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等李寄下楼,哪怕到此时刻,他一直不愿去细想李寄从前究竟受过多大的折磨,才会逃避到这个份上,恐惧到这个份上,他从一开始就见识过李寄脖子上的烙印,见识过他对那条绳子的紧张,甚至连他最屈辱的一面,都见识过了。
可无论他怎么想,李寄这个人,连张口向别人坦白的勇气都没有。
他或许有过一些阴暗想法,但又不够心狠,关键时刻告诉自己,算了吧,我能爬起来,早晚的事。
总是这样,被逼压成一个矛盾又割裂的怪物。
总是怂得要死。
也让人心疼得无话可说。
第17章
李寄到家的时候,李珉刚洗完澡,裹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浴袍出来,头顶湿透的红发被撩上去,露出额头和利落眉峰。
李珉很白,但不见血色,指骨上的青色脉管微微突起,即使刚从浴室的温热潮湿里出来,整个人还是透着一股凉意。
他举起矿泉水喝了一口,没什么情绪道:“超时了,李寄。”
李寄拿起手机看时间,李珉接着告诉他:“五十八分半。”
他没有看李寄,一边鼓着腮帮子拧上瓶盖,一边冲李寄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李寄靠在门上,不动。
“怂了?”李珉往沙发一坐,心情明显仍处于晴天:“不凶你,过来。”
李寄垂下眼:“我困了。”
“过来。”
李寄音量往高抬了抬:“我想睡觉。”
“一会儿去我车里睡,”李珉耐心隐有松动,低声:“过来。”
李寄走过去,和他拉开一段距离坐下,李珉靠过来挨着他,掰过他的脸,眯起眼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很好,没有什么让他抓狂的可疑痕迹。
李珉捧着李寄的脸,指腹碰触了一下他的嘴唇,太凉了,李寄皱着眉往后缩了下脖子,李珉很快收回手,说:“今天陪我去剧组。”
他揉着李寄的脑袋,力度时轻时重,似乎在威胁着提醒他一些东西。
李寄困得说不出话,闭上眼,默许了。
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清楚李珉是如何把他抱进了车里,意识朦胧间感受到一个冰冰凉凉的吻,落在他的脸颊和眼睑,很轻,像在小心翼翼地碰触一件珍宝。
他醒了,但他不想睁眼。
他无法面对李珉这个模样,让他无力,让他恶心。
他从来不是什么珍宝,他只是李珉的一件玩具,从寄居李家第一天,他得知李珉被逼着每天去上表演课,没有闲暇时间和玩伴的那刻起,他就意识到,他将会是李珉唯一的玩具。
李珉从出生起就被父亲安排好了以后的人生,他也有使命,进入也并非因为喜欢演戏,不过是一种为父亲铺路的被迫之举。
这世界上有一部分利益是见不得光的,来路不明的东西,如何通过洗清污浊吞入囊中,李珉比谁都清楚。
李家的每一笔收入怎么来的,李珉在娱乐圈混了十来年,手段玩得又毒又下作。
他好像从来不会遭天谴一样,除了二十岁时因为某件事莫名其妙去国外躲了一年,李寄几乎从未见李珉阴沟里翻过船。
车窗外景色的变换逐渐慢下来,李珉从副驾驶回过头,提醒李寄:“下车。”
李寄刚要起身,他又按住肩膀把他压回去,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口罩,给李寄戴上。
车门打开后,蹲守在剧组的媒体扛着枪炮冲上来,狂热粉丝高声尖叫,场面之沸腾壮观,不知道的以为李珉出殡了。
李珉戴着黑色鸭舌帽,低头快步往前走,李寄在后边跟了没两步就被人群堵住,一堵堵坚硬肉墙拦在他面前,密不透风,他往哪儿钻都不是。
他烦了,直接锤了前边男人的后背一拳,男人依旧扛着镜头往李珉脸上怼,李寄低骂了声,手腕突然一痛,一只苍白的手从缝隙中握住了他,用力一拽,把他牵着往前走。
一路被拖进大厅,保安冲上来阻拦人群,李寄让口罩憋得喘不上气,抬手要摘下来,李珉回头厉眸瞪了他一眼:“戴好。”
李寄管不着这些,还是给摘了,李珉脚步一刹,骂了句你他娘的,赶紧把自己的帽子拿下来给他扣上,旁边玻璃外贴着一群狗仔,李珉把李寄拽到里面那一边,揽住他肩膀,压低身体,护着他快速走进了化妆间。
晴天白日,朗朗乾坤,李珉的脾气像暴风雨,说来就来。
李寄被“砰”的甩在了化妆台上,李珉圈上来,胳膊抵在他身体两边,呈一个压迫的姿势把他牢牢逼住,气得牙齿咯吱:“你他妈有没有脑子?”
李寄也不客气,给他肩膀一拳:“滚开。”
李珉任由他锤自己,纹丝不动,甚至手痒想扇他:“喜欢被拍是吧,这儿有摄像头,我成全你。”
他把李寄反身翻过去,让他的脸对准镜子,直面头顶的摄像孔,胯部对准李寄的臀狠狠一顶,作势要脱他裤子。
“滚!”
李寄猛烈挣扎起来,化妆台上的东西劈里啪啦掉了一地,李珉按住他后脑勺往桌上一磕,李寄下巴撞上去,痛得他当场惨叫了一声。
他从镜子里看到李珉冷笑,毫不怜惜地把他裤子扒下来,拧着掐了一把,李珉手指太凉了,李寄被冻得腿根一颤,熟悉的身体反应像一剂镇定注射进血液里,一些片段在脑海炸开,李寄陡然冷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