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瞎子看到秋水在一边瞪眼,就笑了,“没事没事,老秋你放心吧,秋水肯定行!”
于是秋林生就决定做这单生意,他去客栈找了布商,布商见有人想要顿时高兴了,“这两车布要是没坏,我能卖一千多贯钱,既然你想要,那就六白贯。”
秋林生笑了,“张老板说笑了,那两车布要是没坏,您也不会想着脱手,您去了好几个布庄吧,那彭掌柜我听说只愿给您五十贯,我呢,好歹也是入了团行,您这些布我能想着法散出去,就想赚一些过年花费,也能解解您的燃眉之急,要是张老板还想同我耍花腔,那就没意思了,就当做是我打扰了老板!再会。”
那布商就苦笑,“哎,也是倒霉,既然秋团头这么讲了,那三百五十贯,再少一文都不行了!”
秋林生锱铢必较,两人互相折磨了半天,最后三百一十八贯成交。
秋林生到,“张老板,我呢,身边是肯定没这么多钱的,这些布您暂时赊我,我给您打欠条,等您回到端阳,这钱就结给您,您看行不行?”
要是旁人,布商决计不同意,可团头不同旁人,讲个乡性和诚信,于是布商也同意了,找了范家庄坐馆的老秀才当保人,写下了欠条,秋林生按下了手印。
然后布商离开端阳继续自己的行程,那两车布秋林生搬回了家,他请了附近两个婆子带两个媳妇,不干别的,就扯布,把布扯成能做一身衣服大小,然后一份份叠好拿细麻绳扎好。
孩子一身多大,大人一身多大,老人家一身多大,再或者考虑到乡下人手里钱不够,分成一件衣裳料子,一条裤子料子等等。
两车布,四个人一天就扯完了,现在的女子十分厉害,扯布不用尺量,眼一扫就知道了,然后剪子下去,那就绝对不会少一分。
帮忙的婆子媳妇干完了一人拿一身料子回去,这四人就喜得眉花眼笑了,这料子等闲她们可舍不得买了穿,不就是有些皱吧和颜色窜了么,对她们来讲,这就不是事。
然后秋林生带着秋水用驴车拉着这些布去乡下售卖,广告词就是,“走一走嘞看一看,上好的掺丝绵布,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做一身衣裳只要两百九十九文,一人买三身送一块小儿衣裳料子!这可是城里大老爷秀才公穿的好料子,买不买没关系,看看也欢迎,要买要带,抓紧赶快,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嘞”
这广告词当然出自秋水之手,秋林生问闺女,“两百九十九文?那还不如说三百文呢。”
秋水道,“爹,你不知道,两百九十九别看和三百之间只差一文,人们听起来这料子就是两百多文,三百文那就是三百多了!”
好吧,那就试一试。
一听吆喝,再一看是熟悉的秋团头,于是人们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这些料子怎么卖。
“一身大人衣裳两百九十九文,单要衣裳一百八十文,单要裤子一百三十文……买一身合算啊!”
还有人还想要便宜些,“这颜色都花了!”
秋水坐在布料堆里笑,“这位婶子,这么好的料子,要是不花,不要说您了,我爹都弄不来,这可是城里老爷太太们才穿的起的好料子,不是我说,这料子要是没花,一两贯钱您也不要不是!”
众人就笑,“秋团头,您这闺女好伶俐,小嘴真会说!”
料子是好料子,买的人也多了起来,这种便宜乡下人一般都遇不到,有那准备嫁闺女娶媳妇的更是好几身的买,拿去走礼都行啊。
家中宽裕一些的,也能买上几身,让老娘媳妇都高兴一下,家中便是不宽裕,挤一挤也能给当家或者孩子弄一件衣裳穿穿,这么好的料子平时他们是真舍不得买。
于是不过三五天,两车料子全卖光了,林秋生一共卖了六百二十五贯,抛去还给布商的三百一十八,再去掉给行首的八十贯,林秋生还能多到两百多贯,对于他和秋水来讲,很大一笔钱了!
父女俩还留了两身料子,央隔壁婆子做了两套衣裳,然后他们进出就是一大一小两个花花绿绿的人儿,人群中一眼就能分辨。
秋林生去给行首上供,问秋水去不去,秋水小嘴一撇,“我不去,那老头让你别养我呢,我都记得!”
秋林生就笑,“铁行首也不过一说,你这小人儿偏心窄,养不养你是我说了算,你可是恨错了人。”
秋林生从来没隐瞒过秋水是他抱养的。
秋水还是不肯去,“你去就行了,他家两个儿子讨厌!”老喜欢扯她小辫子。
秋林生也没勉强,买了一只烧鹅,打了几角酒,拿着八十贯去铁家交自己的团行费。
铁行首手底下有不少小团头,秋林生只是其中之一,往日秋林生也不过勉强糊口,能给行首的也不过是一些鸡鸭蛋,铁行首从不计较,现在秋林生好容易发了一注财,当然得给行首提成,得到秋林生的八十贯,铁行首就笑,“林生也今非昔比了,快来坐。”
秋林生就笑,“托行首的福呢,我也算孝敬了您老一回。”
铁行首哈哈大笑,“你们出息我也高兴呐,怎么你闺女没来,我婆娘还问呢。”其实是家里两小子没看到秋水,就磨着老娘去问。
秋林生就笑的憨憨的,“这不赚了点钱,给她买了些头花,在家臭美呢,门都不肯出。”
实际上秋水从秋林生手里挖了一百贯,换成了银子,然后藏了起来,说这是自家预留的救命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花。
秋林生手里散漫,赚得多就多花,赚的少就少花,有人挪借他也给,这钱要是都留在他手上,能花几日秋水都不知道。
秋水虽然不会打理家务,但她能守财,秋林生也随她,不过铁行首问起,秋林生总不能说是我闺女记恨你不让我养她呢,于是就扯了一个谎。
铁行首道,“下次可得带来,我婆娘可稀罕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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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一界三
以前铁行首的婆娘不见得稀罕秋水,这不是秋水跟着姚瞎子认字,听说已经能上手写字了,那婆娘就惦记上了。
铁行首倒是有钱给两个儿子念书,可惜自家儿子不是念书的料,三字经背了一年都没背出,气的先生都不想教了。
秋林生今儿给的供奉多,得以在铁家蹭了顿饭,酒足饭饱才回去,一进门差点以为走错了屋子,小小的院子里干净的不像话。
秋林生热泪盈眶,“闺女啊,你终于会收拾屋子了!”
现如今秋水只有六岁,在现代,谁要是让六岁孩子做家务那被人知道了会说一句狠心,可现在穷人家六岁孩子干家务的太普遍了,乡下六岁孩子下地的都不少,体力活做不了,除草喂鸡喂猪洗衣做饭这些活也得干。
只秋水不爱干,也不想干,父女俩住的地方只比猪窝好一些罢了。
听到秋林生的话,秋水呲牙一笑,“给了成婆婆二十文,她过来替咱们收拾了一下,还蒸了馒头,爹,干净吧?”
秋林生嘴角抽抽,就别指望自家闺女能干了。
秋水继续道,“我和成婆婆说好了,让她隔一天给咱们收拾一下屋子,一个月给两百六十文,咱们现在有钱啊。”
秋林生,“……”
闺女还嫌我花钱散漫,她这也不比我差啊,最起码我都没想过雇人收拾屋子。
不过父女俩对家务是真不上手,能有干净衣服穿,干净屋子住就很好了,没钱了再说吧。
等秋水八岁的时候,启蒙读物她都念完了,笠翁对韵,声律启蒙之后她又念了弟子规,增广贤文,幼学琼林,千家诗,古文观止,然后她不想念了,这些足够她能当好一个团头。
秋水原本以为姚瞎子会对她另眼相看,谁知道姚瞎子一点都不觉得她天赋异禀,有一次秋水厚着脸皮道,“姚叔,你看我学的怎么样,继续学下去,我能不能考秀才?”
姚瞎子笑的打跌,“你就学了些启蒙读物,四书五经你都没看过一篇呐,论语你也不过才刚会读,还考秀才,秋水啊,你这脸皮倒不是一般的厚。”是个当团头的料。
秋水悻悻,两天没搭理姚瞎子。
端阳是个小县城,以前秋林生的生意也就糊个口,现在有秋水帮忙,父女俩生意好了不少。
秋水人小却活络,加上嘴甜,不少人都愿意找秋林生帮忙,父女两的日子就不用愁了。
生意再好,秋水和秋林生整天接触的也是市井小民养家糊口的琐事,除了布商这一单,其余也不过赚个百八十文,上了一贯的就已经是不错的大生意了。
不过父女俩如今日子过得颇为惬意,家中有人打扫整理,衣服也有人洗,俩人出门也体面好些。
雇的婆子只负责洒扫洗衣,不负责他们父女的三餐,于是这两人早餐具是在外头吃,要么在馄饨摊子上吃馄饨,或是包子面条等物,中午有的混就混一顿,没的混回来啃馒头就咸菜。
晚上秋林生会切点熟食回来,一般是猪头肉肥肠咸花生米这些,父女俩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有人劝秋林生省着些,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也得替秋水攒一副嫁妆,秋林生挠头,回来同秋水商量,“要不以后咱们自己做了吃?”
秋水瞪圆了眼睛,“没钱了?我的钱你别想啊!”
秋林生恨的敲秋水的脑袋,“攒钱给你备嫁妆呢!”
秋水现年八岁,按照现如今女孩子十三四岁说亲嫁人来算,她也就在家五六年的光景了,确实得备些嫁妆。
秋水嗤笑,“可别,爹,我立志是接你的衣钵当个团头,可不是嫁人生孩子。”
秋林生嘟哝,“女孩子总要嫁人的。”
秋水怼他,“那你咋没娶媳妇。”
秋林生气笑了,“没人看得上老子成不?”
团头看起来听起来还不错,到底不是什么正经营生,做到铁行首的位置那还能算个小人物,小喽啰也都是混饭而已。
秋林生和秋水住的院子也不是自己的,而是秋林生救过一个员外,人家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算是免费给他住,不要租金。
那就等于秋林生带个拖油瓶还没自己的屋子,他想要讨老婆当然困难,随着年纪渐长,他也就熄了这份心思。
不过秋林生可没想把秋水养成老姑娘。
但秋水一点都不想在古代嫁人生子,在现代,女人结婚后生活质量也不算太高,家里家外一把抓有的还得受气,可现代也不是个个丈夫都狼心狗肺,到底女人还能选择离婚,古代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庸,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人一点自我选择权都没有,秋水其实很庆幸收养她的是秋林生。
秋林生散养着她,从未想过拘束她。
她这辈子完全可以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团头,不用去当一个男人的附庸,她是有多傻才会答应嫁人啊。
于是秋水就对秋林生道,“爹,咱们虽然谈不上走南闯北,可见过的事也不少,你养我多半也是为了我能给你养老,可我要是将来嫁了人,哪怕男方说的天花乱坠,你能信他们愿意我给你养老吗?”
“我也不说我就不嫁人这种听起来赌气的话,我就想,我将来是一定要招赘的,这样我给你养老天经地义,你有这给我攒嫁妆的工夫,还不如咱们爷俩多赚些钱,将来找个上门女婿呢!”
一般小姑娘提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总是有些羞意,秋水完全没有,她和秋林生生活在社会底层,底层民众考虑的都是糊口的事,没那么多矫情劲。
秋林生一想也对,闺女嫁出去再怎么说也顾不了多少娘家了,招赘倒是个好主意,于是再不提给秋水攒嫁妆的事。
秋水肚内好笑,现代上门女婿都要被人看不起,古代哪怕是再穷的人家也不愿意儿子招赘,除非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儿子又多,根本讨不到老婆,那才会顶着旁人的讥笑,舍上一两个招赘。
秋林生愿意女儿招赘,肯定也会挑人,总不会给女儿弄个歪瓜裂枣回来,可愿意招赘的男人那质量多半不怎么样,所以秋水这一提议能糊弄秋林生好几年。
秋水根本就没嫁人的想法,父女俩依旧过着自己快乐的小日子。
远在边关的燕王此刻正在和边关守将商议事情,完了问守将之一李关山道,“你夫人还好吗?”
李关山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笑,“多谢殿下记挂,她…还好。”
燕王直接道,“素白说来也是我的姨妹,她还是夏家嫡出的小姐,脾气难免大些,而且那件事她受到的伤害最大,关山,妻者齐也,你可莫要糊涂的把发妻置于脑后。”
李关山肃然,“殿下放心,臣断然不是那种不把妻子放在眼里的混账,只她和我母亲……”
燕王淡淡道,“长辈也要像长辈的样子才行,素白到现在还承受着失女之痛,你娘却只顾着往你房里塞人,可采买女孩子的钱还是素白的嫁妆,关山,人不能太无耻!”
李光山在同僚的瞩目下面红耳赤,诺诺不敢言。
等燕王吩咐散了,李关山低着头躲着同僚回到妻子夏素白住的地方,他问仆妇,“夫人在干嘛?”
仆妇答道,“夫人正在准备过年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