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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野泥害怕再扯下去,两个人就要开始针砭时弊,一同仇恨社会了。
    季剑峰话风一转,“你现在还在研究院上班吗?有编制吗?职称如何?”
    欧野泥如实回答,“没有编制,也没有职称,眼下已经辞职了,暂时在通荣医院上班。”
    “哦,”季剑峰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虽说是生意还不错的私立医院,毕竟不是正规单位,没有编制,不评职称的话,你终究有些亏。”
    “不知……”欧野泥倒是虚心向他请教,“身在任何单位都是打工赚钱,以劳动换货币,我亏在哪里?”
    “汉国的养老制度目前仍是双轨制,”季剑峰对上一辈的待遇太清楚了,“退休之后编制人员的收入至少是企业人员的两倍以上。”
    欧野泥:“可是延迟退休到65岁的话,我可能不一定活得够80岁……”
    “高校也好,其他公立单位也好,年轻人初进去的时候有些忙,熬着也难。但时间久了,日子就会越过越好。”
    季剑峰的语气和表情始终是淡淡的,并没有自以为爹的趾高气扬,只是缓慢地将自己的人生观念平铺直叙。
    “在外面打工赚快钱,无异于短时间内竭耗生命力。等到年老力衰,再想找一份稳定的保障,可能就没有现在年轻的时候那么容易了。”
    欧野泥颔首而笑,“我冒昧地问一句……季叔叔在高校的收入如何?”
    “不多,”季剑峰毫无金钱波动带来的患得患失,“当讲师的时候五六千块钱,评上了副教授可能会有七八千,正教授应该会有一万以上。”
    “还好,”欧野泥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也是我们市高校的平均标准。”
    相意无见过口出恶言的欧野泥,见过疯狂撕咬前男友的欧野泥,见过疲惫崩溃的欧耶尼。
    但是他第一次见到欧野泥的另一面,在季剑峰面前,她这神情和笑容友善圆圜得过分,言语也是拿捏适度的。
    哪怕季剑峰的话语中已经三番五次的踩到了她的雷点,她也没有进行辩驳与争论。
    “你以后有什么人生目标吗?”季剑峰显然指的是学区房、好工作、评职称和鸡娃计划。
    “我啊,”欧野泥的身躯松弛了下来,一只手臂软软地搭在扶手上,脑袋也歪在靠枕,“这些年我实在太累了,只希望过上不用与任何人打交道,也不用每天一起床就上班的生活。”
    如果说之前的公司单位之争还只能算是欧野泥的个人选择,这眼下未来的人生目标可以说已经触及到了季剑峰的底线了。
    “现代年轻人的压力这么,大仅靠一个人是无法支撑整个家庭的。你已经有了这么高的学历,有了这么强的能力,就应该把眼光放长远一些,去赢取更好的未来。”
    欧野泥懒懒地用手掌撑住头,“没关系吧,我爸妈今年才50出头。老公不愿意养我的话,我相信爸妈会一直把我养到他们含笑而逝的那一天。”
    她咯咯笑了两声,“那个时候我正好就可以领退休工资了,是不是无缝连接呢?”
    欧野泥身前和身后的两个男人一时都沉默了。
    季剑峰是惊讶于欧野泥的三观跟他差的远得离谱。
    相意无则是惊讶于欧野泥十分钟之前还言行得体地浅谈人生,然而从有为青年到摆烂蛀虫的转变只用了一瞬间。
    是他错怪她了,她根本就坚持不了太久。
    “不好意思,”季剑峰在尴尬之余举起手机为自己解了围,“我接个电话。”
    不知电话那端在说什么,他只是简短的“嗯嗯哦哦”,随后就对欧野泥说,“我有点事情,我们改日再聚。”
    “喂,季剑峰,”欧野泥看着他仓促离去的背影,与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我记得你17岁的时候不是现在这个模样,那会儿你还是个嘴瓢少年。”
    季剑峰是她小姑父何覃的表弟,他小的时候父母常年在外地打工在,一直由何覃的母亲代为抚养长大。
    高考前夕,因为他在城里没有落脚处,何覃向阳炎说情,让季剑峰暂住。
    这一寄住就是三个月,敬剑锋年少帅气,又油嘴滑舌。
    那时候13岁的欧野泥还在上初中,经常看见季剑峰在马路上不舍地地与女朋友依依惜别。
    在他闭门攻读期间,欧野泥会帮他转交情书。
    她还常常满怀疑惑地问季剑峰,“这个女朋友,会是你以后的女朋友吗?”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见人三分笑的少年满不在乎地摊手,“反正是我现在的女朋友。”
    岁月这把杀猪刀除了会把俊美的少年郎杀成一头头肥美的猪,也会把一个亲切幽默的邻家哥哥雕刻成循规蹈矩不苟言笑的卫道者。
    季剑峰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容貌也保持得很好,清晰挺拔的轮廓与少年时相差不大。
    但是在他的身上,欧野泥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岁月如梭,大江东去不复返。
    季剑峰没有回过头来,他只是说。
    “小时候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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