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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宁越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一直走到停车场,徐轻猛然踮脚:“吼你转头看她欸,宁大律师!”
    宁越:“……”
    “吼你被我发现了!”徐轻向上努了努嘴巴,“你不会还对前女友余情未了吧?有没有?十分之一有没有?”
    宁越:“……上车。”
    “百分之一有没有?千分之一?”
    “……”
    “李太太,我想,你应该对你丈夫的病情有了些准备了。”医生放下手中的听诊器,“上次肺部超声波图片你也看过了,是急性肺炎,教师职业病,需要尽快安排手术。”
    “我知道但是……”李太太哽咽开口。
    “肺炎!?——上次我问,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李准怀语气提上来,整个胸口跟着一起一伏,“你瞒着我干什么?”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和妈妈都病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李太太手指插入发间,整个人像是决了堤的洪水,捂着脑袋将头发往外扯。
    “我问你瞒着我做什么!?——”李准怀正要上前,徐轻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制止,宁越先把人拦下来,将几人带到诊室外走廊一侧。
    “额李老师!”徐轻选择了换个称呼,见对方顿了一下,她左脚换右脚地转换了一下重心,舔了舔嘴唇,“我……见您好像有点眼熟,您是申城一小的吗?当时我快毕业的时候,您给我颁过奖。”
    “啊……?”李准怀气还没喘上来,徐轻带着他深呼吸。
    “是看到名字才想起您的,因为当时小学好多人都迷花样美男,比如李准基什么的而您名字恰好……嘛!”徐轻有点不好意思地攥了攥衣服,“那个,但是完全没有侮辱您的意思,您样貌真的可以在南韩出道没问题!”
    李准怀和妻子慢慢对视了一眼,重新看向徐轻。
    “额您——不记得我了没关系,那么多届学生嘛。我叫徐轻,当时是大队长,当过四次光荣升旗手,是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到台上去讲话的。”徐轻递过去一个肯定的求表扬似的表情,夫妻两面上的表情也有了些松动。
    “徐同学,我不认识你,但我记得这个名字。”李准怀说,“后来考上了申大,上了光荣榜。”
    “那徐同学现在也是一名律师?”李太太看她的目光柔和下来。
    “啊这个我……”正戳痛处啊泪。
    “是我们申城电台的女主持,但以后打算自己独立做自媒体。”宁越开口补充。
    “啊对对对,我后来在申大读的应用心理。”徐轻扯出笑来解释。
    “读的心理?主持人……我以为你读的播音。”
    “噢就是,不好找工作嘛!恰好我又对媒体感兴趣,于是去考了记者证啊主持人证什么的。”徐轻眸子颤动几下,转移话题,“那李老师,你要不要再去做一次详细的检查……?”
    李准怀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刚才还仿佛针锋相对的两个人似乎在某一个对视的瞬间掐灭了焰。
    这位教书已经二十年了的老教师缓缓伸出手,将自己的妻子拥入怀里:“阿萍,我去查查看,你在这儿先等着啊——啊。”
    第4章
    一直到人远去,李太太才放下维持好的笑容,低头用衣服擦掉泪水:“小徐,宁律师,你们先回去忙吧,之后有空我和我丈夫再联系你们。”
    “好,注意身体。”宁越点了点头,“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打电话。”
    “知道了,还是要谢谢你们,辛苦了。”
    二人走出医院,想到刚才李老师有些发颤的手,应该是多年写粉笔字落下的,不知道除了肺炎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病,徐轻心里有点难过,像是平坦的地面平白生出了一个疙瘩。
    “我先送你回家?”宁越低头看她。
    “我们可以买点什么补品给李老师和李太太,他们现在情绪太不稳定了,我怕出什么乱子。”
    宁越抿唇:“娅娅,除了这个案子,我还有别的委托人要见。他们的情况,不比李老师这家人的情况好。”
    “……”徐轻低眸。
    “你明白吗?”
    “嗯。”徐轻点点头。
    “你送我去这旁边的商厦吧,”徐轻想了想,“我去里面逛逛,买套新衣服,庆祝我终于要离开空调效果极差且毫无升职空间的电台了。”
    “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工资卡都在你那儿。”宁越失笑,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还有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让我来接你。”
    “吼我们张总就是这么说的,烦人,我身体好得很。”
    “是,好得很。”宁越从来不跟她争。
    到了商厦之后,徐轻先是挑了几件秋天穿的衣服,打算回家塞衣柜。买完走出商场,她心里那个疙瘩叫嚣着作祟,耳廓两个白色小人在跳舞说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想了想,还是去一旁的花店买了一束康乃馨,把东西放在店里先存着,抱着花往医院走。
    李准怀检查还没有结束,徐轻远远地看见李太太坐在走廊的蓝色塑料椅子上,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捧着花正要上前的时候,一双黑色的男士皮鞋落入眼睛,接着是笔挺的西装长裤。
    “李太太,考虑得怎么样?”那人穿着得体,语气却格外轻佻,“一百五十万,只要您一签字,钱会马上打到您的卡上。相信你也去跟别的律师咨询过,和解书是具有法律效力,而一百五十万——并不能达到所谓的诈欺标准。”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李太太气到眼眶发红,“你这个小人,道貌岸然的‘大律师’,我告诉你我丈夫有病,你就把我丈夫当庭气成这样——我不会再跟你合作,你走吧。”
    顾明衍嘴里含着颗硬糖,墩身下来和座位上的李太太平视:“喂阿婶,你讲讲道理,这些证词我在别的官司上也会说啊,又不是针对你老公,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得的什么病。”
    “我们是不会和解的,不会和解,你听明白了吗?”
    “一百五十万欸,”顾明衍低下眼,骨节蜷曲敲了敲金属座椅扶手,再抬眸,“要不要我来帮忙算算,你们继续打官司耗下去,还需要多少钱和力?”
    “欸,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轻走上前去插到李太太和顾明衍中间,“你不知道私自联系当事人是不合法的吗?”
    “这位是——”顾明衍站起身,由于身高的缘故,一下子气势就压倒过来。
    “小徐,你怎么回来了?”李太太连忙把徐轻拉到身边,好像顾明衍是什么洪水猛兽。
    “哦,认识啊。”顾明衍舌尖顶了顶腮帮,食指和中指从兜里拿出……
    “而且在医院吸烟也是不合法的,你到底是不是律师啊?”徐轻想制止他。
    随后就看见,顾明衍从口袋里夹出一根……棒棒糖。
    “哇哦。”顾明衍轻哂一声,慢条斯理剥掉糖纸外壳,一手吃糖,另一手放进西装裤兜,“那么这位……‘花仙子’小姐——”
    他嘴里含着糖,凑近徐轻:“律师会见当事人,只需要征得当事人同意即可。你说的那一套用在刑法典,至于民法……先不说之前我和李太太之前已经有过‘愉快’的交流,何况这里是医院,我来看病,不行啊?”
    “来看看这里吗?”徐轻指了指自己的头部,往后退了一步,“还是来看看自己的良心啊?”
    “全力维护委托人的利益,并不触犯任何一条法规,同时也不违背公序良俗,就是我们律师的良心。”顾明衍双手放进兜里,懒懒散散重新将身体站直,“以李太太现在的情况,上面婆婆要照顾,老公还得做手术,她一个家庭主妇,你觉得她是陪着你们跟那么大的企业打官司好呢,还是收了这一百五十万,早点治病早点了结地好呀?”
    “我——”徐轻杏眼圆瞪看向他,“顾大律师是吧?你知不知道俊喜的生意做得多大?”
    “嗯哼。”所以报酬也相当可观。
    “那你知不知道它公司规模越大,就有越多的人正在吃这个安赛蜜过量的毒姜水!”徐轻看着他的脸,一字一顿,“你不知道,因为只要胜诉,你就有一比很丰厚的酬劳金可以拿,你不在乎这个,因为你根本不配当律师。”
    “还知道我是律师,告你伤害我人格权啊?”顾明衍手指给糖调了个角度,耷拉着眼皮用敷衍的态度看她,“也正是因为我是个律师,所以我完全、无理由相信证据。你们说,生病跟俊喜的产品有关,证据呢?能不能别打扰我工作?花、小、姐。”
    “喂你这人真是——”徐轻此刻真想把自己曾经考主持人证练出八百个绕口令的本领拿出来,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要舌战这蠢儒,不,是蠢律。
    “阿萍!”一个有些疲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老李。”李太太闻言立刻起身迎上去,泪水充盈了眼眶,“怎么样?怎么样啊——?医生怎么说?”
    “还可以,能撑。”李准怀拍了拍她的背,“哭啥你。”
    “什么叫能撑啊,啊,你不跟我说,还能跟谁去说……”她一面哽咽,一面伸手去捶李准怀的肩。
    看到这一幕,徐轻手指攥紧,随后又无力地将手掌松开。
    “没事儿,真没大事儿,阿萍。”李准怀笑着安慰自己的妻子。
    李太太的情绪非常不好,二人依偎着,像是即将沉没的海鸟攀上了它能够到的最后一根苇草。
    徐轻眸色颤了颤,她发现李准怀一面安慰,一面肩膀不自主地发抖……所以,果然肩膀也是有问题的。
    “李老师,师母,那你们先好好休息,有问题的话给我男朋友打电话。这是送给你们的。”徐轻把花递过去,上面有一张卡片,是她亲手写的“事事有你,事事顺遂,祝老师师母以后的日子都可以开心”。
    “谢谢。”李准怀接过她手中的花,“谢谢你,孩子。”
    “没有没有!是我们应该谢谢您,所有的学生都应该感谢工作尽职尽责的老师。”
    李准怀听了徐轻的话,有些温和地笑了笑。他的视线无意识地抬高,正要看到顾明衍的时候,徐轻连忙踮起脚跟往前站了站,试图把人遮住。
    大概身高相差太大,她狼狈踮脚的样子惹得身后一声轻嘲。
    “那什么,”徐轻吞了口唾沫,“李老师李太太,要不你们再回去问问医生……注意事项什么的?额,毕竟生起病来不是小事,就往那边走,那边。嗳,对,拜拜呀~嗯嗯,我有空一定来看你们。”
    一直等到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徐轻才松了口气转过身看向面前这个——额——看着大概快一米九,只长身高不长良心,而且非常没有道德可言的无良律师。
    “哇~还有贺卡欸。”顾明衍语气调侃,双手环肩。
    这人是侦探吗?细节看个没完了。
    徐轻抬起头,握着拳头准备说辞。
    “这位小姐,你男朋友不介意你这样盯着别的帅哥看的吗?”顾明衍先开口,现在场上是1:0对抗。
    “这位律师,李先生李太太都反应了不想见到你这个事实,所以请你不要再来打扰。”1:1当前。
    “霍你听到了李先生说吗?还两位?”勉强1.5:1。
    “你这人真的要点脸,都被你气得吐血了还看你很好看?”1.5:1.5。
    “啧,无良?为了表示我来见当事人只是为了和解,并且我全程有在录音。”2.5:1.5。
    “呵!录音必须双方都知道,否则不具有法律效益。”
    “谁跟你这么说的,你那男朋友?”顾明衍似乎被她气笑了,“根据我国民事诉讼证据规则,证据是有其他证据佐证并以合法手段取得的、无疑点的视听资料或者与视听资料核对无误的复制件,而并不是单纯地需要‘双方都知道’,对了,记得交学费。”
    “我——”好的,目前场上比分为5:2占据压倒性优势,顾明衍手中拿着和解书,依然打算去找李太太。
    徐轻看到隔壁一侧的指示牌,闭眼做了一次深呼吸,告诉自己遇事不要急,再次睁眼,眼边已经满是……额,她吐的口水。
    “老公,我们真的不要吗?”她哽咽。
    顾明衍:“……?”
    “所以真的不要吗?医生说我为你打了那么多次,可能如果这次不要,我就再也不能生了。”徐轻一边用力拉住他的衣服,一边发短信让宁越过来,“呜呜呜呜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您哪位?”顾明衍往旁边看了看,入目就是一个响当当的“右转妇产科”的牌子,很多大着肚子的孕妇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过来。
    他脸色一黑,闭眼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
    “律师也说脏话(补充),哇呜呜呜呜,我知道你当了律师,外面有了人,就嫌弃我了,是不是?不让我生,你是不是让别人去生了?你,你现在还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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