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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走廊那句「或许我会很辛苦」是他多心,刚刚喻温白亲口说的「徐嘉珩对我来说很特别」,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什么叫做「他和别人不一样」?
    “只有他可以”又是什么意思?
    毛巾胡乱擦着头发,徐嘉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开始自动循环播放两人牵手回来时、喻温白低头的偷笑,以及盛霖和他告白后、男生眼底藏不住的敌意。
    喻温白说,自己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徐嘉珩第一反应只觉得荒谬。
    他不觉得自己对这个相处一年多的室友有多好;如果不是齐东有心道歉,他甚至不会提出雨天接人。
    如果喻温白真的对他——
    算了,别自作多情。
    徐嘉珩朝镜子里的人自嘲笑笑,套上卫衣出门,就看见齐东抱着电脑朝冲过来,嘴里大喊:“珩哥,艺术鉴赏课白哥答应跟我们一组了!”
    白哥?
    继宿花后的又一称号?
    “行,”徐嘉珩对这些没意见,将半湿的毛巾挂在床架,长臂一伸抓过椅子,“人都在的话,正好确定主题。”
    说话时,他眼神不自觉瞟向对面,结果正正撞上喻温白紧紧注视的双眼,印象中那双总是冷淡的圆眼眼白很少,浅棕色的瞳仁专注看人时,天生自带几分无辜感。
    四目相对,喻温白迅速别开眼,神□□言又止。
    徐嘉珩看的心下微沉。
    “教授给了四个议题,分别是音乐与变迁、爱情与修习、革命与人权和科技与淘汰,要求每个组四选一自主展开。”
    于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面两人眼神交流,推推眼镜:“喻温白建议选「爱情与修习」,珩哥,你怎么看?”
    爱情与修习?
    四个议题,喻温白为什么偏偏选这个?
    徐嘉珩满腹疑问,旁边的齐东先替他回答:“他可以的,珩哥一个人都能做四个议题。”
    于然也投赞同票:“从已有的选项看,「爱情与修习」确实好写很多,至少相关艺术作品很好找。”
    齐东一拍大腿:“那就定这个了!”
    无人在意的徐嘉珩:“......”
    “寝室四个全是单身,不说修行,谁懂爱情?”他无奈扶额,照着资料的主题导语念出声:
    “「爱是一场修行,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一路修行,最终得到一种所谓的圆满」,这句话你们谁看懂了?”
    “人生漫长,每个人的命数不同,爱情是一场没有尽头的赛跑和追逐,过程艰苦,最后可能注定没有结果。”
    沉默不语的喻温白突然开口,声线清凉:“无法决定结果的事,我们能做的只有全力以赴,才能在生命结束时,问心无愧。”
    爱情是什么喻温白不懂,但导语中和爱划上等号的修习,是他从出生起,就十年如一日的追逐目标。
    等量代换后,果然一切都豁然开朗。
    头顶冷白灯光落在他侧脸,勾勒出喻温白雕塑般的精致眉眼轮廓,微垂的长睫沾染上光点,他轻声说话的样子,恬静中隐隐带着落寞。
    徐嘉珩眼皮一跳,直觉告诉他,事情走向已经开始不对劲。
    齐东抓抓脑子,愁眉不解道:“白哥,你这说的是爱情吗,为什么听上去更像是暗恋啊?”
    “千古绝唱的爱情故事都是没有结果的悲剧,”喻温白轻轻摇头,沉浸在对修习生涯的可望不可及中,不自觉轻叹出声,
    “正因为爱情并非努力就能成功、却永远有人奋不顾身,才更令人怦然心动,不是么。”
    喻温白自认为,他这番等量代换的解释很有逻辑,说完才发现,三个室友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于然推推眼镜,一脸郑重:“喻温白同学,没想到你竟然是隐藏的感情大师,在下佩服。”
    “128,白哥刚说了128个字,”齐东掰着手指还在数数,神情激动,“比他去年一整年在寝室说的字还要多!”
    “......”
    喻温白对两位下铺不抱希望,侧目看向对面的徐嘉珩,发现他正若有所思地紧锁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如果把爱情类比修行,”徐嘉珩语速很慢,说出的话明显经过深思熟虑,“发现一条路行不通,为什么不换一条、及时止损呢?”
    他直视着喻温白双眼,觉得自己已经暗示的足够明显。
    谁知道喻温白的反应比想象中还要激烈,谈起爱情,惜字如金的人一改平日的寡言,立刻反驳道:
    “如果轻易放弃,所有讨论都会失去意义,”喻温白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嘉珩,眼中沉甸甸的郑重和决心,看得徐嘉珩心猛地沉底。
    紧接着他就听喻温白笃定道:“这种事只要认定了,就是一辈子,撞得头破血流也值得。”
    徐嘉珩太阳穴突突直跳:“......一定要一辈子吗?”
    喻温白毫不犹豫:“当然,至少我的心意是不会变的。”
    男生脸上的表情越发严肃,语气虔诚仿佛忠诚无比的信徒,灯光打落在他发顶和肩头,都像是镀上一层圣洁的光辉。
    徐嘉珩多么希望,他听不懂喻温白话里的意思。
    小组作业的后半部分讨论,徐嘉珩几乎都没听进去,只记得自己最后恍惚起身,独自走向阳台。
    身后传来齐东的呼喊声:“珩哥你干嘛去,还没分配任务呢。”
    徐嘉珩没有回头,背身挥手表示他随意,来到天台后反手将玻璃门关上,将寝室里的所有喧嚣都隔离开来。
    天太冷,风太大,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
    时间很快来到艺术赏析课的小组作业初展示。
    由于只是初展示,教授的要求仅限于小组的议题选择、以及展示的大致轮廓,简而言之,就是不需要引用资料,光靠一张嘴说就可以。
    “我以为大家都会选「爱情与修习」呢,”眼看着下一个就要到他们组,齐东像是屁股长钉子,在座位上焦躁不安,
    “怎么200人的大课,选「爱情」主题的就咱们一组全是男的啊,还全都是单身狗,能行吗?”
    “想开点,四人全是男的小组也不多,”于然宽慰道,“我问过隔壁班长,她说现在的爱情小说都是单身狗写的,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齐东虚心求教:“能说明什么问题?”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单身的人最懂爱情,”于然高深莫测道,“你以为,单身狗是不想谈恋爱吗?”
    “智者不入爱河,他们是看透了爱情的本质,选择不吃爱情的苦而已。”
    “你说的好有道理,”齐东恍然大悟,“你看咱们白哥,一开口就老感情大师了,话术一套一套的。”
    徐嘉珩低头用手撑着太阳穴,努力和旁边两个蠢货保持距离。
    同时余光看向前排的喻温白,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高领针织衫,肤色更显冷白,只有微微鼓起的双颊透着点粉。
    凝眉思考时,小半张脸埋进宽松的衣服里,窝在座椅里好像软乎乎的奶团子。
    徐嘉珩看他两只藏在长袖下的手握成拳,以为喻温白紧张,低声道:“紧张的话,提问环节交给我。”
    喻温白听见声音回头,确认徐嘉珩在和他说话,摇头:“不用。”
    他抬头,看着快将徐嘉珩吞没的黑雾、以及男生眼底的黑眼圈,精致的眉眼再度皱紧。
    短短几天时间,徐嘉珩周围的煞气又浓郁了许多,情况已经严重到,会主动吸食他人身上的煞气。
    喻温白查不出原因,甚至连减缓现状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情况恶化。
    而且他隐隐觉得,徐嘉珩这两天似乎是有意躲着自己,不要说身体接触,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师父说的对,助人不难,难得是如何默默无闻的普救众生。
    喻温白轻叹出声,幽幽看了徐嘉珩一眼,回身去看资料。
    又是这种欲说还休的眼神。
    徐嘉珩将喻温白的小动作收进眼底,这几天只要他看向喻温白,十有八九就会正对上室友幽怨中带着点委屈的眼神。
    于是,这两天徐嘉珩梦里都是喻温白盯着自己,几次半夜惊醒,黑眼圈反复地长。
    五分钟后,心怀鬼胎的两人终于上台展示。
    有喻温白和徐嘉珩两个专业第一钉子户在,每个环节都无比顺利,教授在台下连连点头,眼里满是赞赏之意。
    提问环节时,教授先问了个与课堂无关的题外话:“听说你们的主题是喻温白提议的?为什么选这个?”
    因为修行是他一生追逐的道路。
    喻温白眉眼疏冷,平静回答:“根据生活有感而发。”
    长相风情的女人闻言挑眉,没再多问:“倒是让我有点意外。”
    台下立刻响起成片的起哄和笑闹声,不绝于耳。
    喻温白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面无表情地回答问题后,按次序把话筒交给旁边的徐嘉珩。
    他存了小心思,上台前特意没带手套,想趁这个机会碰碰徐嘉珩手背——徐嘉珩帮过他两次,自己能回报一点是一点。
    徐嘉珩却像是早就猜透他心思,在喻温白指尖凑过去时,徐嘉珩伸出来的手突然向下一沉,从底部握住话筒手柄。
    完美避开了喻温白的手。
    喻温白看着悬在半空的掌心空落落的,表情有一瞬的愣怔。
    随后反应过来,徐嘉珩是在刻意躲避自己。
    耳边是低沉舒朗的男声,和自己有问必答的风格不同,徐嘉珩更像是能掌控气氛的人,面对提问不仅从善如流,还能不时抛梗和反问,逗得教授和台下学生连连鼓掌。
    喻温白定定看人几秒,然后慢吞吞地垂眸低眉,将被拒绝的右手藏在袖子里。
    ——
    “珩哥你真不来啊,今天中午一食堂有鳗鱼盖饭呢。”
    下课后学生三两离开,齐东一听徐嘉珩要爽约,忍不住在座位上抱怨:“我课前说了好久,白哥才答应和我们一起吃饭,结果你又不来。”
    “临时有事,”徐嘉珩听的烦躁,直接把饭卡丢过去,“中午我请客,自己刷。”
    于然靠着墙:“这周第三次了,前一天晚上才说好一块吃饭,第二天午饭前突然爽约,问是什么事又不说,你以前可从来不这样。”
    喻温白低头收拾的手一顿,薄唇轻抿。
    徐嘉珩单肩背上包起身,没多解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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