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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停了。
“……谢渝,谢渝?”
空旷的浴室内传来一道回声,是傅宁榕在喊他,“套房里的浴袍哪里去了?”
“嗯,在呢。”
谢渝低低应了一声,齿间过了一遍,心里又过了一遍,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心里被一种异样的满足感充盈着。
声音被湿润的水汽晕得有些失真,她语气里有点不易发现的惊慌失措:“我行李不是不见了吗?现在没有可以替换的衣服怎么办?”
雾气氤氲。
谢渝踢了踢桌边要倒不倒的银制小象,暗叹一声,强压下心里的烦躁。
“等着。”
一阵窸窣过后,他从自己带着的那两个黑色行李箱里捞出一件衣服。
傅宁榕听他留下这两个字后便没了后话。
她看着水汽凝结,一道道的,水珠从玻璃上滑落。这么等着,出神望了一会儿,便听见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眼前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一件迭得整齐的衣服递到了她手上:“先穿这件吧。”
谢渝顿顿,又补了一句:“外面开了暖风,不冷。”
白色的衬衫说短不短,足够遮盖住傅宁榕的大腿,但说长也不长,空荡荡的,伸个懒腰的话就连屁股也遮不住,稍微做点太大的动作,就会让她走光。
就如他所说的那样。
确实不冷,穿上之后反倒还有几分燥热。
和她有相同感觉的当然还有谢渝。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解开的,男人领口敞着,起伏的胸腔和一贯藏着不让人看见的锁骨小痣也被看得一清二楚。
谢渝这个样子,傅宁榕反倒不知道要看哪里了。
她张张嘴,又闭上,嘴唇翕动着,一会才问他:“你不去洗澡吗?”
“我这就去洗。”他执着地转向她,锐利的目光跟着不清不楚的眼神一起,“但我去洗,你呢?要去哪里?”
他怕她离开。
怕她一直躲着,再缩回她为自己营造的那个壳子里。
可躲着有用吗?
谢渝不觉得他们之间的事情仅靠躲避就能过去,还是……阿榕准备这辈子就打算和他停留在这个阶段了?
不可能的。
就算她真的准备这样,他也不可能放手。
傅宁榕不说话了。
她以前没有那么喜欢逃避,以往什么事情也都能在谢渝的主导下都分个清楚,可现在,她发现沉默不语于她而言好像是一件很有用的事情。
没给谢渝回答。
但在男人去洗澡的过程中,她还是没有离开。
有点难捱。
坐如针毡。
水声淅淅沥沥,她好像能根据停顿的水声来判断谢渝正处于哪个方向,正在做什么,即将做什么……手掌随意扇了几下风,她更加燥热了。
这种感觉,搞得像青涩少男少女第一次开房:
对方在洗澡,而她在这里等着,就等谢渝洗完出来,两个人要初尝禁果一样。
“哎……”轻轻一声叹气声过后,傅宁榕又跌回沙发上。
其实也不是没有过和谢渝同住一间房、同处一个空间的经历。
有一年他们去谈项目,结束之后突然下了暴雨,开车也赶不回家,就这样被困在了临市。两人找了好几家酒店,最后只剩下一间大床房的时候,他们也是像现在这样待在房间里,互相等对方洗完澡,然后再一起休息。
关系和立场摆在这里。
从小到大,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只会多不会少。
当时都是坦然的、轻松的、也没什么觉得不妥的,然而现在每每靠近时心脏震颤,连目光都有点晕眩,才终于觉察出到底有多么不对劲。
天空繁星闪烁。
夜晚漆黑如明月星河。
这样的时刻总是让她忍不住回想起很多。
说是不怀念之前和谢渝一起创业的日子是不可能的。
那段时间太过纯粹,从清晨到日落,两个人整天都待在一起,她不知道自己放弃现有的生活、放弃轻松稳定的工作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值得吗?
也有人这样问她。
但她觉得这种事情不应该用值不值得来衡量,不后悔就好了。
有自己坚定的目标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就像谢渝那样。
一腔热血、果断无畏。
说起他想做的事情,他的眼里总是熠熠生辉。
那个时候的谢渝很好懂。
什么事都会写在脸上。
可现在谢渝到底在想什么呢?
她一点也搞不清楚了。
谢渝在浴室里待的有点久,全身上下都仔细清洗好了,私底下做了很多功夫,甚至还喷了阿榕很喜欢的那款香水。
傅宁榕的行李是真的丢了吗?
当然不是。
当然是谢渝故意的,把自己的衣服给傅宁榕也是他故意的。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意外?
谢渝从浴室一出来就看到了傅宁榕。
虽然她还在沙发上,但是手随意搭在身侧,双眼轻阖,已经睡着了。她睡着的样子格外安静,这个时候她不会提什么别的男人,更没什么防备,静谧到她的世界里只能容纳下自己。
尽管她用抱枕稍微遮着身体,可白衬衫往上卷了一点,白嫩腿根还是映入谢渝的眼帘。
脸颊顿时浮上粉意。
耳朵也微微发烫。
这一瞬间谢渝想了很多,如果阿榕还需要更多,比如一些贴身衣物,那他应该给还是不给?
行李箱里倒是有洗了干净、一次也没穿过的,但那毕竟是贴身的、那么私密的东西,假如她穿过之后还给自己了,东西还要怎么处理?
包裹过她的……
再拿回来,将他包裹住?
不敢接着再往下想了。
完全没能抵挡住这种发散的思维。
刚从浴室出来的谢渝又回去冲了遍冷水澡。
皮质沙发凹下去一块,碎发耷拉在额前,谢渝再次从浴室出来,发梢也带了点湿意,他帮傅宁榕拉了拉刚才盖在她身上的小毯子之后,才又在她身边静静端详着她。
谢渝无数次构想过自己和傅宁榕的关系,又或者他们之间应该是什么样的关系。
是要仅仅止步于青梅竹马的关系,还是要往前再一步发展,他对傅宁榕的不舍、看到她和别人相处时候的烦躁,到底是占有欲在作祟,还是真的离不开?
反反复复地推翻再建立,焦躁、无措、辗转反侧,经过太多次论证、在心里确认过无数次之后,他终于无比清楚地认识到,那种别别扭扭叫做嫉妒,这种患得患失源于喜欢。
其实是难以抽身、陷得更深的是自己。
之所以绕在一起纠缠了那么多年,只留他自己在这段感情里彷徨无措,是因为从来都不是她需要自己,而是自己太依赖她。
思绪抽离,眸光深沉,目光再次转到傅宁榕身上的时候,他的手指已经在她唇瓣上摩挲很久了。
他不是那种坐以待毙、不争不抢的人,更不会干等着着急,深知什么都不做,情况只会更糟糕,所以他不会心软,更不会后悔,既然想要,就必须得到。
像潮水涌动,随后慢慢褪去。
影子重合在一起,房间里只剩钟声在“滴滴嗒嗒”地响。
手指在脸颊轻蹭,耳垂被揉弄的发烫。
谢渝撷住她的下巴,描摹着唇形,而后强势地抵开齿关,舌尖顶入,一点一点加深这个吻。
潮湿的、滚烫的,气息交织,呼吸也混合在一起。到处都是迫切的、灼热的,像是末日来临前的最后一个吻,抵死缠绵、难舍难分,拼尽一切去亲吻,不到窒息不罢休。
“唔……”
止不住的呻吟声从喉间溢出。
仿佛被泡在温水里一样。
底下是燎原热火,不断有人往里面添着柴,意欲把温水煮至沸腾。
不知道那种黏腻的娇吟是不是自己发出的,傅宁榕只感觉自己好热。
她知道自己睡着了,身体怎么都动不了,可意识还是清醒的。
熟悉的气息激发了她尘封已久的记忆,错综复杂的回忆接二连三地涌了上来,让她不禁想起昏暗的夜里,谢渝那个带着酒气的,要把她灼烧一般,比往日粗暴太多的吻。
唇瓣都被吻得红肿,下唇溢出血丝。
阴晦的光影,暧昧的喘息,十指紧紧相扣在一起。
相互依偎,耳鬓厮磨。
他搂着她的腰把她从床上抱起来,抱到他身上。
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去抚摸他,触碰他的身体、探索他的所有隐秘之处。那时候的谢渝太过年轻,心情也太过迫切,甚至不惜把一切现实因素全都抛在脑后,什么都不想考虑,一字一句近乎疯狂。
漆黑的瞳孔亮如曜石。
他急促地喘息着,非要逼她给自己一个回答,“要睡我吗?要我进去吗?”
“你想要我吗?傅宁榕。”
他喊她的名字。
那个时候他的商人本性已经显露殆尽。
“只要你愿意选择我,愿意留下我,我就全都给你、什么都给你。”
他既威逼,又利诱,时不时隔着衣料蹭弄,顶端都快要陷进温暖的穴道,他把她吊得不上不上,而后给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我们现在、立马去登记结婚都可以……”
即使头脑发懵,身体也在蹭弄下泛着软意。
傅宁榕怕自己一时不清醒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只得勉强分出点神智思索现状。
谢渝是不是被谢凛的接风宴刺激到了?接受不了家里多出一个人,也接受不了连原定的婚姻也要分出去?可他平时不是对他们的这段关系很不屑一顾?还是他发现其实什么都抓不住,急切地想要抓住一根浮木,结果唯一离他最近的是自己?
他对自己到底是喜欢,还是占有欲在作祟?
恍然之间,傅宁榕又陷进被扣住双手、缠着亲吻的紧密时刻,那个时候她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这样做不好。”
她记得那时,自己颤抖着身体说,“谢渝,我们都醉了。”
像被记忆框住的旧相片。
过去和现在重合。
无意识地迎合着谢渝,舌尖和他交缠。
傅宁榕好热,像是一直在有什么追着自己跑,怎么甩也甩不开,鬼使神差的,她就照着那个柔软的地方重重咬了一下,对方瞬间传来“嘶”的一声……
血气上涌。
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似乎没有任何征兆一般,那双清丽的眸子在这时猛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