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沁玉知道太守没事,也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许记暂时就没什么客人,她让许记的伙计分成两批放了长假,回家去看看。
这整整一个月,许记几乎都没什么食客来,不过许沁玉还是给许记的伙计们发放了半数的工钱。
其实这一个月里,饶州城内的商铺都陆陆续续开了些,但街上百姓还是不怎么多,直到要开始农忙,大家才都愿意出门还是忙农活,街上行人才多了起来。
似乎整个饶州城跟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太守府跟衙门前更加森严,街上巡逻的官兵也都有些面生。
直到农忙开始,衙门跟太守府前都张贴告示,饶州城下辖的村镇上的粮税只用抽取三十分之一做税,商税稍微复杂了些,但基本也是在三十分之一左右,商税标准还不一样,也就是赚得少,交的商税甚至不用三十分之一,交的税也比较少,赚得多,上至封顶的商税也就三十分之一,相比之前的二成,再到五成,这个商税已经算很少了。
百姓们更是不敢置信,粮税只抽三十里头的一,也就是一亩田产三千斤的红薯土豆,只用交一百斤,要是按照之前新帝的赋税,要上交一千五百斤,现在三十抽一,先帝在世时都未曾有过。
百姓们可不管,立刻就对起义军亲切起来,觉得要是这些人当政可比京城里头的皇帝好多了,京城里的皇帝逼的百姓都没了活路,这些起义军是百姓出身,更是知晓百姓的疾苦,会为百姓着想。
何况人家攻占了饶州城,也未伤害任何人,这些起义军纪律分明,从不骚扰百姓。
大部分百姓已经开始对起义军亲切起来。
但目前也只是饶州城下辖的村镇改了赋税,毕竟西南其他州城还攻打下来。
等到第二个月,许记陆陆续续有了些食客,但跟以往相比,还是少了许多。
等到春末时,太后跟皇帝果然调遣其他州城的兵力来攻打饶州城,真要打起来,肯定也会伤及无辜,或者伤到城内的百姓,霍江就先让许沁玉把许记关了,去城里待些日子,伙计们也都先回家去。
许沁玉带着家人进了城。
饶州城里她未置办宅子,不过宁姐儿租的铺子后面有个院子,一家人就先住在宁姐儿租的铺子后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也有,许沁玉就买了些米面粮油还有菜囤着,每日朝食跟暮氏都是自己做来吃。
有闻氏宁姐儿跟祝氏帮忙,她就炒个菜,其他洗切扫洒的活儿都是她们做。
这段日子,倒是难得清闲起来,算是许沁玉来到这个地方最清闲的一段时日。
没过几日,果真有其他将领带着官兵打来,但饶州城驻守黑甲军直接关了城门,不跟这些官兵打。
许沁玉在城里住了几日,就知这些起义军叫做黑甲军,纪律森严。
其他两个州城来的将领又不能强攻,因着城内还有百姓。
倒是京城送了密信,让他们强攻。
两军的将领犹豫不决,里头的百姓都是无辜,直接强攻,百姓们也会受到牵连,死伤无数,他们下不去这个手。
只是不等他们做下决定,后方探子来报,说黑甲军攻到了他们的州城。
这下好了,也不用强攻了,家都被人偷了,还打什么打。
西南也就三个州城,现在三个州城都已归顺黑甲军,也就是说,整个西南都已在黑甲军的麾下。
顺利到让人有点出乎意料。
因着西南已经沦陷,太后气得不行,朝臣也开始慌乱起来,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真要让把起义军攻来了,他们这些官宦还有世家功勋,也不知会是何等命运,西南的兵力是几个边城最足的,也就是现在大盛朝最强的兵力都已被黑甲军收服,攻到京城来,怕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甚至这些黑家军收服西南才短短三个月而已。
京城里头人人惶惶,西南这边,百姓们的日子已经恢复如常,甚至百姓面上都比以往的笑容要多。
农作物都已经种了下去,今年看样子又是个丰收年,等到秋收的时候,才用三十抽一的赋税,百姓们自然乐呵呵,有了这么多存粮,即便来年有点什么天灾人祸,也不怕担心饿肚子了。
许沁玉就在饶州城里待了半个月,等到另外两个州城被黑甲军拿下,又过几日,两个州城的将领也领着官兵归顺黑甲军,回到原来的州城,许沁玉也出了城回了许记。
等到夏日时,许记的生意好了不少。
西南的生活已经恢复如常,许沁玉心里却很是担忧,四哥自打正月离开后,就一直没在回来过,只有夏初时,四哥送了封家书回,只说因为战乱的原因,路上会耽误许久,恐怕今年都不太可能归家,让玉娘好好照顾自己,不用太担心他。
可许沁玉哪能不担心,西南平静如常,可外面的世道还是很乱。
她只希望四哥能够平平安安,至于其他,也知盼着这次的黑甲军首领以后勤政爱民的明君,莫要登上那个位置之久就被迷了眼,只贪图享乐,她能够看得出这个黑甲军的首领是个有本事的,不然也不会又在短短一月内,攻下另外一座州城,一路朝着京城逼近。
她并不知黑甲军的首领是谁,只听闻这些黑甲军的首领是个容貌很普通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许记的生意越来越好。
关于黑家军的事情,许沁玉也只是从霍江口中听闻黑家军的一些事情。
霍江帮着她打听了不少事情,每次说起黑甲军时,霍江都是眉飞色舞,提起黑甲军的首领时,他更是眼睛都更加亮了些,显然是从崇拜黑甲军的首领。
西南这边的百姓提起黑甲军跟霍江差不多神情,因为到了秋收时,百姓们果然只交了三十抽一的赋税,一筐筐一袋袋的粮食,百姓们都可以搬回自己家中,有了囤积的粮食,百姓们也能敞开的肚皮吃饱。
这些土豆跟红薯,煮起来又好吃。
但这两样并不能单独做出主食,所以西南也不是所有土地都种植了土豆跟红薯,依旧还是每家拿出一半的田地用来种土豆跟红薯,其他田地种植上其他农作物。
秋末时,许沁玉又收到四哥家书,四哥说,年底时候,或许就能回家了。
许沁玉也只以为四哥说的是,年底时候,四哥就能回来饶州城。
再有三个月,四哥离开就要满一年了,闻氏她们也很是担心裴危玄,不知他在外如何,乱世时,商队虽然更赚,但危险性也更大。
后来,天儿一日比一日冷,霍江几乎每隔十天半月都会跟许沁玉汇报下黑甲军的动向。
黑甲军打到了通州,通州距离京城已经极近。
等到中冬时,许沁玉听闻,黑甲军已经打到了京城。
她不知京城里头的情况,但原身的爹娘弟弟,还有舅家人都在京城,许沁玉这几日有些茶饭不思,担心他们受到伤害,她不担心黑甲军伤人,只是担心太后跟盛元帝会用百姓们威胁黑甲军,这可是太后跟盛元帝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毕竟这些黑甲军一路攻打过去,几乎没什么伤亡,百姓们更是一人都未伤亡。
也正因如此,有几个州城都没打,直接投了。
所以许沁玉也很担心京城的情况,但她又隐隐有些期待,若黑甲军真的攻占京城,打到宫里制服了太后跟盛元帝,而百姓们无忧,就能改朝换代,要是改朝换代了,是不是她也能够回京城去了?她想回去看看原身的爹娘,成为原身这几年,她早继承了原身的感情,对原身的亲人也都亲情,她想回去看看他们。
只是黑家军到了京城后,什么情况她也不曾得知。
霍江打探个消息也得七八日才能传过来,至少还得好几日才能知道京城的情形。
许沁玉知晓急不得,现在又到了腊月,她开始腌火腿,今年还是打算腌制个五千条左右。
今年一整年,因为世道有些乱,许记的生意一直不太好,前年腌制的火腿还有剩余,去年腌制的今年才能吃,还有不少,但许沁玉还是打算多腌制些,等这世道过去,多余的火腿也能让商队帮着运送其他州城售卖,火腿可以放,放个几年,生食的火腿味道会越醇厚香浓,味道更好,放一放反而更好,所以多腌制些也没问题。
接下来半月,许沁玉一直忙着腌制火腿。
再有半个月,就该过年,京城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这两次,她问霍江知不知道京城里头的动向,霍江也只是欲言又止说不知。
许沁玉也没别的人还有渠道可以打听到京城的消息,要是没人快马加鞭递消息过来,按照这个时代的通讯路程还有法子,京城里头的动向至少一个月后才能传来西南这边,她也只能静下心忙自己的。
又过了两日,饭庄那边忙完暮食,许沁玉就回了宅子。
还有半年就要到年关,年底有些忙,许沁玉要看不少账本,田地的账目,还有许记酒楼跟饭庄的账单,后半年的生意还不错,都要重新查一遍。
宁姐儿的铺子现在生意也极好,年底也会查账,两人都待在许沁玉这边的屋子算着账本。
屋里还摆着银霜炭,虽然暖和,但有些闷,闻氏推开窗牖看了眼,回头跟儿媳和女儿说道:“看这雪小了些,明日不知会不会停。”
还好西南的雪不算大,连下个几天,也就到脚踝处,几乎都是下下停停。
闻氏看完给窗牖留了个小缝透气,陪着女儿跟儿媳算账。
算完账,三人才回房歇下。
次日一早,许沁玉早起,她还要过去饭庄那边做朝食。
许记的厨子越来越多,基本已经不怎么用她操心,但她每日还是会过去帮着做朝食跟暮食。
许沁玉还打算过些日子,写几本菜谱出来,上下五千年那么多美食传承,即便是教徒弟,都不知得教到猴年马月,不如写成菜谱,一些家常菜谱,还有一些食单,各式小吃等等,都能写下来让世人翻阅,更好的传承下去。
许沁玉正想着,喊让丫鬟送了热水进屋洗漱,准备一会儿过去饭庄那边。
今年饭庄依旧不歇息,开始预订今年年饭的食客,许沁玉一会儿过去还得看看。
许沁玉又忍不住想到四哥,她与四哥已经整整一年未曾见面。
许沁玉忍不住叹息了声,她刚穿好衣裳,丫鬟端了热水进屋,许沁玉洗漱好,把水端到外面泼在庭院里,就见另外个小丫鬟急匆匆跑了进来,脸色煞白煞白的,许沁玉见状,忙问道:“春桃,你跑什么?跑慢些,是不是饭庄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她能想到的也就是饭庄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但饭庄现在都还未开始做朝食,门都还是关着的,能出什么事?难不成是住在园子里的食客出了事?
许沁玉心里也咯噔一声,有些担心起来。
春桃只是摇头,跑到许沁玉面前站定,她才白着小脸气喘吁吁说,“娘子,外面来了好多侍卫,把,把咱们宅子都给围住了。”
春桃一直在看守门房,平日宅子有人敲门,都是她进出帮着传话。
第132章
许沁玉听见这话愣了下, “侍卫?怎得会有侍卫上门?”
饭庄这边就只有霍江跟莲花他们二十来个护卫,是没有侍卫,饶州城里有侍卫的官宦人家可没有几家,何况许记饭庄这三年来, 食客们对饭庄都是好评如潮, 许记从来没跟城内的达官显贵结仇, 怎得会有侍卫把宅子给包围了?
春桃摇头,“奴婢也不知,方才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奴婢去开门,就, 就看见一群身穿黑色盔甲的侍卫把宅子围住了,还,还说要见许记的东家您。”
穿着黑色盔甲的侍卫?
许沁玉心里头咯噔了一下,她知道那些黑甲军穿戴的就是黑色盔甲, 难不成外面那些就是黑甲军, 但自打一年前饶州城被黑甲军接管,她跟黑甲军并无交集,连着黑甲军的小头领都没见过,也从未见他们来许记用饭食。
但许沁玉此刻也不清楚外面的到底是不是黑甲军, 毕竟现在黑甲军都已经打到京城里头去,京城里面还不知什么样, 留在饶州城的黑甲军只是少数。
所以这些侍卫到底是什么人?过来许记所谓何事?
不管是出了什么事儿,许沁玉都得出去看看, 许记饭庄又没偷税漏税, 对待食客也是尽心尽力, 所以她不怕事。
许沁玉道:“我出去瞧瞧。”
春桃嗓门大, 宁姐儿跟闻氏也早听见她方才说的话,闻氏跟宁姐儿已经穿好衣裳从屋子里头出来,听见许沁玉这般说,两人立刻道:“玉娘,我随你一块去瞧瞧。”
“四嫂,我陪你一起去。”
许沁玉点点头,三人朝着院门而去,春桃也急忙跟上,一直跟在许沁玉身边的墨玉也跟在她身侧一起朝着大门走去。
其实春桃还没过来通报前,许沁玉还在屋里洗漱时,墨玉本来也睡在她房间窗牖下,突然就竖着耳朵跑出房,来到庭院里,竖着耳朵一动不动,直到春桃进来通禀,它才又看春桃一眼,但还竖着耳朵,显然早已知晓外面有什么动静。
许沁玉见到墨玉跟着她一起,心里安心不少。
入了冬,白玉就不知道窝在山里那个地方冬眠起来,本来蛇类冬眠通常都是三到四个月,不吃不喝,没人去吵也不会惊醒,但白玉不同,它十天半月还会回来一趟,回来后没两天就又跑山里。
所以这会儿白玉就不在,只有墨玉跟着。
四人跟一头威风凛凛的黑色豹子朝前走着。
天气阴沉沉,雪花还在飘落,地面积攒出一层白雪,许沁玉盯着地面被踩出咯吱咯吱声的皑皑白雪,心里跳得有点厉害,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点古怪,她不觉得宅子外的侍卫会对她还有许记有什么危害,但这么多侍卫,实在古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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