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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厘眼瞧着周琮的面色沉了下来,唯恐是有关蛊虫的,从他肩侧伸出脑袋张望那沓纸。
    周琮索性递给她,眉宇间拢起浅浅的褶皱,当机立断吩咐待命的十九:“此地不宜久留,胡明正在外置备车马,你速去通知他,场上哨卡是否有变,也当在今日之内摸清,我们最迟后日动身。”
    阿厘刚把那大逆不道的檄文读到一半,正惊愕无比之时就听他说要离开乌黎场,登时连剩下的也不看了,抓着周琮的袖子急急提醒他:“那你身上的母蛊怎么办?子蛊已经消失了,没有供给,你的身子怎么办?咱们能不能带着基多这找的饲女一起走?”
    夕阳晚照,吊脚楼檐下,后头探出的芭蕉叶在他们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粉橙涩的云霞铺了满天,在这个平常傍晚,她的丈夫垂着眼帘,蓦地静默了几息,流光温柔地淌在他绸缎似的长发上,光影沿着面容分明的棱角模糊交错,长睫忽抬,再次对上她视线,一如既往地温柔笃定:“自然可以,以蒙罗的埋骨之地作为交换,基多会同意的。”
    阿厘松了口气,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那咱们是回……平京?”长公主对他有恩,有叛军作乱讨伐,琮哥是否打算回去帮忙……
    经历了这么多,她只想一家三口能在一起,若他放不下以前,一块回去也没什么,长公主总归不能再找人打杀她。
    “去昌州,邹伯在那接应。”
    他的回答打断了她的思绪,不回平京,他要跟自己隐居!
    阿厘登时心花怒放,睁大了双眸:“哦……是澎庄的邹伯!”
    周琮只浅浅应了声,
    随即就以打包行囊的名义将她与十九支走。
    他独自站在栏杆之前,习习晚风吹拂,芭蕉摇曳,良久,袖中的双手才逐渐松开。
    夜幕降临之前,周琮堪堪整理好心绪,双眸重归平静,
    他拨下肩头的飞虫,转身大踏步去寻阿厘。
    十九知道内情,死死憋着,视线不敢触及阿厘的脸蛋,生怕被上面明晃晃的带着憧憬的神色刺痛。
    子夜,他飞身下山,在天色将晓之前摸清了按照原定计划会途径的哨岗。
    白色鹰隼盘旋,带着他一刻不停地驭马赶路,前去找胡明汇合。
    握着缰绳的手指颤抖,胸前藏着的手信正滚滚发烫。
    周琮亲书,上面写着详细的安排。
    如何越过关山渡过江河,
    如何同阿厘解释,
    如何与昌州的人对接,
    如何开启地宫。
    如何……
    将他尽数焚化为齑粉。
    蒙罗的前车之鉴意味着,只要宿主躯体有存,母蛊就会源源不断地通过子蛊吸食精血供给一线生机。
    只有碎骨粉尸,才能确保母蛊死亡,子蛊失活。
    时局越来越乱,胎儿危在旦夕,
    郎君已经没有时间与伏息人周旋寻找脱蛊之法了。
    马儿疾奔,拂晓的冷意侵入脖颈,
    十九遍体生寒,已经预见阿厘会恨自己,
    她一定会怨恨自己。
    但是,他也有私心,
    比之郎君,他更不想她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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