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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钟予章的另一句话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不过今晚这个班,他可能值不上了。”
    “值不上?”时寻警觉。
    钟予章环视一周,压低声音对时寻道:“他不让我说,但我觉得你有权知道。”
    他继续:“那婆婆的儿子就没停过投诉,沈院想息事宁人,主任却揪着不放,柏沉故一直疲于应付这些事。”
    “……”
    钟予章无奈道:“你别看他总板着脸,但对待患者事无巨细,这是他从业至今接到过的第一个投诉。”
    时寻咬住下唇。
    最近他情绪持续低迷,大部分心力都放在了阿婆身上,居然连这么明显的遮掩都未曾关注。
    只操心阿婆的他已经倍感压力,若是再加上处理投诉,柏沉故岂不是焦头烂额?
    时寻自责地闭了闭眼,想起钟予章刚刚说的事,忙慌张地询问道:“你说他晚上不能值班,难道是因为这事被停职了?”
    钟予章摇摇头:“没那么严重,就是歇一天,也算是做给那人看,防止他口无遮拦地在网上胡说,影响不好。”
    “他每天都会来?”时寻发问。
    “可不是吗?”钟予章蹙眉,“天天来得比投诉室的人都早,谁能受得住。”
    空闲的时间转眼消逝,钟予章无暇闲聊,准备查房。
    时寻回病房看了眼阿婆的情况,径直离开。
    他循着记忆里柏沉故说过的位置,找到了医院的投诉接待办公室。
    办公室虚掩着门,房间里,驼背男大摇大摆地来回踱步,手里拿着茶几上准备的饼干,大有拿这里当家的架势。
    接待的人不在,应该也是受够了他的无理取闹。
    时寻走进办公室,“哐”的一声掩上大门。
    驼背男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随手扔掉手里的饼干,饼干渣干涩地洒了一地,铺下一片污浊。
    “呦,不守着你的摇钱树了?”
    时寻咬牙道:“亏你说得出口,她可是生养你的母亲。”
    驼背男咧开嘴,干瘪的面容间挤出油腻的笑容:“算了吧,装什么呀,来都来了,还是说说你想怎么解决你小情郎打人的事吧。”
    “到底是谁打人?”时寻压低声线,“那天是你先动的手,柏医生是怕我受伤才拦了一下,你还真是能颠倒黑白。”
    驼背男的气焰持续嚣张:“那又怎么样?如今医院里唯一一份监控视频在我手里,只要我掐头去尾地放出去,都不用多卖力地煽风点火,姓柏的也得完。”
    时寻立刻抓到了重点:“你哪来的监控?为什么是最后一份?”
    驼背男浑浊的眼神飘忽,忙错开言语间的疏漏:“你管我呢,反正这事解决不好,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时寻向前迈近半步,柜角的影子在他眸间遮下一层阴翳:“偷改体检报告骗取保险,致使阿婆病重,我们之间,到底谁才是吃不了兜着走的那个?”
    驼背男背脊僵直地瞪向时寻:“你怎么知道的?!”
    时寻不动,视线锁死在他身上。
    但来自良心的炙烤只会存在于有良心的人身上,这人很快无赖地笑起来:“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去举报啊,你马上就举报我。我早就做好检查了,身体完全符合捐肝条件,你以为她还能等多久,你送我进去,她就只能等死!”
    时寻震惊地望着他贪婪地嘴脸:“你做过检查?”
    难怪……难怪柏沉故明明知道他做的那些腌臜事,却任由他牵制了这么久。
    时寻指尖微蜷,声音从牙缝里一字字地挤出:“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男人往沙发上一仰,“我要你们俩跪下给我道歉,再给我一百万作补偿,我或许会考虑勉强原谅你们,兴许就愿意捐肝了也说不准。”
    时寻憋着一口气,升高的眼压撑得他眼眶生疼,他紧攥拳头,手臂上的青筋狰狞乍起。
    一想到自己现在经历的事柏沉故最近每天都在经受,他的心口就绞痛到不能呼吸。
    而原本,柏沉故是永远都不会遇见这样的事的。
    驼背男嗤笑一声:“你这个眼神和你的小情郎简直一模一样,说白了也是装得人模狗样,不也都不肯给我跪下道歉吗?”
    时寻大跨步站到他面前,猛地揪起面前的衣领,嘴角克制地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男人张惶地警告他:“干什么?想打我?你打了我她才真是没救了!”
    时寻断续着吸回一口气,手却完全不听使唤,半分力道也松不开。
    “你还真是比姓柏的差远了,我那么针对他,他都没动手碰我一下,我这才说了几句你就沉不住气了?”
    时寻垂下眼睫,嗓子干哑到像是被火烤了几遍:“好,我跪。”
    他竭力松手,从对方褶皱到烂布似的衣领间收回手指。
    时寻很清楚像这样的烂人,即便是道了这个屈辱的歉也没办法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可他没办法。
    他没办法让柏沉故顶着前程尽毁的风险,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阿婆唯一的生机陨灭。
    摆在眼前的只有这条路,哪怕只有一点可能的希望,他也只能选择低头。
    他屈身向前,在扎耳的讥笑中缓缓沉身。
    为了更在乎的人,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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