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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母,砚莺上回和刘家两位表妹一块儿投壶玩得要好,适才妙儿表妹还问起砚莺,表妹难得来一次,您不如将她叫上和我们一起吧。”
    刘妙儿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她撒谎不敢看着老夫人眼睛,只敛着眼皮,“是啊老夫人,您将砚莺叫来吧。”
    眼见是千呼万唤始出来,老夫人心中长吁,明白逆转不了孙儿的心思,便也随他去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往好处想,砚莺将来若是进了常翠阁,也还能以孙儿妾室的身份到她身边尽孝。
    “秋月,去看看砚莺在做什么,把她叫来吧。”
    “是。”
    院里热火朝天,院外柳砚莺正在院里对着盆景撒气,什么带个景字的,她都想薅上两下,薅秃了最好。
    秋月从她身后绕过来:“柳砚莺!你做什么呢!”
    柳砚莺匆忙抬脚将碎叶子往角落踢了踢:“没做什么,你怎么出来了?世子走了没?我能回去了吗?”
    秋月哼笑:“你还知道老夫人为何赶你出来。”
    “什么叫赶,不会说话把嘴闭好。你出来干什么?不必服侍了?”
    “老夫人让我来叫你进去。”
    柳砚莺转弄发丝的手一顿,道了声“哦”。前世老夫人对她和路承业的态度便不怎么强硬,想来今生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好在还有勋国公府的婚事拦在前面……
    那死人一样的路景延,对她不接受又不拒绝,这不明摆着是她哪里做得不对,哪里做得不够好,在他那儿始终欠那么点火候。
    只是不知道这点火星该靠什么擦出来。
    正想着,路景延便带着路云真来了,柳砚莺不知道他们和路承业约好会来,还以为是自己给念来的,一连骂了他们兄妹两天,竟真生出些难以言表的默契?
    “见过三爷,见过四小姐。”柳砚莺和秋月对着他二人行了个礼。
    路云真对她还心存芥蒂,哼了声不是很服气的样子,柳砚莺扯扯嘴角,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嗤之以鼻,想着将来等她上位,一定要好好帮这个小姑子做人。
    四个人一块儿进屋去见老夫人。
    屋里刘家三个表兄妹和路承业正跟老夫人说笑,逗得老夫人乐呵呵的。
    老夫人朝她招招手:“砚莺,来,才说起你呢,我竟不知你上回投壶还和妙儿交了朋友?”
    柳砚莺心说上回投壶她和刘妙儿半句话没说上,何谈朋友?但嘴上还是甜甜道:“妙儿小姐是大家闺秀,识文断字知书达理,能和小姐交上朋友,砚莺何其荣幸。”
    她说完眼梢明眸善睐瞥向路景延,只见他眉梢一动,也抬眼对上了她的眼睛。
    路景延听出了柳砚莺夸赞刘妙儿的言外之意。
    她是在说,路夫子批改情诗如此严苛,那么这位识文断字诗书达理的小表妹是不是很合您心意呀?
    记仇得很。
    闲说了会儿话,路承业扣上茶碗提议:“祖母,我们现在上四方亭去坐会儿,赏赏您院里的迎春如何?”
    老夫人却是不打算凑这帮孩子的热闹了,抿唇笑道:“你们去吧,我让砚莺秋月备点吃的喝的送去四方亭,我就不掺和在你们年轻人之间了。”
    如此,柳砚莺便陪着几个少主子到了四方亭,等将那些吃喝的消遣都替他们安排好了,就垂手站在亭子一角和秋月两个扮门神。
    她眼角余光见刘浵打量自己,像是对她挺有兴趣,柳砚莺只当没看见,不想路承业却替她不乐意了。
    “砚莺。”
    柳砚莺走过去问:“世子要添茶吗?”
    路承业道:“你站我这儿,这儿是上风口,不冷。”
    柳砚莺婉拒:“谢世子关心,砚莺不冷,开春的天儿暖和着呢。”
    刘浵恍然再度看向柳砚莺,眼里的内容马上变得不一样了,变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那厢刘妙儿不敢和路景延搭话,只是捧着茶碗听路云真和刘钰儿嘻嘻哈哈。刘钰儿还看出路云真近日哭过,眼皮微微浮肿,说她一定是闯了祸惹哥哥不快挨骂了。
    她们哪想得到事实真是如此,但见路云真一撇嘴,没了笑脸。
    路承业见状十分好心地想了个活跃气氛的法子,喊来柳砚莺:“砚莺,我知道这小亭子你是常来的,我往常到荣春苑来请安,都听你在这儿唱曲。”
    柳砚莺点头称是:“老夫人午睡喜欢外间有点动静,我站在这儿弹琴唱曲,老夫人在屋里听着不那么闹腾。”
    “往常你都唱什么?”
    “昨日才唱过《雨霖铃》。”
    “你今日再为我们唱一遍如何?”
    柳砚莺微微一怔:“世子是说,现在?”
    路承业笑说:“就是现在。”
    柳砚莺眨眨眼,眼梢瞄向淡然饮茶的路景延,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要唱就要好好唱,世子待我回屋取了琵琶来,嗯…昨儿唱过了就不唱《雨霖铃》了,我唱《玉楼春》吧。”
    路景延正垂眼吹着茶汤浮沫,眉梢微微一动,嘴角若有似无挂上一抹哂笑。
    她竟是要在世子的盛情邀请下,当着众人唱昨日抄给他的情诗。
    作者有话说:
    世子,某种意义上的ntr
    第15章
    柳砚莺取来琵琶,搬了把凳在四方亭坐下。
    她抱着琴,翘起二郎腿,嫩黄的鞋尖从黛蓝裙裾下探出来,芊芊素手拨弄起铮鸣的琴弦。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注1)
    柳砚莺嗓音清润,说起话来撩人动听,唱起曲来更是如同黄莺出谷,蕴藏绵绵情愫。
    一曲终了,举座皆惊。
    平日听得耳朵生茧的秋月也没料到她今天唱得如此认真,这小蹄子两三个月没摸过琴,手指上的茧都掉光了,这会儿勾拨挑剔弹得如此到位,只怕左手疼得不轻。
    这么拼命,肯定是想勾引世子爷!秋月笃定地努努嘴。
    路承业品一口好茶,闭眼叹服,“砚莺,不枉祖母对你的一番栽培,真是永远都叫我对你刮目相看。”
    柳砚莺背过手去搓了搓疼辣的指肚,站起来欠欠身,“世子又说这些砚莺承受不起的话。”
    “你们不知道吧,她的琵琶是祖母从外边请师父教的。”路承业就跟介绍自己屋里人一样向刘家表兄妹介绍起柳砚莺。
    那是柳砚莺六七岁时,彼时她爹还在世,贵为平旸王府的管事,算得上下人里的主子。
    老夫人寿诞,她爹抱着她在寿宴搭台表演的侧幕看歌舞,有个琵琶女逗她玩,教她弹琵琶,柳砚莺拿肉乎乎的小手跟着学,三两下弹出了像模像样的曲调。
    老夫人正过寿,听说“小神童”学琴有模有样自是心情大好,如此机灵漂亮的小丫头,老人家无疑是喜欢得牙根都酥软,只想用力在怀里抱一抱。
    后来柳砚莺阿爹染病过世,老夫人让她进荣春苑,她想起柳砚莺小时候的那手无心插柳的琵琶,就专门请了师父调.教,怎知她又会弹又会唱,叫老夫人惊喜连连别提多讨人欢心。
    刘妙儿听到此处,眼光轻悠悠一颤。
    讨人欢心?
    也包括三表哥吗?
    如果说适才有谁没有被柳砚莺的琴声吸引,那就是刘妙儿。她难得来见一次心上的郎君,眼神自是一刻都离不开他,哪怕只是用余光偷偷看着。
    可方才路景延听曲时的眼神,如同一根刺那样扎在了她的心上,不流血,只会不时作痛,不时提醒她,清冷自持的路景延并不是对所有女人都无动于衷。
    他的目光在亭外花间流连,指尖在掌中瓷杯上轻点,哪怕眼梢唇角带着微不可查的讥锋,都看得出他在享受她的歌声,比任何人都享受,就好像那是单单唱给他一个人听的。
    刘妙儿端起茶杯想靠一口热茶来暖暖自己,不料手抖,茶杯应声碎了一地。
    众人看过去。
    “哎!妙儿,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身上觉得不好?”路云真看出她脸色不对,知晓这是位病美人,赶忙嘘寒问暖。
    刘妙儿摇摇头就要蹲身去捡碎瓷片。
    一双指若柔荑的手探进她视线内,率先捡到了瓷片,刘妙儿一抬头,果真是笑盈盈的柳砚莺。
    她边捡边说:“表小姐快不要碰,您是千金之躯,还是让我来捡。”
    刘妙儿垂眼见自己的手和一个下人的手并无多大差别,甚至不如她在琴弦上那般灵巧,心中顿时生出些许伤感。
    三表哥宁愿欣赏一个下人,也不多看自己一眼……
    刘浵那个没眼色的,还在开妹妹玩笑:“妙儿一定是看见景延听得入迷,吃醋了。”
    刘妙儿脸色骤变,旋即站起身厉声问:“我吃什么醋?哥哥不要乱讲话。”
    路云真帮腔:“是啊,表兄你是不是故意要惹世子的不愉快?”
    刘浵意识到自己失言,竟当众揭了妹妹的私密事,何况这柳砚莺一看就是世子的人,将来不管是刘妙儿还是路景延,都要管她叫一声嫂嫂。
    “嘶——”
    但听柳砚莺瓷片捡到一半倒抽口气,她不留神把手指给割破了。
    都是这群人七嘴八舌给害的,她最怕别人传这种话,给她和世子凑对子,说得多了当真的人就多了,想避嫌都没处避。
    路承业见她伤到自己,快步上前在她边上蹲下,抓起她的手:“我看看,流这么多血,怎么这么不小心?”
    柳砚莺将手往回抽了抽,不自觉看向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一下的路景延,干笑道:“不碍事的世子,我下去包一下就好了…您,您先松开我。”
    路承业见她微窘,放开手:“好,好,你先去。”
    柳砚莺抱起琵琶捏着指头匆匆告退。
    她心烦意乱心脏“咚咚”直跳,走远了在花园的石桌坐下,随手招来个婢女。
    “砚莺姐姐有何吩咐?哎呀,你手上怎么在流血?”
    柳砚莺正烦闷:“看见我手上破了还去拿药箱子来?”
    婢女点点头紧赶慢赶取来药箱子,取了伤药和棉纱布为柳砚莺包扎,只是手法太差,疼得柳砚莺龇牙咧嘴,一把将药瓶从她手上夺下。
    “不会弄就不要弄,我手上留疤了怎么办?”
    那婢女面上不表露,心里也是来气,等走远了才小声咒骂:“也不过就是个下人,谁比谁高贵了?那小破口子,我看再不包上都快愈合了。”
    柳砚莺坐在下风口,听得七七八八,只面无表情用棉纱布将指端血迹擦了擦,任凭那婢女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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