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教室后排空荡荡的座位,讲台上的楚宁有些失神,唐佑鹤突然消失在她的生活中一样,没有那股淡淡的柠檬香和那个挑眉坏笑的少年。
放课后池凡说送楚宁回家,过马路时楚宁看到马路对面站着一个男人,戴着线帽和口罩,身形笔直修长,他的目光隔着人潮正正落在她和池凡身上。
很熟悉。
绿灯亮起时他们擦肩而过,楚宁瞟到男人左眼角的泪痣,心中所想更加确定了几分,再回头望去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没于人海。
楚宁心不在焉地继续往前走,甚至连池凡唤她都没有听到。
池凡试探问道:“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看你每天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楚宁还在想刚刚那个身影。
“那周末要不要一起去春游散散心,和教研组的老师一起。”池凡建议道,“如果不想和大家一起,我们也可以去周边逛逛。”
“再说吧。”楚宁胡乱搪塞道。
池凡识趣地没再说话,到小区楼下时,池凡将楚宁散落在脸侧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温和的笑:“如果你信任我,可以跟我倾诉。”
他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温柔清冽,随风翻飞的墨色柔发在日影下泛着微微暖意,让人心生信赖,楚宁欲言又止,只是点点头。
“上去吧。”池凡看着犹豫不决的楚宁,拍了拍她的肩,“交给我。”
池凡看着楚宁进了楼,垂下眼帘,走出小区看到倚在门口的身影,脚步一顿,唐佑鹤掐了烟径直向池凡走来。
“我们谈谈。”
“好。”
楚宁看到准备关上的电梯,已经做好准备等下一趟了,电梯门又打开了。
“姐姐!”里面的少年依然活力满满。
楚宁趁他说下一句之前急忙开口说道:“今天我家不做饭。”
金发少年有着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很快又恢复如常,段然挠挠头:“我没有要蹭饭的意思,是不是我之前的自来熟给姐姐带来麻烦了?”
他穿着黄色棒球服,蓝色破洞牛仔裤,白皙俊美的脸,眉眼带着少年独有的清秀爽朗,留着毛茸茸的短发。
“没有。”楚宁按下电梯键。
“姐姐没有怪我就好。”段然如释重负,展颜笑道,露出尖尖的虎牙,“那作为补偿,今天姐姐来我家吃饭吧。”
电梯门打开,楚宁闻言微愣了一下,刚想拒绝。
“来嘛来嘛,顺便试试我新买的投影仪。”段然晃了晃手中的外卖袋子,“我点了匀市最好吃的炸鸡和披萨”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就被堵在嗓子眼,楚宁装作不情愿地叹了一口气:“好吧,那就看在炸鸡和披萨的面子上,我先回家换套衣服。”
段然这才发现楚宁穿着职业的白色西装,大波浪卷发垂在肩头,盈盈秋水般的杏眼,小巧挺拔的鼻尖下唇瓣微抿宛如红樱初绽,魅而不俗。
这还是第二次来到段然家,房间布局和楚宁家差不多,就是段然把厨房做成了开放式的,客厅是下沉客厅,靠近阳台的空地摆了一张木桌子,上面放置着黏土,桌旁摆着一些粘土塑像。
“这边算是我的工作室,那些是淘汰的作品,还没来得及处理。”段然解释道,将堆砌在桌上的草图和工具拿开。
楚宁走到那些动物塑像面前,赞叹道:“但它们看起来都很完美。”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段然笑道又无奈地摊手,“可惜我没办法让它们都被看到。”
“创造出来就会有意义。”楚宁换了一个角度观赏,雕塑张力十足,动物的头颅衔接着人类的下半身,怪诞又迷人,每个角度的折射都带来不一样的震撼。
眼里闪烁着光,段然手轻轻抚摸着其中一个虎头雕塑,一脸认真和虔诚:“动物形状能显露人型难以表达的细微而复杂的原始感觉。”
水墨线条勾勒晕染出细节,楚宁仿佛能看到那个金发少年用刮刀或手刮弄出这些动物的皮肤和毛发的纹理。
“等我的个人展会定好时间可以邀请姐姐来看吗?”段然眨眨眼,笑比河清。
楚宁点点头:“当然可以,可惜我对艺术一窍不通,可能并不能看出什么深意。”
“有些人虽然不懂艺术,但却是艺术家的缪斯。”
“什么?”
“没有,看电影吧!”段然拉着楚宁坐在沙发上,将披萨和炸鸡摆出来,还从冰箱里拿来两罐汽水。
一切都准备就绪,段然却在一部爱情片和恐怖片之间陷入纠结纠结,楚宁看到他在一旁举棋不定,拿起遥控器选了恐怖片。
“真的确定要看这个吗?据说很可怕诶!”段然咽了咽口水。
楚宁看到他有些慌乱的样子,瞬间玩心大起,在他期待的眼神里点点头,
“那姐姐怕的话就跟我说。”段然强装镇定道。
电影是很早之前的老片子,微糊的画质,昏暗的灯光,一家叁口住进空荡的大房子,大雪封路的酒店。
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的精神病父亲,还有特殊体质的小男孩。
“啊!”随着恐怖气氛渐入佳境,段然手忙脚乱地蹭到楚宁身边,嘴里还叼着半块披萨。
“噗哈哈哈哈。”楚宁没被电影吓到,却被段然笑倒了,“你怕这个啊?”
楚宁在沙发上笑到上气不接下气,纤长漂亮的手指着段然,白色西装换成舒适的家居服,杏眼笑成弯月,长卷的睫毛因动作微微颤动。
想起楚宁从山间一跃而下后抱住他也是这样,雪地清丽的笑颜里除却快乐再无其他半点杂质,牢牢印在了段然脑海中。
少年装作一脸委屈的样子,狗狗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我哪有,我刚刚是怕你害怕,替你叫了。”
这时电影进入了高潮,女主人公拿着刀躲在门后,门外的男主人公正在用斧头一下下砸着门,嘴里不断喊着“强尼…强尼来咯。”
随着门被斧头破开,露出男主人公狰狞的脸,“啊——啊——”,楚宁耳边再度传来震耳欲聋地叫喊,她的手臂被段然紧紧抓着,少年略显惊恐地看着幕布。
楚宁按下暂停,好笑道:“不是不怕吗?”
“姐姐别笑话我了,”段然瘪着嘴,一脸受伤,故作受伤道,“这样我晚上都不敢一个人睡了。”
说完脑袋又靠在楚宁肩头蹭了蹭,楚宁僵住身体,脖颈传来少年灼热的呼吸,柔软的头发弄得楚宁颈窝痒痒的,只听他轻声道:“姐姐让我靠靠…”
男生精致的侧脸移近,长长的睫毛温顺的附在段然的眼眸上,眼神半眯,模样很像一条温顺的大狗狗。
楚宁侧过脸望去,鼻尖刚刚抵在他的头上,发间传来好闻的橙子香,透过敞开的卫衣领口,看到少年锁骨尾端。
“段然?”楚宁推了推肩膀上靠着的人,少年不动,又动了动手,段然才转醒,最近连轴转让他困倦不已,睡眼惺忪的揉揉眼,抬头恰好对上楚宁在看他。
她眼角藏着一颗小痣,段然伸出一根手指盖在上面:“我怎么才发现姐姐这里的这颗痣那么好看。”
好听的男声,过近的距离,手指间温软的触感,楚宁下意识的往沙发靠去,段然随着倾倒,那张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脸似笑非笑地看着楚宁。
“这个项链姐姐很喜欢?”目光移到楚宁脖颈上戴着的那串紫水晶项链,声音有些沙哑,“还是我的眼光好,你不知道唐佑鹤原来选的有多难看。”
“你起来。”楚宁推了推段然。
少年笑着起身,他本意是想逗逗楚宁,他可没忘记唐佑鹤电脑上看到的视频,但段然不是唐佑鹤,他喜欢循序渐进的攻略。
毕竟柔弱和单纯是男人最好的武器,必要的时候也要装傻充愣。
电影播到尾端,女主人公带着小男孩逃离了这个酒店,男主人公被埋在雪地里。
“你和唐佑鹤是很好的朋友?”楚宁手指摩挲着紫水晶,开口问道。
段然伸了个懒腰,应道:“我们从小就认识。”
楚宁继续追问:“你之前说他为什么不能开车?”
“和他妈妈有关,”楚宁想追问是什么事,池凡却话锋一转,“这个电影让我感觉到一个家庭里父亲不稳定的情绪,偏执暴怒的性格,才是最恐怖的存在。”
他偏头笑着,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楚宁双手抱住小腿,头靠在膝上,一些隐隐约约的猜测涌上心头。
“回想起小时候,好像是最痛苦最没有希望的时代,又好像是所有痛苦都还没有到来的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