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逼你和我结婚,我想你自愿。”
“你没有,我自愿。”
她摊开手掌,将手伸入窗内,陆正衍看看她粗糙的手掌,再看看她哭过的双眼,缓慢地将手搭在她的手心,身子前倾,鼻尖露出窗外一点,像是一个静默的邀请。李舒雪明了,弯腰吻住他的唇。她就站在露天的停车位外,亲吻坐在车上的陆正衍,尽力忽视不知数的目光,她的脸颊烧红,羞耻而兴奋。
“好了……”她气喘吁吁,仓皇后退,“我们换个地方把陆正衍。”
他微微气喘,很快就双眼明亮,嘴角含笑,“换去哪?”
“随便哪儿……”
“李舒雪,想翘班了?”
“嗯……不是翘班,我只是想提前回去。”
他偏偏下巴,“听起来还是翘班。上车。”
李舒雪松开他的手,坐上车才发现陆望舒并不在车里。他解释:“小高看着她,在房间玩毛绒玩具。”
“你确定没事吗,两个小孩子……”
他笑说:“我确定,我还叫了临时保姆。但是我不确定,你的随便哪是什么意思……”
她搓着自己的膝盖,咬唇,“去……去酒店吧,如果可以的话。”
“去酒店做什么,不怕浪费钱了?”
她看着他,磕磕巴巴:“就做,做上次没做……做的事,你不想出钱的话我出,可以吗,五千万是你的,那我明年工作了还你酒店钱。”
“你觉得我跟你,这么计较钱吗?”
李舒雪忽地捂住嘴,明白过来自己因为紧张说错了话,她憋红了脸,气弱道:“是……”
他把脸转到窗户那边,遗憾现在不能亲口告诉李舒雪,那时候只是因为喜欢看她被欺负以后可怜的模样才夸张到斤斤计较。
他吐出一口气,发动了车子:“要结婚了,我原谅你。”
李舒雪松了口气,莫名接受了宽恕。去酒店的中途陆正衍特意去买了避孕套,李舒雪被自己这青天白日的性爱邀请羞得抬不起头来,可心里还是期待和他亲密,走过大厅的工作人员,装作泰然自若地坐上电梯,心鼓如雷。
这次陆正衍要更急切,他以更坦诚的双手抚摸她,并不装作是先生,而仿佛他就是他,不够温柔,热情激烈,皮肤的温度要把她灼伤,折腾她的身体,折磨她的灵魂,总是在她心尖上自由地徘徊,令她心痒难耐,不舍拒绝。
一整个下午的情欲交缠,叫李舒雪昏昏欲睡,她将疲劳的双腿合起来,转过身抱住他汗湿的身体,半闭着眼睛仰头寻找他柔软的唇,绵绵地吻他,舔他的唇瓣,叫他的名字。
“你要什么我都给了陆正衍……你不能再走了。”
她终于肯开口留他,他动情地喘息,“我不走小舒。”
“为什么这辈子要遇到你呢陆正衍,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来害我,还是爱我的……”吻后,她趴在他胸口,轻轻问。
他摸着她的头发,“你说呢。”
她小心翼翼:“可能,是爱……”
他满意地闭上眼,悄声:“那就是爱……”
李舒雪抬起头,想问问万一她说是害,他会怎么回答,可是陆正衍仿佛睡着了,她放弃了这个念头,抱紧他的腰,也缓缓睡去。
……
那天下午过后,陆正衍也没有问起关于林敏强的任何事,他并不在意那么不堪一击的竞争对手,他只在意李舒雪的承诺。他顺利拿到了李舒雪证件、寸照和签名,寄去了C市,只等齐盛弄到钟敛文件和签名,一齐送到里面的人手中,就能将二人的结婚信息抹去。为此,他承诺欠下一个人情,变相接受了一个威胁,他厌恶这样,可他默认接受了。
C市城郊,铭鑫电子厂中。
李泉端着一盘饭,用肩膀挤挤身边面色蜡黄的男人。
“欸,你哪儿人啊,兄弟,看你来咱厂好久了。”
钟敛头都不抬,端着盘子一瘸一拐走到食堂的角落坐下,拿起筷子大口大口进食。外面天光刚亮,一夜夜班结束,食堂的人全都沉默得像是刚复苏的死尸,碗筷相碰的声音充斥着大厅。唯有那个陌生青年是个异类,脸色鲜活,语音洪亮,他纠缠着他,坐到了他的对面。
“没什么别的意思,听你打饭的时候口音有点熟悉,是岐山市的吧……?”
钟敛手腕的筋浮了浮,还是什么也没说。
“不是,说真的,我们口音是很像,你看,我们爱吃的菜都是一样的,这不是老乡是什么?”
他厌烦他的聒噪,像用手上的筷子刺穿他的喉咙。
“欸欸,你看看我,欸欸兄弟……”他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钟敛不得不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他再也不能忽视掉这个青年。他认识他。
“李……泉……”
李泉看清他的脸,作势后仰,震惊地张着嘴:“钟哥!怎么是你钟哥,有一年过年你回舒雪姐家里,我们才见过……你怎么在这儿……”
熟人令他感到羞辱,脸上的皮皱了皱,低头吃一口饭:“我在这儿快大半年了。”
“我才来一个月,厂里这么多人,男的,女的,他妈的太多人了……今天才碰到钟哥。”
他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欸,你住哪儿啊?我住厂里,那宿舍,又潮又烂,呸……狗屁资本家,说了一个月七千,我进来说我技术不成熟,先干两个月五千,下个月才给我涨到七千。你说,咱们又不是坐办公室的,搞什么实习期,日了狗了……”
他抬脸,眼神淡淡扫过他激愤的脸,又低下头去。
“就这样的,你不该来。”
“家里没钱了啊,我妈出了点事,做儿子的总要家里的负起责任嘛,像钟哥你,不嫌弃我们这种车间,还来干流水线,大家不都是为了挣点钱回家过年嘛……”
他躬着的腰背僵住,“……你什么时候岐山?”
“哦,我准备除夕夜前五天回去吧,休息休息,把家里打扫一下,不管怎么样,一家子团聚,开开心心过年总是舒坦啊,一年累到头,图什么啊……”他摸摸口袋,摸出一根烟,递给钟敛一根。
“钟哥咱们出去说?”
他端起餐盘:“好。”
两个人往厂外走,到了栅栏门外才把烟点起来,蹲在马路牙子边,李泉问他的腿怎么弄成那样。他缄默了一会而,摇摇头:“被人弄断的,再有机会去医院,已经太迟了,以后也只能一瘸一拐的。”
李泉后背起冷汗,明知故问:“谁这么嚣张,现在这是法治社会。再说,钟哥是不能动手的读书人,怎么得罪了这么流氓的人。”
钟敛冷笑:“流氓?那些光鲜的人,没一个不是流氓。”
“是,是,有钱的就是好,臭流氓还能变王子。”
“呵。”他猛吸一口烟,看看来自家乡的熟悉面孔:“我要回去了,我租了个房子。”
李泉挠挠头,“我再陪钟哥走一段。”
他没有拒绝,李泉跟上,照顾他腿脚不便,两个人走得很慢,李泉又聊了很多家乡的变化,钟敛没什么表情变化,一直听着,快到自己住的地方时,他谨慎地停住,想和他道别。
“钟哥,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但是看你的状态,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表情无波无澜:“关于李舒雪的,是吧。”
“诶钟哥,你怎么知道。”
“除了她,还能有什么事。她怎么了,小高还好吗?”
“小高好,以前身体不好,但我上回见他他还能跑呢。”
钟敛面色冷淡,“有人用钱救了他的命。”
“是,我就是想和你说那个人。陆正衍,听过吗?上回舒雪姐回村里,他在跟着,还抱着一个小女孩,是他们的……女儿。”
钟敛的表情依旧冷得像冰,歪斜着身子,紧贴裤缝的那只手不停地发抖。
“他们又在一起了?”
“是,是,看舒雪姐挺爱他的样子……好像是个有钱的男人,模样也俊,也不奇怪。”
“她怎么可能再接受他……?怎么可能?”他终于不再平静,双目怒视着李泉,“她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是。怎么了,陆正衍有什么问题?”
“呵,我这条腿就是他踩断的。”
李泉瞪大了眼:“踩断!?”
“用他的皮鞋,踩断。”
“日,什么狗东西,没有这么欺负人的,钟哥,这口气你怎么咽的下,我要是你,早就提刀宰了那个杂种了!”
“我还有爸妈。”
“爸妈?难不成他死了还能找我们的茬?你看看你,变成这样,你上一回见叔叔阿姨是什么时候?去年过年你就这样回去见他们了吗,他们怎么咽的下这口气!”他义愤填膺。
钟敛摆头:“我已经三年没回家了。”
“三年,三年没回家……钟哥,这已经不是一条腿的事了,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就因为得罪的人,落到这个地步,怎么甘心呐!”
钟敛胸口起伏,语气冷得像冰:“甘心与否不重要,他这辈子都别想和李舒雪结婚。到现在李舒雪都还是我的妻子,我就是要一直恶心他。”
“你和舒雪姐还没离婚?”
“不会离,我不允许。”
“那好,这也算出了一口恶气!他想娶舒雪姐,没门!”
“好了……”钟敛的肩膀跨了下来,“李泉,你回厂里休息吧,晚上还有班儿。”
“好,好,钟哥,以后我们在厂里互相照应,都是同乡。”
钟敛犹豫了一下,“可以。”说着,一瘸一拐往巷子深处走去,不知道自己还受不受人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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