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被雨淋的还是怎么回事,她都不知道是怎么从那个山上下来回到自己家的,只勉强洗了个澡,甩在一旁的衣服管都没管,直接躺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她这一觉睡得够久,眼睛从闭上那一刻开始就没再轻易睁开过。
脑中的意识开始涣散,身体也变得滚烫乏力,似乎有人给她打了电话,接连好几个。
原本她还想伸手去接一下的,可已经没有力气了。
这一次在病中竟然没做梦,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什么东西。又像是整个人位于高空中,身子猛然间从上往下坠落。可她不管怎么样眼睛都是睁不开。
不只是眼睛,鼻子也是一样。
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呼吸不畅,她下意识地张着嘴艰难地汲取空气。
直到头顶似乎传来一股淡淡的凉意,她浑身的那股子燥热才慢慢消减了一些。
她挣扎着伸出手,那股凉意……她想要更多,可就是触摸不到。
耳边似乎传来一两句人声,她大脑一片混沌根本就听不清。
她旁边……有人吗?
“周正彦......周正彦......”
她下意识地呼唤呢喃着,可没有人应答。
……对了......她现在在自己家,门被反锁了,他进不来。
发烧伴随着浓浓的困意席卷而来,她唯一仅存的神志也在病痛的折磨下消灭怠尽,最后完全睡死了过去。
……
“菲菲!”
“菲菲……”
“砰砰砰……”
“菲菲你快开门!”
“刘叔麻烦您了,菲菲她在里面两天了还不出来……我怕她担心了什么事。”
“孩子你别急.....让我先找找钥匙。”
额头一阵一阵地刺痛,格外刺激着女人的神经。
很吵。
耳边尽是些吵闹的声音,她想让他们闭嘴,让她享受一下难得的安静,尽管这样的安静有时让她心悸恐慌,可她第一次觉得这样不管不顾地睡着,不关心自己的工作,不关注那凶杀案的新闻,还有自己刚刚窥见的那惊人血腥的一幕......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好像也挺不错的。
可她连张嘴的机会都没有。
身体突然变得轻盈起来,她似乎是被人抱着,头顶传来的是男人模糊而又焦急的声音:“菲菲她发烧了,我现在送她去医院。”
一路上她都被男人紧紧抱着,揽着她肩膀的手一直在颤抖,他似乎是在害怕。
“菲菲……菲菲你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就要到医院了,我应该早点来的,我应该早点来的……”
男人似乎很慌张,哪怕自己现在还没完全清醒,她也能听得出来他说这话时声音里藏不住的恐慌。
孙菲菲很想摸着他的脸对他安慰她没事。
可大脑疼得越来越严重了,眼皮子也变得格外沉重,她好像的确要去医院,再不去医院就要被那一突一突的神经给疼死。
两天后,女人才完全清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的第一秒就看见洁白的病床,鼻子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孙菲菲左右环顾了一眼,她住的是单人病房,房间有点大。外面的雨还没停,比那一天要稍微小一些,雨滴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有些闹人。
旁边的书桌上放着一个A4纸般大小的白本子,第一页用铅笔画了些东西。
她一眼看出那是周正彦的。
那纸上现在目前只勾勒出了短短几笔,但是根据那模糊的轮廓,大概可以看出是一个女人,她穿着长裙躺在地上,孙菲菲看着有些眼熟,感觉好像在哪见过这样的景象。
头又开始痛了起来,她捂着脑袋不再多想,去找手机。
孙菲菲不知道自己烧了几天。在医院又待了几天。
但时间应该挺久的,这几天总感觉除了周正彦有不少人来看过她,只是她一直在昏睡中,没多大印象了。
手机被周正彦带了过来,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一打开屏幕就看见十几个未接来电,老板一通,李悦有四通,张梅有五通,剩下的几通全部都是周正彦,是在两天前。
她看见张梅的名字一瞬间有些心梗,这人给她打了这么多电话,除了为了孙冬,她一时间也想不到别的。
孙菲菲先给老板打了电话说明了自己的情况,老板倒是很善解人意并未多加指责,还让她注意身体。不过到最后要挂的时候还是问了一句:“菲菲,你以后还想在这里干么?”
女人沉默半晌,没说话。
其实原本在李悦辞职之前她已经生出不想干的念头了,只是这年头工作不大好换,她当时还没找好心仪的下一家,老板在面包店开的工资也不错。
现在孙冬已经找到了这个城市,她干了这行工作已经有半年多了,差不多也厌倦了。
那边电话里的老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道:“你先好好把身体养着吧,这个月的工资下个月我会发你。”
“谢谢老板。”
她在外面工作的这近十年,其实这半年过得比其他几年要不错得多,没有人员上的勾心斗角,有时候也能跟同事八卦八卦,但不管怎么说她也干够了,也是该换个工作。换个住的地方了。
张梅打来的电话都是昨天晚上的,那时候她还没醒,现在闲了也不想给她打回去。想着孙冬之前来找自己时故意炫耀他手上的那些伤疤......不可否认,这的确是张梅的一贯作风。
只要儿子出了一点事,她就会大惊小怪说个半天。
怕是因为孙冬来找她的这件事让张梅觉得于心有愧,想打电话过来道歉,或者是询问他儿子的人身安全。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她以后都不想管了。
最后她给李悦打了电话。
那边到时很快就接了,还没等她开口,对面的女人又开始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他妈这几天是死了是吗?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一个都没接,赶着去投胎呢?!”
还是美好的日常问候,听着李悦在电话那头差点要访问起她的祖宗十八代,孙菲菲嘴角稍微弯了弯。
“也算是小死了一回吧。”她才刚醒,身上没多少力气,说话轻轻柔柔的:“前几天发了高烧,一个人在家躺着,别人也不知道我的情况,差点烧死在床上。”
“牛逼……”李悦感叹,“你他妈在家烧了几天居然还能醒过来?我现在该不会跟个已经死了的鬼在讲话吧?”
“周正彦送我去了医院。”
虽然她当时脑子迷糊着,但依稀听到些动静,应该是周正彦当时担心她的情况,苦于没有钥匙,只能去楼下安保处找刘叔帮忙。
“哎哟哟~有男朋友可真是好。”电话里李悦的语气变得有些酸里酸气,不过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又严肃了起来。
“对了菲菲,这两天你烧着应该没看新闻吧?”
女人捏了一下眉心,毕竟是八卦多年的人,自然懂得李悦所说的新闻是什么意思,问:“又有女人被杀了?还是那杀手已经落网了?”
“前三天你烧着的时候爆出来的,碎尸案。”
孙菲菲拿着手机的动作一顿,尽管已经在心里面做好了准备,可听到李悦跟她讲述案情的时候,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一天跟着咪咪爬上那个小山丘看到的情景。
那些猫虽然说不上被分尸,但似乎也没有几具完好的尸体,甚至有的早已腐烂,只剩下一些腐肉和白骨了。
她差点又要呕吐起来。
这几天一直没有进食,孙菲菲只靠着医院的葡萄水点滴续命,就算想吐也没东西可吐。
出事地点未知,因为是碎尸案,尸体的部分肢体都分解在各处。江市二环中心有一个很大的河,因连接着黄河的一条支流,平时住在河边的人会以打渔为生。
也就是在前几天,有人突然在捞鱼的渔网里发现了一具人头,那人头早就被鱼啃食得不成样子了,只剩下一个沾着腐烂血肉的头骨。警方接到报案之后就全力开始派人在河边进行打捞,又断断续续捞出受害者的四肢,至于人体的胸口还有肚子等部分又是在附近打捞了很久才找到。
“我没想到那杀人犯现在竟然越来越变态了,之前的两个人至少还能留个全尸,这一次新闻直接爆了,听说警察在附近没日没夜搜索两天才勉强把其他的碎尸给找到。你说江市是个什么好地方,怎么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死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生过一场大病勉强往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原因,现在孙菲菲听着李悦说着这些恐怖的案情描述,竟然没有之前那般恐慌。连说出的话都比平时冷静很多:“警察还没有把那个凶杀犯给抓到吗?”
“没有。”
自从第一起案件开始到现在已经快有两个月了,两个月的时间,死了三个人,死状一起比一起惨烈。可警方到现在还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结果。
是那杀人犯太过于聪明,还是本市的警察太过于无能?
不过也无所谓了。
她现在要离开这个地方,以后这个城市在发生什么凶杀案也跟她没有关系。
只是现在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周正彦开口。
“菲菲你醒了?”
正想着男人,那人就从病房门口进来,孙菲菲跟李悦说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嗯,”她看着他,虚弱的脸上微微绽放着一丝笑意,“是你送到把我医院来的吧?谢谢你。”
“谢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倒是你......”男人眼中满是心疼,一边给她倒了杯热水一边道:“你发烧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当时已经烧迷糊了,想跟你说也睁不开眼睛。”她接过杯子,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灼热温度,身子里似乎也涌入一股暖流,她对男人道:“好在现在烧已经退了不少。”
男人上前一步,把女人抱在怀里,大手轻抚她的额头,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啊,还好……还好来得及时。”
“我真后悔当时没能早点来找你……当时你身子滚烫,喊你半天都没有回应,真的把我吓死了……”
她身子现在还是软的,浑身无力,只能费力地用手勾了勾男人的手指,轻声安慰道:“放心吧,我现在不活得好好的吗?”
“你都不知道当时可把我吓坏了,那个时候第三起碎尸案的新闻刚爆出来,我下意识地担心你,想去你家找你,结果半天没人回应。差点以为你出了事……慌里忙张的就去找了刘叔……还好还好……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你……”男人声音里已经开始出现了颤抖,两人贴得很近,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男人身体正在微微地战栗,似乎是在害怕。
他害怕失去她。
“砰砰砰……”
二人的温情还没继续留存一会儿,寂静的病房突然出现突兀的敲门声。
孙菲菲稍微侧了一下脑袋,往门口看去,竟然是两个陌生的男人。
其中一人穿着蓝色的衬衣,底下是一身西裤,他手上提着一个公文包,短头发,面容看着大概40岁左右,脸色有些黝黑,面容看着还算比较和善。
站在他后面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看着要稍微年轻一些,大概30岁左右,手里也提着一个包,但面容看着没有前一个男人那般沉稳。
孙菲菲确定以及肯定,之前没见过他们。
“你们是……?”
“是孙菲菲小姐吗?”为首的男人先开了口,上前走了几步,从口袋里拿出证件给二人看了一眼,“我是江市人民警察局刑警大队的队长王桥,这一位是张氏堪,这次来这里是想麻烦你做一下笔录。”
女人右眼一跳,她抬眼看着面前的两个警察,一时间有些心慌。
这种心慌倒不是做贼心虚,而是觉得可能跟孙冬有关系。难不成是孙冬在这个城市里面犯了什么事被抓到警察局进行刑拘了?
倒还真有这个可能。
她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果然不出她所料,只听王桥开口:“请问孙冬是孙小姐的弟弟吗?”
“是。”女人点了点头。
由于烧得有些过久,她身上缺水有些严重,一开口说话嗓子就干哑的很,刚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她就开始剧烈咳了起来。
周正彦帮她拍了拍背,随后又给她接了杯水,之后拿了个枕头放在床头让她侧靠着。
王桥看了他一眼,问:“你们俩是男女朋友关系?”
周正彦对他稍微笑了笑,道:“是的,刚在一起没多久。菲菲她刚从高烧中转醒过来嗓子还哑着,现在可能不太适合多说话。你们可以先问我,我知道的都会说。”
王桥跟张氏堪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后王桥道:“是这样的,前几天的碎尸案两位应该从网络上听说过了吧?”
孙菲菲和周正彦一起点了头。
孙菲菲觉得有些疑惑,怎么又突然转换话题到碎尸案了?难不成孙冬跟这个案子有联系?
只见张氏堪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来递给孙菲菲。
照片上显现出来的好像是一张约手心大小破旧的方形纸屑,似乎是被水给浸泡过,上面印着的数字和汉字都有些看不清了。女人拿近仔细看了一眼才勉强看清好像是车票。
“这是我们从受害者上提取到的证物,据这两天的法医对于尸体的验证和当天的车次查询,我们现在可以确定,受害者就是孙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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