了几板子,他俩的屁股上就红肿起来,但挨打的两人却咬着牙,谁也没有吭一声。
打板子的时候,张进宝急得直跺脚,顾小满站在他旁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他想着老占手里有两罐冻疮药,也能消肿化脓,于是撒腿就往伙房里跑。
老占见他回来了,随口问了一句:“小满,那边架打完了?”
顾小满没顾上回话,他说道:“占大叔,冻疮药呢?”
“你要冻疮药干啥?”因这药是林大宝送来的,顾小满都不大情愿用,是以这会儿他管他要冻疮药,老占便问了起来。
“张示和陈小林正在被打板子,屁股都肿起来了,我想拿咱们冻疮药给他们擦擦 。”
老占听说都已经打板子了,问道:“不就是打个架嘛,咋还闹得打起板子来了?”
话是这么说,老占还是进屋去把用过的那罐冻疮药拿给他,顾小满接了过来,说道:“等回来再跟你说,我给他们送药去。”
说着,抱着药便跑了。
等顾小满再回来时,板子已打完了,张示和陈小林在卫里旁人的搀扶下从条凳上起来,顾小满把伤药拿给张进宝,他说道:“进宝,这是顶好的伤药,你快去拿给他们擦擦。”
“谢谢你,小满。”张进宝也没问他是哪里来的伤药,直接接了过来,又扶起张示,说道:“示哥,咱们快进屋去吧,我给你涂些药。”
张示今日出了丑,此时黑沉着脸,看起来吓人得很,他一把挥开张进宝的手,说道:“不用你管!”
进宝手里的药罐没拿好,‘啪嗒’一声摔在地上,进宝楞了一下,随后委屈的红了眼圈,顾小满见进宝被欺负了,怒瞪着张示,只是他嘴皮子不利索,除了瞪着他,连句骂人的话也不会说。
陈小林看不下去了,他指着张示骂道:“张示,你还越发来劲了是不是?信不信我现在弄死你。”
张示看了陈小林一眼,他讥笑一声,说道:“你除了做些倒买倒卖的勾当,也就剩下从别人手里抢东西的本事了!”
“看爷爷不撕了你这张嘴!”说着陈小林就要扑上去揍张示,结果被两个同乡一把拉住,他那两个同乡拉拉扯扯,把陈小林扭进营房里去了。
而张示则冷冷的看了陈小宝一眼,一瘸一拐的走了,营房门口就剩下张进宝和顾小满两人,望着摔碎了一地的药罐,进宝终于忍不住抹起眼泪了。
顾小满见他哭了,也着急了,他劝道:“进宝,你别哭呀。”
进宝抹了一把泪,他说;“小满,你别劝我,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说着,他进了营房内,顾小满望着关上的门,又看着地上的伤药,最后还是蹲了下来,仔细的将地上还是干净的药膏刮了起来,这么稀罕的东西,有的还能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