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岭棠气得连夜从上海赶回来,劈头盖脸对着江予就是一顿骂。
“你要睡女人我不管你,随便你睡多少,别把事情给我闹大,与那什么胡府二小姐的婚事最近想都不要想,最近是非常时期别给我惹是生非!”
江予只是笔直站着身子在一旁沉默不语,江岭棠说的话是一句都没接。
江岭棠算是按照预料回来了,可这个凭空冒出来的胡蕊又惹了个麻烦,婚事什么都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主要是.......南欢。
原本昨晚上的记者只会拍到他和南欢的身影,为此还专门给那女人准备了面纱,可谁曾想竟便宜了凭空出现的胡蕊,南欢的妹妹。
自昨晚回来之后南欢就没再跟自己说过一句话,好不容易通过“合作”的关系二人稍微缓和了些,现在又再度回到冰点。
真是搞不懂,她当时被胡家赶出来时那家人何曾对她好过,怎么都这时候了还担心她那妹妹。
江岭棠骂了半天,发现江予心不在焉险些气吐血,拿着桌上的东西朝他扔过去,“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江予眼快避过,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
江岭棠也懒得骂了,想起手下给的情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你昨天跟余钧见面做什么?”
江予道:“跟余大哥有阵子没见了,只是单纯叙叙旧聊个天。”
江岭棠眼神里的怀疑并未消减,但也不继续追问了,只道:“明天晚上特派员就会过来,你这两天把金陵的治安给我做好了,要是再有学生闹事,我唯你是问。”
“嗯。”
江岭棠又道:“还有,我听羽田先生说当时生意都已经谈好了,是你自己拒绝他的请求,那么大一庄生意凭什么不签?真是害我白跑一趟上海......”
“我不喜欢和日本人合作,更何况还是鸦片方面的,你要当个卖国贼你去当,别把我拉下水,好名声全让你给占了。”
“你……”江岭棠下意识受握成拳,恨不得要给这混账儿子来一圈,但也只能看着他从书房内。大摇大摆地出去
真是小兔崽子,长大了由不得控制了。
不过......这样的肆意,也风光不了几时了。
想起羽田雄一透露给他的消息.......怕是过不久,就要谋划后面的诸多事情了。
*
南欢自金陵大饭店回来之后就经常心不在焉,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不怎么出门。此时府中上下都沉浸在七姨太刚生产完的喜讯里,也没人注意到九姨太的异常。
小米去小厨房给南欢煲了汤,她也没喝几口。
“九姨太别难过了,”小米不知南欢心中郁结所在,只当她才刚得了老爷的宠爱没几天就被冷落了,连忙安慰道:“想要孩子早晚都会有的嘛,九姨太年轻貌美,到时候跟老爷肯定能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的。”
小米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南欢更难过了,只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我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会,如果有人前来就说我身子抱恙。”
九姨太已经是这个态度了,小米也不好再多说话,只能先行退下。
昨晚回来之后南欢想了很多,折腾至半夜才勉强休息了会,今天江岭棠回来全府上下都得去迎接她更是没睡好。好在此时江岭棠的心思在自己的公务和七姨太身上,没空管她,不然她还得花费时间精力来装模作样。
多想也是无益,明天就是关键的一天了,至少这两天精神状态得休养好。这般想着,女人支着胳膊在床榻边小憩了会儿。
这次入睡得倒快,只是做了梦,有些不安稳。梦里面都是碎片化的东西,好像之前的人生经历快速的在自己的大脑里迅速过了一遍。
等勉强把自己的人生过完一遍,转然醒来时,发现床边坐了个人。
是江予。
此刻的他正穿着一身黑色军装,就坐在床边翻阅着她的那一本李清照的古诗词。
南欢立刻就吓清醒了,立马坐起身,冷着声音道:“你来干什么?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江予轻叹了口气,把那本古诗词放在床头的柜上还给女人,道:“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南欢撇着头,当真是一眼都不愿意给他,“出去。”
只听江予道:“你妹妹的事……是个意外,我不会动胡府的人。”
南欢可不信他的鬼话,只侧了侧身子,再度闭着眼。
江予伸出手想触碰南欢的肩,离指尖还有一寸的时候最终收回,只道了句:“布防图的事可以先不管了。”
“什么意思?”
女人不懂,但毕竟涉及到自己的任务,哪怕再不想见到这个人,也只能转过头去问他。
谁曾想江予竟突然转换了话题,“我听说你从去国外留学几年,国外生活好吗?”
南欢:“……”
他是不是故意用布防图的事情来招惹她?
江予神色却不似往日那般轻佻,故意开人玩笑,脸上竟然久违有一种肃穆之感,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下一秒就听江予道:“北平那边传来紧急通知,我今天下午就要去那边,明天我不能保护你。”
南欢轻呵一声,“我也不需要你保护。”
“你明天只要不干傻事也不需要人保护。”男人这般说着,身体稍微往前倾,动作缓缓柔和地将女人抱在怀里。
“你做什么?!”南欢又开始下意识挣扎起来。
“嘘……乖,不要动,我只是想抱一会儿……不做别的。”江予把头轻轻枕在女人的肩上。南欢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想必也是厌恶,不过好在挣脱的姿势稍微平缓了些,想必是任由自己去了。
闻着女人身上淡淡的清香花味,江予一直微皱着的眉头这才舒缓了些。他闭着眼享受了会儿这般难得的安静祥和。
“余钧这个人你不要完全相信,我和他只有利益关系,下次再跟他遇见要小心一些。”他小心嘱咐着,不敢把她卖给余钧的事全盘托出,不然恐怕又是得挨一顿骂,还会让她无法再信任自己。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余钧做事谨慎,在对自己没有利处的情况下不会出手,他只能抛出地下党这个诱饵。
到时候玉蚌相争,他也能渔翁得利。
只是南欢是一个变数,只能千叮叮万嘱咐,让她不要惹到余钧,至少余钧现在还不能动她。
“哦。”女人的语气很淡,也不知听了没听,极其敷衍地吐出一个字,视线全落在桌上的那本诗词集上。
江予气得又想把那诗词集给夺回来,就那么宝贝那破难诗句?
不过这玩意儿本来就是拿来给她赔罪的,要是再抢回去惹她生气了,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还有,”江予从怀中掏出一把枪来放进女人手里,“这东西留给你防身,但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别用。”
南欢看着手心里的那把漆黑色的枪,有些重,这种东西就算不开枪,拿出来稍微让别人看一眼都觉得危险,她未免被小米看出来,就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我这一去北平,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最近时局动荡,我会留下几个心腹在府里保护你,平时你就待在府上就行,别随便出去免得被人监视跟踪……”
不知怎么回事,一向惜字如金的江大少爷此刻一反常态,到了她跟前像是个喋喋不休的小妇人一样,千叮咛万嘱咐,平日里威严冷漠的氛围削去了大半,让人险些有些认不出来。
南欢听着他在那叨叨有些听烦了,冷声打断道:“不是说紧急通知吗?你怎么还不走?”
“再留一会儿……”
环抱住女人的姿势,收紧了些,江予整个头都埋在女人的脖颈里,费力及取着他颈肩的香气。
“一会儿就好。”
真希望这一会儿能长一些,再长一些。
*
金陵公园里,一些小孩子正围着一个花坛随手撒些食物,引得一些鸽子竞相觅食。
穿着墨灰色大衣戴着帽子的女人坐在一旁的长廊上,也随手撒了些谷物,引得一些鸽子前来。
女人旁边坐着的约四十来岁戴着墨镜的男人正仔细盯着报纸。
“今天晚上八点半,邝奇会到达金陵火车站,到时候江岭棠和余钧亲自去迎接。”女人轻声道,“那个时候应该是开车最严的时候,不建议动手。”
“好的,组织在火车上安排的有内线,如果可以的话会让邝奇到达火车站之前就完成任务。若是实在不行,后续再想办法。”
女人问:“安姨怎么样?”
“她过得很好,你放心。孩子们也很挂念你,想着你能早些回去继续给他们教书。”
“我现在还不行……”
男人转了转报纸,道:“胡兰同志,这次有关于邝奇的任务完成之后,组织会想办法让你远离江府,到时候你做好准备。”
“我留在江岭棠身边可以为组织打探到更多的消息,而且我贸然失踪,以江岭棠的性子,他肯定会怀疑的。”
“太危险了。”男人道,“你原本就是后方教书人员,不适合做卧底的工作,若不是那日江岭棠......”
“放心吧刘大哥,我会小心的,至少能在离开之前能为组织多打探一些江岭棠身上的消息。哦对了,”南欢嘱咐道:“最近有联系彦湫吗?他行事有些莽撞,我怕他会破坏晚上的计划。”
“放心,我已经派人去保护他了,他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那个......”女人顿了顿,继续问道:“组织里面有没有说过目前北平的情况如何?”
被关在江府里根本无法打探外面的消息,可现在出了门,似乎消息也是闭塞的。江予昨天被紧急召回北平,应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可现在表面上却是一片风平浪静,安静得让人心慌。
更何况昨天江予那反常的态度,更是让她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目前北平好像并无异常,不过最近局势有些不安稳,还是小心些为好。”
“说的也是。”
*
与组织的人见了面之后,南欢在公园待了很久,江予的确安排了人时刻保护着她,从今天出门时就感觉身后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没什么特别大的恶意,就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在街道上随意逛的时候,南欢有些心不在焉,想起昨天江予问她的“国外生活”,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北平那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他......会不会有危险?
脑袋里一片混沌,导致她走路时心不在焉,没注意到道路上正往这边走的行人,径直撞了上去,帽子此刻也被撞掉在地上。
南欢一边蹲下身子捡帽子一边道歉:“不好意思我没看清......”
抬头看见对面的男人的熟悉面孔,南欢身子一僵,下意识就要念出他的名字,可想着现在的身份,只能急忙戴着帽子落荒而逃,谁曾想被那人猛地扯住了包链。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