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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的青年双手拴着镌刻符文的镣铐,连接处断开,长长的链子拖在地上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着,因为浸泡过血液而在地上拖出更长的痕迹。
    他似乎是刚从血池里爬出来,浑身湿漉漉的,血不停地顺着顺着头发滴落,苍白的脸上有着未干的血迹,赤着脚踩着什么人的肩膀。
    温念听见那人求饶地说着“冒犯您”之类的话,也瞧见温晏白面无表情地加重力道。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碎裂声在大厅内回荡,又渐渐沉寂下去。
    逐渐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声。
    温晏白抬头看到温念,勾起唇,露出了一个……极有温度的笑容。
    温念这下是真的毛骨悚然。
    他们间的关系,远没有好到他一间她便笑的程度。
    她:“你这是怎么了?”
    然后暗中戳了一下系统,让对方给她显示一下好感度。
    虽然这个好感度仅做参考,她不怎么相信,也从来不管。
    但这个时候,恋爱系统的情商还是比她高的。
    【黑化值100%,好感度100或-100,警告!对方的情绪极不稳定,请立刻采取安抚措施。】
    他这是发生了啥,咋变态成这个样子?
    温念也就随便问问,没想到系统真的给了答案。
    【他从楼晏清的灵魂碎片里看到你,也触碰到了楼晏清的情感。】
    温念和碎焰帝君之间,并不存在什么一见钟情的情况,因为楼晏清把自己的记忆和情感都封印起来,在切片圆满完成任务之前,对方无法感知。
    但架不住某人作死。
    他将自己的状态压制在生与死之间,利用“死掉就会立刻转生”的设定,窥见了封印里的东西。
    温晏白确实被推进了处罚罪人的血池,却是故意的。
    温念大概想明白其中的经过,看着他说:“真相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
    她从来不在意所谓的真相,也不喜欢“为了她好”,她只在意自己是否在顺心而为,事情的结果是否如自己所愿。
    在这一点上,对方似乎又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人。
    温晏白俯视着她,浓墨色的眼眸泛着冷清的光,偏偏又给人一种乖巧的感觉:“为什么离我这么远呢?”
    温念惊悚地说:“你不要摆这种表情,我师弟要是像你这样,家里早就没有他的位置了。”
    他这样,叫她以后怎么直视记忆里用同款表情的师弟!
    不知道她的话哪里叫他满意了。
    温晏白收回自己的脚,坐在地上,虚弱得无法再移动,只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刚杀死了一个半步大乘的魔修,让他本就不好的身体雪上加霜。
    温念觉得如果自己不管的话,他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死。
    也觉得自己如果现在提出要杀了他的话,他会同意。
    他的骄傲让他无法接受自己的人生是被人一手安排好的。
    从诞生的初期,他就是为了制造无休止的死亡。
    除此之外,再无意义。
    对楼晏清来说,自己只是选择了一条捷径,对温晏白来说,他的人生是虚无的。
    温念蹲在温晏白的面前,抬起他的手,仔细擦干上面的血迹,然后建议他换件衣服。
    人八成是得靠她扛回去的,最好把他弄得干净点。
    她穿的是白衣呢。
    “虽然我这一生杀人无数,手上沾满鲜血,但倘若这一切都是被人安排好的呢?”他突然问。
    作为一个外表忧郁系的美男子,换做别人大约会非常心疼。
    “你想说自己虽然杀了很多人但只是个孩子吗?”温念嗤笑一声,“减掉你杀人的部分,你也是个专横独断,记仇小气的家伙。”
    他:“……你不是这样?”
    “但我坦荡,我从来不为自己的任何选择而感到后悔,虚无的从来是世界,而并非我。”
    她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会相信自己的人。
    即使同样相信楼晏清,她也要拒绝他的“好意”,自己选择未来。
    温念:“等你好了,我们打一架吧,谁输了就杀了谁。”
    “好。”
    第17章
    关于温晏白究竟走的是什么道的讨论,没有再继续下去。
    一个早就知道,一个找到答案却觉得不重要了。
    关于温念的身份,更是没有谁明说。
    回到天宫后,温晏白开始养伤。
    温念无视对方一会儿100一会儿-100的好感度,看在对方至少维持了表面乖巧的份上,颇为耐心地照顾他。
    照顾是指吩咐其他人跑腿,自己偶尔象征性地(在他打算起来的时候)给他盖盖被子,梳梳头发(指给他扎辫子),喂喂药(贼苦的那种)……
    温晏白的精神状态很糟,但意外地没有再对她的任何行为表示愤怒。
    就像……她真的是他的君王,雷霆雨露皆虔诚地受着。
    只有温念知道,他抓着她的时候,就像是在抓洪水中唯一的一棵浮木,不指望自己能靠岸,只希望自己能够一直抱着它直到死亡。
    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理解他的人。
    是他诞生的意义,是他要寻找的真相。
    是他的爱与恨所系。
    恨绵长不绝,爱来的突兀又无法拒绝。
    这份激烈的情感,必须以他们之一的死亡作为结束。
    温念不会对这份感情做出任何回应,但她会给对方一个合适的结局,用手中的刀结束一切。
    温晏白的伤好得很慢。
    因为他不高兴的时候会出去杀人,高兴的时候也出去杀人。
    他养的那些“将军”,数量急剧减少,即使有惊恐之下叛逃的,也被他一一找出,屠杀殆尽。
    温清君意识到什么,为了及时安排好下属领地的未来,处于疯狂工作的状态。
    即使是他,偶尔也恍惚地觉得自己千年前的这一行,行动方向似乎不太正确,但也无法将水深火热中的人们放在一边。
    苍灵界开始流传他们的传说。
    在争吵了很久到底是“暴君+妖妃+痴情臣子”还是“暴君+昏君+贤臣”的配置后,前者因为太过经典而被广为认可。
    因为天宫没剩几个活人,所以流言没有传到温念的耳朵里。
    在一个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温晏白出门杀人,温念抽出空,罕见地踏足了温清君工作的地方。
    眼中闪过讶异,他站起来向对方行礼:“陛下。”
    温念笑了:“整个天宫,只有你会这么真情实感地喊我陛下。”
    他温和地说:“陛下此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我记得,云先生给了你一份能够毒死大乘期的毒药。”
    温清君默了一会儿,低声应道:“是。”
    “能够与酒一起服用吗?”
    “本就是毒酒。”
    这壶酒叫做长梦,用半透的玉壶装着,可以看到里面浅粉的酒液。
    温念提起这壶酒,端详了一会儿。
    她觉得应该很好喝,所以收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她的语气温和起来,“我需要杀了你来验证一件事。”
    大约是跟某个家伙待久了,她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多少有点变态。
    温清君没有被她吓到,也没有表现出抗拒或是杀意,他只是确认道:“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很重要的事,关于你师尊到底瞒着我干了什么。”
    “好。”
    话音一落,他卸下自己所有的灵气,微微仰头,引颈受戮。
    真是个圣人啊。
    温念又一次感叹。
    她抽刀出鞘:“你的道,本座姑且认可了。”
    这是温清君第一次看到温念的刀。
    在这一刻,他产生了不合时宜的想法:她的刀,远比第一美人的皮囊要美。
    殷红的血从刀刃滑落,在地上积成一滩。
    温念静静地看着尸体。
    想着自己没有看到对方灵魂的事情。
    这代表她不能干预对方继续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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