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场四周,本就建了一些屋子供贵人休憩,一应设施俱全,日日都有人打扫。华蕊只是略做整理,将床单被褥换了自带的,又焚了公主惯用的香,煮上了从府里带的茶,才垂头退出,将屋子让给嘉阳公主和慕玖两人。
慕玖揽住嘉阳公主的腰,呼吸在她颈侧吹过:“慕玖服侍公主沐浴。”
嘉阳公主娇笑一声:“免了,秋日凉,水里闹腾当心染了风寒。”亲亲他唇角:“你在外面等着......本宫宠幸。”最后几个字一个一个从舌尖上吐出来,又娇又媚,话音未落便进了隔起来当浴房的屋子。
不过是一些薄汗,又是在外面,并不甚方便,嘉阳公主只略在浴桶里泡了泡便打算出来,却见架子上只有巾子,并没有干净的小衣,许是华蕊疏忽忘了。
她扬声道:“慕玖,你把本宫的小衣拿进来。”
外间静无人声。
嘉阳公主不甚在意,拿巾子裹住身体站了起来,却在此时房门忽然被拉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递进来一件小衣。
这不是暮玖的手。
慕玖善抚琴,手却保养得极好,纤长而白皙,宛如女子。
眼前的手却是修长而有力的,挽过弓,提过剑,杀过人。
嘉阳公主蓦地停住了脚步。
男人徐步走了进来。
因沐浴而产生的雾气蒸腾中,他素日含笑的桃花眼,竟带了肃杀之意,眸光薄凉地落在裹着巾子的嘉阳公主身上,带着一份莫名的压迫感。
以他的身手,能进来不足为奇。
嘉阳公主皱眉:“裴瑾,你把慕玖怎么了?”
男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精致脸庞上的怒意,不紧不慢启唇道:“扔出去了,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本宫很想这么对你说。”嘉阳公主神色冷淡,语气如冰:“未得本宫传召,擅自进入本宫居处,已是大罪,你可治罪?”
奈何她现今衣装不整,半湿不湿的长发披散在裸露的雪白肩头,睫毛上带着水珠,看起来楚楚动人,无形中削弱了那有生俱来的尊贵气势。
裴瑾并不为她的言辞动容,只是一步一步走近,直到两人距离近到,从背后看过去,他高大的身形像是将嘉阳公主完全笼罩在怀里,才伸手抚摸着嘉阳公主的发,慢慢向下,轻声道:“臣知罪,但臣要和公主做,方才公主没来得及做的事。”
“公主临幸臣吧。”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八章
皇家豢养马匹,自然个个油光水滑,神骏非常。
萧珩为孟清词挑了一匹看起来很温顺的棕马,与旁边的彪悍烈马比起来,它小巧很多,他解释道:“你初学骑马,安全为重,这马年龄小,性子温和,正合适你。”
随之,他轻轻摸了摸马的面颊,这马果然脾气极好,垂下长长的睫毛,蹭了蹭萧珩的手,萧珩示意清词跟着他的动作做,道:“第一次接触,一定要随时关注它的眼神,若是眼神安详,你便碰碰它的面颊,和它打招呼。”
“你来试一下。”
清词好奇,试探着伸出手来,棕马扭过头来,一双眼睛温柔地看着她。
清词不由唇边绽开笑意,她看了看马脖子上挂的牌子,柔声问:“你是叫星回吗?星回?”
这匹小马的名字很好听。
萧珩示意了清词上马的动作,在她扶着马鞍坐稳后,便牵着马慢慢走到前面宽阔的草场上。
两人在马厩一磨蹭,草场上已没有几个人,晋康县主也不在,想是早与顾子琛跑远了。
清词很快发现,萧珩是一个很严格的老师。
刚才还神色温和的他,在她没有做到他要求的标准动作时,语气严肃:“腰直起来,马跑起来时,腿的内侧要用力贴紧马腹。重来。”
“上马时脚尖内蹬,用力!重来。”
如是上上下下反复了几遍,萧珩不甚满意:“再来一次。”
孟清词已出了一身汗,嘴也撅了起来,心里颇后悔自己方才为何不强硬一些,还不如让晋康县主教呢,阿彤才不会这般严厉。
她的兴致盎然已被打消了大半,忍了忍,按着萧珩的要求又认认真真练了几遍,感觉腿都累得有些颤了,萧珩仍是没有让她歇息的意思,他用马鞭轻敲了敲她膝盖,严厉道:“还是不对,下来,再试试。”
孟清词下了马,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半晌,慢慢垂头,语气中不觉带了哭腔:“我不想学了。”
萧珩教起来便心无杂念,原先萧以晴学御马便是他教的,也是这般教法,以晴也学会了,是以他先是愕然,但见妻子扶着马,身子微微颤抖,圆圆的杏眼里含着泪珠,泫然欲滴。
萧珩记起,妻子体弱,并不如自家妹子皮实。
他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已放缓了语气:“是我想得不周,忘了你初学。”
“你先歇会儿。待回府我为你也寻一匹这般温顺的马,届时你在府里学。”
轮到孟清词愕然了,她都这般了,他还是没忘了教她骑马这回事。
孟清词休息了会,觉得好些了的时候,萧珩又去换了匹身形高大的白色骏马牵过来。
这马毛色如雪,神情之间似睥睨一切,极为傲气,但很受用萧珩的抚摸。
萧珩翻身上马,朝她伸出了手。
清词犹豫,盯着萧珩的手出神。
萧珩顿了顿:“上马”,他握住清词的手一拉,旋即揽住她的腰坐好,沉声道:“坐稳了!”
他的掌心隔着已被汗湿的衣物按在她的腰间,一股热度隐隐传来,清词有些不自在,两人除了在安澜院里,从未在外面如此亲密。
萧珩的手落在妻子腰上,她的腰柔软而纤细,一只手都能握得过来,不觉皱眉,孟清词较之前些日子,似乎又瘦了不少。
他说:“带你去转转。”
萧珩许是吸取了方才的教训,顾虑着孟清词的感受,先控马绕着草场小跑了一圈,待她渐渐适应后,才加快速度,跑出了马场。
今日的天气极好。
天空是瓦蓝透亮的,白云松松软软地飘过,如刚蒸出的米糕,随着马跑起来,掠过耳畔的风呼呼作响,吹起鬓发飞扬,干爽又暖和,眼前所见是深深浅浅的黄,在明亮的秋日阳光下流转。
原来策马驰骋是这般感受。
接着清词眼前一暗,马跑进了围场旁边的树林里,马蹄踩在满地落叶上,沙沙作响,听着宛如最美妙的音乐。
不过多时,天光重新一亮,白马跑出来了树林,转到了后山,清词视野立刻开阔。
触目所及是一片绵延起伏的草地,因是秋日,绿草中间了黄,绒绒密密仿佛上好的地毯,让人直想扑上去打个滚,再远处,是一条蜿蜒流淌的小溪,溪水在阳光下闪着粼粼的光,更远的地方山势连绵,直到天边。
自嫁入定国公府,清词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日常便是出去也是赴宴,不过是从一个宅门到另一个宅门。
不走出去,不知天地之大。
她已许久没有见到这般心旷神怡的景色了。
清词暂时搁下满腔心事,闭上眼睛感受着迎面而来的秋日阳光,因为这久违的放松,她不知不觉已靠在萧珩肩头,呢喃道:“好美。”
上一世,为了萧珩那般委屈求全,不值得。
萧珩低头看向怀里的妻子,她靠在他的肩头,精致的小脸在阳光下如同暖玉一般发着光,睫毛如小扇子,轻轻扇动,嘴角的弧度弯弯上翘。
她惯来多用清甜而淡雅的橙香,此刻这熟悉的香气浮动在四周,萧珩的心情忽然变得平和而柔软。
他双腿一夹马腹,马的速度慢了下来,萧珩松开缰绳,任白马在草地上自在溜达,又向着小溪的方向哒哒小跑了过去。
时光似于此刻停住,静谧而美好。
远处忽然传来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清词的长睫颤了颤,抬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山坳转弯处出现了两人一马,待清词看清楚了来人,原来是晋康县主和顾子琛夫妻二人。
顾子琛神采飞扬,晋康县主约莫是有些累了,不复早上马球赛时的神采奕奕,懒散疲惫地窝在顾子琛怀里,和她往日的刚健婀娜大相径庭,倒是有了点小女人的味道。
萧珩勒停了马。
清词有些奇怪,还是打了招呼,问:“你们是去山那边了吗?可有甚么好玩的?”
晋康县主难得的犹豫了片刻,才慢吞吞道:“也没什么,一样的景色罢了。”
清词还要再问,忽觉萧珩按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捏了下,示意她别别问了。
她的腰极敏感,怕捏怕痒,萧珩这一碰,忍不住就要惊呼出声,险险捂住了嘴。
两骑错身而过,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萧珩的目光似笑非笑,顾子琛是有些得意。
晋康县主顿时脸也红了,咬了咬唇,在座下骏马擦过清词身旁的一瞬间,她身子偏向清词,微带挑衅的语气低低说了一句:“萧珩的马上功夫应该也很不错。”
话音一落便一踢马腹,加快速度跑了过去。
但她的话清词是听清楚了,她愣了愣,这还用说吗?
萧珩的眸色深了深,握住清词腰的那只手又不觉紧了紧。
清词软软呼了声痛,犹自不解地自言自语:“阿彤是甚么意思?”
见妻子依然懵懂,萧珩将人往怀里搂了搂,音色低沉在她耳边滚过,别有意味地缓缓道:“我的马上功夫是很好,阿词要不要试一试?”
清词一怔,脑中如闪电般划过什么,瞬间福至心灵,立刻明了晋康县主和顾子琛刚刚做了什么,也听懂了萧珩的暗示!
萧珩放在她腰上的手忽然便烫得她肌肤发软,脸颊也如火烫般泛起红晕,这红晕一直蔓延到白玉般的脖颈和耳垂上。
怎么可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萧珩的气息在她肩头拂过,如一片柔软而轻盈的羽毛。
清词惊慌失措,结结巴巴道:“我......我累了,咱们回......回去好不好?”
萧珩性子端严克制,不比顾子琛跳脱肆意,方才气氛有些旖旎才自然而然脱口而出,见妻子如此害羞,不觉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孟浪,必是吓到她了。
但妻子这般模样着实让人忍不住想怜惜,他心中泛起柔情,亲了亲她,压下欲念:“好,我们回去。”
*
回去的路上两人皆是沉默不语,清词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进了围场脸上的红晕才渐渐消退。
她正要下马,忽听有人诧异地惊呼一声。
清词若有所感抬头,马蹄声奔腾如雷,由远及近,当头一骑乌头大马蹄铁如雪,势若游龙,闯入她的眼帘。
马蹄声迅疾如雷,马上女子红衣猎猎,一头黑发在风中飞扬,她的面庞微带风尘之色,眉弯新月,看过来的目光清亮又坚定。
心头蓦然浮现一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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