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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君复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他不仅出现在了长安,且这房子,早就在成亲前就转手卖出去了,换了个处更宽敞的院子。
    晏君复脑子混沌的厉害,他伸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眼前这一切就像一场梦,可现实又实实在在的告诉,这真的不是梦。
    他随便蹬了短靴,拉过一件外袍披上,便想出去找林清见问问,怎知路过桌上铜镜时,他系衣带的手蓦然停下,望着镜中的自己怔住。
    但见镜中的他,面庞稚嫩了很多,下巴上一夜长出来的胡须,也是少年时那种稀疏的软毛。
    晏君复缓缓走到镜前,手摸着自己脸庞,不断的查看。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半晌,醒来后所有的怪异,终于在他脑海中连成了一条线。
    他莫不是,回到了过去?
    多么可怕又大胆的揣测,他怕是生了脑疾才会这般想。可醒来后发生的一切,却又条条指向这个答案。
    莫不是他昨天和林清见吵架,她故意作弄他来着。可转念一想,以林清见的性格,这种事她干不出来。
    晏君复随便系上外衣上的系带,拉开门走了出去,扫了一圈空荡荡的院子,唤道:“清清,清清。”
    才唤两声,却见贴身侍从铭泽跑了过来:“世子,您醒了?”
    晏君复闻言蹙了眉,不解道:“世子?”他不是袭爵三年了吗?
    铭泽一脸茫然的看着晏君复,小心翼翼的问道:“世子昨晚是不是喝太多了?”
    世子!晏君复念着方才的揣测,不由问道:“现在是哪年?”
    铭泽目光在晏君复面上来回逡巡,神色间颇有些怀疑,他们世子莫不是昨晚走夜路被鬼迷了?铭泽想了想,对晏君复道:“豫章三年。”
    “哈……”晏君复笑了出来,豫章三年?九年前?这可真是离了大谱。
    “世子!”铭泽一声惊呼,眼睁睁看着晏君复整个人朝后倒了下去。
    铭泽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将晏君复稳稳接住,急忙唤人:“来人!来人!世子晕过去了,请大夫。”
    也不知过了多久,晏君复再次醒来,塌边围满了人,都是他曾经在长安读书时,带来伺候的那些人。
    晕了一回醒来还是这样,看来他确实回到了过去。
    见他醒了,铭泽忙道:“世子,您可醒了。方才大夫来看过了,说您是受了惊,喝几碗安神汤就没事了。”
    晏君复看着九年前的铭泽,终于接受了他确实回到了九年前的事实。
    晏君复掀开被子坐起身,铭泽一边伺候,一边喋喋不休的说道:“世子您说你怎么会受惊呢?可是昨晚和林公子喝酒,惊了风?”
    晏君覆没有回答,就着下人递来的盆,洗了把脸。他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无论多离谱,他回到了九年前,已是不争的事实。
    九年前,他尚在长安林大学士家中读书,堂兄也才登基三年,父王的病情还没有完全恶化,而林清见……
    晏君复忽地想起来,这个时候的林清见,应该还没被林大学士找回去。
    众人伺候晏君复穿衣妥当,他便将人都支了出去,一个人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看着窗外细想。
    虽不知为何这么离谱的事会发生在他身上,但既然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那他就应该,将人生过的更好,弥补曾经留下的诸多遗憾。
    父王的病情,可以早一些找大夫好生调理医治,还有堂兄登基后,被权臣掣肘的那几次凶险,他也可以帮堂兄顺利度过去。
    至于他自己,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和林清见的感情。
    灵修和灵琅两个孩子,是林清见给他的珍宝。但是他和林清见,成婚的这些年,却是彼此的负累。
    初见林清见的那天,他一眼就看上了她,那般清秀出众的样貌,实在是他心中梦想了许久的爱人的模样。
    他这个人,从某些方面来说,对生活的要求真的很高。他不仅希望自己的一生,能够过得有声有色,他还希望,能拥有一个心心相印的爱人。
    他无法忍受那种貌合神离的关系,也无法接受很多长辈常说的“过日子嘛,差不多得了”这种态度。
    对他来说,日日生活在身边的妻子,必得是真正彼此懂得的人,亲密无间,相濡以沫,有观念上的共鸣,心灵上的契合,从中获得日日幸福的生活。
    鉴于这些要求,十七岁时的他,对男女之间的情爱,真的抱了很大的幻想。
    他本想着,只要娶到林清见,像他这样的性格,一定能让林清见和他成为他理想中那样的眷侣。
    可事实却告诉他,他想错了。林清见不是他想要的那类人,他也不是能像林清见一样,一步一步全按规矩来办事,严丝合缝。
    他们两个,从一开始,或许就不合适。
    他想要有声有色,多姿多彩,而她脚踏实地,只想一步不错的经营好所有的一切。谁也没有错,就是不合适罢了。两个世界的人,谁也别指望对方能到自己的那条道上来。
    虽然,他还是爱她,但是过去那八年的日子,他确实不想再过了。
    晏君复轻叹一声,指尖随意捏过落在窗边的一朵桃花,再次陷入沉思。
    他记得林清见的身世,她三岁那年,林大学士举家回乡探亲。可路上,奶娘却偷偷抱走了林清见,并留下让林家送钱的字条。说是只要送来钱,就能保证林清见安然无恙。
    林家准备好了钱,可等找到奶娘的时候,她已经在乡下屋里悬梁自尽,而林清见也失去了下落。
    作为林家唯一的嫡女,林家找了林清见很多年,祖母甚至因为林清见的丢失而病倒。
    可惜,一直都没能找到。
    直到豫章四年春,朝廷终于找到了孔雀寨的据点,将其一网打尽,也就是那时,林家人才凭借林清见脖子上,那枚像灵芝的胎记,认出了林清见,将她带回了府中,认祖归宗。
    晏君复看了看手里的落花,现在是春天,也就是豫章三年春,距离林清见被找回来,还有一年。
    他听林清见说起过,那段往事,于她而言,是毕生不想再提及的阴影。
    虽然这一次,他不想再和她做夫妻,但他也不忍心林清见继续在孔雀寨受苦。且孔雀寨作恶多端,多留一日,世间便多一桩恶事。
    既然他重活了一回,且又知道孔雀寨的据点,倒不如现在就带人去剿匪,将林清见救出来,送回林府。
    从此之后,各不相干,愿她这一世,能找到个真正适合她的人。至于他,还是不想将就,希望在茫茫人海中,最终能找到他理想中那个人。
    思及至此,晏君复已做下决定,他起身出门,唤来铭泽,对他道:“去点一下父王派来的亲兵,然后来书房找我。”
    说罢,晏君复直接进了书房,提笔书写,言及发现了孔雀寨落脚的窝点,向皇兄请命,带亲兵前去汉阳郡剿匪。
    当今皇帝,是他的堂兄,先帝是他的伯父。皇兄只比他大四岁,如今不过二十一的年纪,登基三年,是个励精图治,开明清朗的好皇帝。
    豫章帝没有同胞兄弟姐妹,那些个异母手足,各有利益牵扯,做不成真正的兄弟。反而和晏君复这个隔了一层堂弟,自幼相交,更像是亲兄弟。
    写好折子,晏君复便让铭泽快马送进了宫里,半个时辰后,铭泽带着豫章帝手谕回来,准了晏君复奏请,并命京兆尹和汉阳郡守协助。
    晏君复记得很清,孔雀寨盘踞在汉阳郡,常常打劫前往西域的客商。
    且孔雀寨的寨主,是位女子,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因其手段狠厉,世人称其为罗刹女。
    罗刹女身为女子,却干着各种人口走私的勾当,名下有好几处青楼妓.馆,多少女子身受其害。当年孔雀寨被捣毁时,解救了无数人,甚至牵连出朝廷一品大员,与罗刹女勾结。
    那位给罗刹女充当保护伞的一品大员,他方才在折子中也已告知堂兄,想来堂兄会处理。
    他专心赶往汉阳郡剿匪便是。
    汉阳郡距离长安有十多日的路程,晏君复不欲耽搁,即刻便让人点兵准备粮草,吃过午饭,便带着王府亲兵和京兆尹府的一队衙役,启程前往汉阳郡。
    行路十二日,一行人终于抵达汉阳郡,直接带着豫章帝手谕去了汉阳郡守府。
    汉阳郡苦孔雀寨久矣,康郡守一听晏君复是派来剿匪的人,立时恭恭敬敬的迎了晏君复进衙门。
    但,康郡守见晏君复虽一身银甲英气逼人,可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委实有些不信任。
    朝廷围剿孔雀寨不是一次两次,但孔雀寨据点隐蔽,次次无功而返。之前四五十岁的老将军都栽了跟头,晏君复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有什么能耐?
    康郡守心下叹气,怕是王孙贵族来这里历练,给履历镶金罢了。
    康郡守对晏君覆没报希望,寻思好生招待,选几个地方去找找,便送他回去。
    怎知晏君复一进郡守府,便拒了他的宴请,直接去了兵备房,查看起地图和汉阳郡的沙盘。
    康郡守只能耐心的在一旁陪着。
    晏君复边看边问,半个时辰后,锁定了汉阳郡北面,渭水分支散渡河上游,银岗山附近。
    晏君复指着地图上的点,道:“这里,命众将士修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出发。”
    康郡守有点儿被晏君复这雷厉风行的样子震住,不由道:“此地河水湍急,地形复杂,且地势起伏极大,世子确定是去此地吗?”
    晏君复点头:“就是这儿,劳烦郡守派几个人带路。”
    康郡守应下,下去点人。毕竟是陈留王世子,康郡守不敢大意,选了衙门里身手最好的几个,带路的同时,让他们保证晏君复安全。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我的封面美工太太还没做好,现在这封面好丑呀~
    第3章
    晏君复在郡守提供的房间里,小睡一个半时辰,待醒来后,便重套银甲,挎剑提枪,带兵出门,即刻往银岗山而去。
    晏君复拒了康郡守陪同前往的请求,毕竟文官一步三喘的带着麻烦,只带了康郡守安排的衙役出门。
    汉阳郡地势起伏大,忽而平坦,忽而一落千丈,入目甚是壮观,再往西便是羌人的地盘。
    等到了散渡河畔,因地势而飞流之下的湍急河水,在耳畔摧出震耳的声响。
    晏君复勒马在河边,□□骏马蹄子不安分的原地乱踏,风卷着河落激起的水雾,扑面而来皆是凉意。
    晏君复一双精厉的眼,密密扫过河对岸的银岗山,寻着前世的记忆,找寻那入孔雀寨营地的入口。
    然,寻了半晌,未见传闻中那狭隘夹缝。
    晏君复便带着人,沿河缓步而行。对面的山头各自错落,大片的锋利岩石撑出山体,望之更显险峻。
    晏君复就这般带着人,沿河找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在傍晚时分,见到了传闻中两山细小的夹缝。
    晏君复见此,精厉的眼微眯。这夹缝委实隐蔽,堪堪够一人一马通过。若不是他早已留心,怕是很难在河对岸发现。
    找到入口,晏君复唤来探子,指了指那两山夹缝,吩咐道:“扎皮筏,渡河,先去探一探。仔细别被发现,找到寨门,记路便回。”
    三名探子应下,即刻扎皮筏,腰间缠麻绳做牵引,找了处河流平缓之地,渡河而去。
    晏君复见三名探子进了夹缝,留了人在河边接应,方才带领众将士找隐蔽之地修整。
    晏君复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抓着半块饼,有一口无一口的就冷水啃着,目光望着地面,若有所思。
    若避过回到过去一事不谈,林清见和他说和离,不过也就是十几日前的事。
    他不明白这八年来,为什么每次想要沟通,都无从下口。每次想和她交流,但一对上她的态度,就每每说不到点子上。
    即便是变着法儿的提,带你出去玩儿,你要让自己轻松些,大可多做些鲜亮些的衣服……她还是都给他一一否了。
    那天参加宴会回来,喝了酒,说话确实过了些,但也委实是他真心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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