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则周眼睛跟着眼前的摆钟,意识逐渐模糊再清晰,眼前的场景换了又换。
“今天来的大师说了,他生来不祥。”靳则周看着书房里面靳衷和椅子上坐的老人对峙,爷爷脸上满是不屑。
“什么坑蒙拐骗的人也敢说这种话,哪里不详?是把你克残了还是我死了?”
靳衷被说的面红耳赤,不知道是心虚还是被老爷子的话吓到,支支吾吾回答, “那换个名字,麒字怎么能用在他身上。”
靳则周看着出现在梦里千百回的场景,他知道,下一秒,还是小孩子的自己在门口偷听够了,然后鬼走进来答应改掉名字。
一个字而已,他不在乎。他以为改掉名字就会让靳衷对妈妈好一点,甚至无需对他,真是痴人说梦。
靳则周看着梦境中的画面旋转,再次清晰的时候他站在楼上,看着客厅坐着的靳衷,自己父亲新丧,靳氏大权在握,眉尖是自己不曾见过的喜悦,“等你生下来孩子,就叫靳则麟。”
“祝贺我靳衷喜得麟儿。”
麒麟,麟儿,莫大的讽刺。
后来的某天,那是靳则周第一次见张景,在妈妈回周家处理财政漏洞的时候,靳衷公然带着她进了靳家。
靳则周站在书房门前,看着她得意洋洋地走上台阶,下一秒——花容失色摔下去。
台阶上面,是佣人刚给他端上来撒在中途的药。
靳则周十岁,第一次见到了生命消亡。
二十七岁的靳则周做了无数遍手术,看着眼前黑色的药汁和红色的血依旧胆寒。
没有了老爷子的庇护,几乎要烧得快糊涂的靳则周被送进了玄云寺长住,在现在这个做治疗的房间里,他度过了被外面遗忘的两年。
“他在等谁?”明桑出声问打断老僧人,靳则周不会是被这样对待还对别人心存幻想的人。
“等靳则阙,等他掌权。”
“靳衷始终不肯放权,靳家在他手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提出不成家不立业压制着靳则阙,只要他无后不放权。”
靳则周在寺庙的第三年,靳则阙接回去了他,才知道他为了夺权提前结束了学业,从靳家旁支过继了个小男孩,同时获得那支的支持。
“你克死了我的儿子!”靳则周看着靳衷歇斯底里地骂着从寺庙回来的他。
我希望我也不是你儿子,靳则周不理睬他转身进去周晚秋的房间,周家没落以来她身体愈发不好。
靳则周开始无视靳衷的无能狂怒,出轨,过上了总算平静的几年生活。
“放学过生日去啊。”十七岁的沉赴勾着眼前人的肩膀,说要给他过个无与伦比的十七岁。
靳则周挑眉,看着面前放着的生日蛋糕,是沉赴丑兮兮的字,“成为最出色的黑客!”
蜡烛照亮十七岁的靳则周长开的眉眼,外面雨声淋漓,屋内欢笑震耳欲聋,靳则周笑着吹灭蜡烛。
度过他人生最后一个可以称之为光明的时间段。
手机铃声被震耳欲聋的吵闹掩盖过去,等他看见接通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的“车祸”“病危”几个词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看着床上被宣判为植物人的周晚秋,靳衷拿着现场被撞得稀巴烂的蛋糕图片,往他心上插着最后一把刀。
“轮到克死你妈妈了。”
声音从梦里循环传到现实,躺在寺庙房间里的靳则周倏然开始剧烈颤动,又被医生按住“Zhou,放松!”
又是梦里,又是医院,又是周晚秋床前,十年里她不断衰老,却不肯醒过来。
就连脑信号都没什么波动,他坚持研究的东西终究还是没能救救她。
靳则周看够了医院的生离死别,还是轮到了自己。
手机铃声刚响起来,就被靳衷摔在墙上,刚处理完后事看着一下空荡荡的病房,靳则周还来不及恍惚。
站在靳则阙旁边听见他手机里面传出来的断断续续的声音,“车祸”“京一院”
靳则周几乎是脑子空白赶去了京一院,透过玻璃看着刚被包扎好头部的女生,面无血色,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给他炫耀过的礼服。
才一天,他以为过了日日夜夜。
“你就是个不祥的人,你要克死所有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靳则周听着从屏幕碎裂的手机里面传过来的声音,张景听上去已经疯了,“为了我儿子都得一起死。”
靳则周过往二十七年,从不相信鬼神之论,也从不把不祥放在心上,这一刻,长久压抑的愧疚裹挟着咒骂和心碎,将他击个粉碎。
疑是贵人来,他从来不是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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