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后只能当天道的傀儡,受制于人,那就算是活再久的时间,又有什么意思!我早就受够当傀儡的日子了!”
那亲信劝不过帝君,便再也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退到了一边。
眼见着众人都围了上来,帝君出剑开始攻击众人。
到底是北境的帝君,上界之主,他这一剑,立即将褚晓墨在内的一众仙君都掀飞了出去。他们的身子撞向大殿各处,捂着胸口吐出鲜血。
帝君再次动剑的时候,崔辛夷动了,她执着惊蛰,与帝君战到了一处。
两位世间顶级强者对抗,纵使是坚固华丽的北境主殿,也被撼动得开始摇摇欲坠,崔辛夷跟帝君从主殿一路战到了殿外。
风云异变,飓风乱云,连天地都昏沉了几分,但最终,帝君还是从云头坠下,掉在了主殿众人之前。
他撑着身子,再想站起来的时候,便见到锋利的剑尖正指着他。
目光循着剑尖往上看,看到的是女修一张玉雕般的脸蛋,她面无表情看着他,一双眼睛中隐含着嘲弄。
那亲信到底跟帝君有些数不清的年岁的情分,见到帝君落败,还是哭着跪在了帝君跟前,喊道:“帝君,是您执迷不悟啊。”
“窥天镜是天道的东西,您从里面预知未来,看到的定然都是天道想要让您看到的东西啊……”
在亲信的悲泣声中,帝君这才慢慢反应过来。
他活了不知多少年岁,虽享有无上权力,却总是受着天道的掣肘。他以为自己是天地共主,却还是事事要受天道的管辖。那时候,通天井仍是为下界修士开放,无数下界俊杰飞升成仙君。
帝君也见过不少比他当初还要有天赋的修士。
他本来也没放在心上,虽有些嫉妒,但想着他们纵使天赋再高,也取代不了他的地位。可后来,重明飞升了,他因为不满帝君对飞升上界的修士们霸道的条款,竟然打到了北境,逼得帝君一改上界格局,割出了南境和北境。
这时候,帝君才真正恐慌起来,有重明这样的人在,天道迟早有一天要夺走他天地共主的身份。
他担心忧虑,又不甘心被天道掣肘,才想出了困住天道,封住通天井。
可惜天道留下的天地规则的束缚仍在,他有许多事情不能违背,但还好,天道只剩下了几道冷冰冰的法则,再也不会有人能取代他的地位了。
帝君想过要解决掉重明,可重明的修为太高深,他实在不是对手,也只好暂时让步,伺机杀了他。
就在帝君以为一切顺利,日子便能这样安稳度下去的时候,天道留下的仙器窥天镜给出了预警,说是再过一百年便会有一个下界人打到上界,令上界易主。
再过一百年,恰巧是下界的魔子出现的时间。上一个魔子出现的时候,便是被帝君派人解决的,这一次,窥天镜又预示这回的魔子与之前的皆不相同。
帝君便误以为是魔子打到了上界,令上界易主。
他是故意派崔寒樱下去的,也只是想看着崔辛夷在重明的帮助下跟侯镜箔斗,帝君太了解崔寒樱了,也从未给她真的可以克制魔子的东西,牺牲一个愚蠢的女儿,换来天地共主的身份,确实是值当的。
可是没想到,他以为自己是执棋人,最终却也是这局棋盘中的一子。
他受伤实在太严重了,惨笑了一声,咳出了一口鲜血,苍凉道:“是我棋差一步。也是,以凡人之身,妄图束缚天道,是多可笑的事。”
崔辛夷却冷笑道:“不想被束缚不可笑,反而是你一点儿都不顾惜旁人性命,将旁人看成蝼蚁,终究还是会被蝼蚁反噬。”
说完这句话,她一剑下去,刺穿了帝君的胸口,血液迸溅出来,终于杀了自己最大的仇人。
第168章 前世
在崔辛夷杀了帝君后, 天空突然降下五彩霞光。在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天道碑上束缚的铁链断裂,发出了尘封已久的东西破碎的声音。
众人都转身循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 帝君的亲信还在抱着帝君的尸体痛哭, 耳边传来南境的仙鸟清越的鸣叫声。
凤箫精神一振,他喃喃道:“神鸟上次鸣叫, 是神君飞升的日子。”
有资质老的仙君在一旁附和道:“只有上界出了大事,神鸟才会鸣叫,这是——”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朝着崔辛夷站的地方拜了下去, 口中道:“拜见神君。”
崔辛夷杀了帝君, 整个上界都无人再是她的对手,只有她接替上界的帝君之位置才是理所当然。现在,南境也没有重明神君了, 上界的格局还不是崔辛夷一句话的事。
其余仙君也反应过来,向崔辛夷行礼, 口中道:“神君”, 表示臣服。
一时间, 众帝君齐齐拜倒在了大殿之中, 声音响彻在神鸟的鸣叫声中。这时候, 窥天镜也突然出现, 重回自由的天道在窥天镜上写出了希望崔辛夷成为新任帝君的话。
而那手中执剑的女子只是望着窥天镜, 喃喃道:“我只想问天道一句话, 就算是天道被帝君控制住,帝君仍旧被天道戏弄于股掌之中, 那我呢?”
天道用她来算计帝君, 那是不是她也在天道的算计之中?
说这话的时候, 崔辛夷很是干脆地执剑指着窥天镜,浑身的杀气溢出,语气森冷。
听见这问话,众仙君都瑟缩了一下。这些仙君都是天道在时飞升上界的,虽说后来天道被上界帝君束缚住了五千年,但天道的在他们心中,仍是那个可以主宰一切的天地共主。
换做他们,可不敢这样用剑指着天道,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来。崔辛夷这样突然的动作,着实让他们吓得不轻。
褚晓墨和凤箫都担心地看了一眼崔辛夷,便是当初的重明,也从不敢这样直接跟天道正面刚。
可是崔辛夷却无丝毫畏惧,坚持在等着天道的一个答案。
这也是她一直都想知道的事,她想知道,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就可以重生两次,为什么她会有那么离奇,悖于常理的经历。
窥天镜也像是沉默了一会儿,才给出了答案。
“你不是知道,这都是重明为你求的么?重明甘愿放弃神君的位置,放弃自我,为你求一次重生的机会。天道也不喜欢你死后的那一世后来的模样,上界确实该换一个主人了,后来发现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便给你换了一个命格。你不是一向有野心么?为了在意的人放弃自己的野心,你甘心么?”
甘心么?
崔辛夷问自己这个问题。她从一开始重生,野心也是为了想要保护自己之前不能保护的人,在她的心里,其实野心高位都远在在意的人之后。
她道:“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但天道,我未必情愿继续顺从你给的命格,继续当上界之主。”
窥天镜怎么猜不出崔辛夷的心思,它直接问了她是有什么条件。
后来,众仙君只知道,崔辛夷在杀了上一任帝君当天便继承了帝君之位,成了上界新一任的主人。
这位新任帝君,上任第一件事便是清理上界帝君留下的势力,整顿上界世家相处联系的风气。她的实力强大,又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世家都不敢得罪她。世家们便被整顿得服服帖帖,不敢对她有二话。
后来她更是将南北二境打通,摧毁了上一任帝君留下的聚集灵气的仙器。下界的灵气也浓郁了起来,但上界的灵气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稀薄。
南境中有许多仙草灵宝,都在持续不断地输出着灵气。天道的重新出现,也好似让天地间焕然一新,似乎凭空多了许多灵气。
崔辛夷刚接任帝君之位,事情一大堆,忙得要死,她抽空回了趟下界,向父亲和师父他们报了平安,又把张露白接到了上界。
虽转世过几次,但张露白毕竟是上任神君,崔辛夷可以通过通天井将他带上来。
那日她跟天道谈了很多条件,其中也包括允许她现在可以通过通天井出入下界之事。只是她能出入通天井也是暂时的,再过几年,就算她是帝君,天道也不会允许她有这项特权,上界之人不能干扰下界之事的规矩还是不能变的。
崔辛夷也能理解,毕竟天道现在允许她能出入下界,已经是很容情了。
只是,她到底是太忙,下界和上界因为上届帝君囚禁天道乱了太久,连陪着张露白的时间都没有。
张露白刚到上界的时候,还时常来找她。崔辛夷忙到很晚,出门想要透透气的时候,才发现殿外已经下雪了。
雪深已经能没脚背,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而下,看样子已经下了很久了。
她这会儿才突然想起来,张露白这几日已经很少来找她了。兴许是瞧见她太忙,没空儿陪她,才不想来打扰她。
崔辛夷静静望着漫天的大雪,想起了北洲兽潮那段时间,也时常下雪,张阑清跟她一起待在北洲成天吃醋误会她把他当替身。
她一时间很想见他。
这时候,忽然有人靠近她,下一刻,身子便被厚实温暖的东西裹住了。崔辛夷回头一看,正见张露白将一件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青年睫羽纤长,正垂眸细细替她系好衣服的系带。洁白的雪花落在他冷白的皮肤上,顷刻间化为了细小晶莹的水滴。
崔辛夷抬手擦掉了昳丽面容上的那滴水滴,凑近他,小声道:“张露白,你还记不记得过去在北洲兽潮那会儿,你那会儿没有修为,还成天吃醋。”
张露白手上的动作一顿。
崔辛夷心里咯噔一声,才意识到是说错话了。现在她眼前的是张露白,张露白又怎么会记得张阑清的事。
却听青年不紧不慢道:“记着,你那会儿也是忙极了,找你都找不着,连见崔世子一面都要先排好时间。”
崔辛夷难以置信望着他。张露白又解释道:“我刚来这里,便觉得很是熟悉,这几天又慢慢想起之前的记忆。”
青年微微翘起嘴角,道:“我可记着你先前答应要跟我成婚的事。”
崔辛夷怔了怔,失笑道:“我先前还以为,记得之前那段经历的,往后也可能只有我和孟雪川了。我们之间的记忆,也只有我一个人会记得了。”
张露白却只是问道:“你可是要赖账,不想认下之前答应我要成婚的事?”
崔辛夷握住他的手,笑道:“哪有?我只是在想着,成婚也要请父亲师父他们过来,我们还是在下界成婚吧。”
下界这些时日发生了很多事,本来魔族正占上风,眼看就要攻破五洲,打败正道,正道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隐世的大能,将魔子给打败了。
不等众人一瞻那位隐世大能的风采,那位大能却突然消失不见了。许多修士都很是遗憾,他们都还未曾见过比映山道君还厉害的修士呢,但想到那位大能或许本来就讨厌世俗生活,便就又释怀了。
想到就算五洲危难之际,也有隐藏的心怀天下的大能肯出手相助,五洲的修士们一时间只觉得心安了不少。
还有更好的消息是,魔族新任的魔君跟五洲正道签订了和平条约,愿意退守到墨渊之中,众魔族无魔君令终生不得踏出墨渊一步。
魔族与正道大战之后,沉寂已久的天道碑竟然也有了反应,它果真选了这次在正道与魔族的大战中立下大功的映山道君当了新任仙盟司盟主,还选了傅其凇、常毓道君、北洲洲主崔韬等人当了仙官。仙盟司的盟主和仙官,都是注定未来可以飞升的人,可谓是前途无量,让众人羡煞。
但映山道君却有点儿愁。正道与魔族的大战后,他成功卸去了九渊掌门一任,正想着晚年好好享享清闲,却不想,又来了一个仙盟司盟主的差事。
以前只是管着一个宗门的事务,现在五洲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找他来帮忙。
映山道君用手撑着下巴,看着一桌堆积如山的事务,考虑是不是要把那个新收的便宜徒弟叫过来,哄他来做事。
正这般想着,忽然有一只灵蝶停在了他的肩头,他打开一看,是崔辛夷的来信。
映山道君向来不对旁人一见如故,但很奇怪,认识了这个叫崔辛夷的女修后,他总是觉得有一种与她相识多年的感觉,就像是她是什么他很亲近的人一样。
见了那位中洲新寻回来的世子也一样,不过对孟雪川又是另一种感觉了。虽没见过几次,但仍觉得碍眼至极,但他觉得碍眼的东西,前提得是总是在他眼前晃悠啊。
这位孟世子,回去后跟着他父母学着处理中洲的事务了,也有许多时日未曾在映山道君跟前晃悠了。
映山道君看完崔辛夷的灵信后,发现她竟然是请他来参加她的双修大典的。
看完后,面容年轻清俊的道君腾地起身。
这时候,有人推门而入,手里拿着同样的一份请柬。
正是紧皱着眉头的傅其凇。
两人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豫。
师徒二人赶到了北洲崔府的时候,崔辛夷、张露白和崔韬都迎了出来。崔辛夷行礼叫师父师兄,映山道君和傅其凇目光落在张露白身上的时候都有些微妙。
映山道君问:“这就是你即将成婚的道侣?成婚可不是一件草率的事,你们二人相识多久了?”
问罢,他又问张露白道:“你修的是什么道?如今拜入了何门何派,亦或是出身何处?”
说起来也怪,映山道君瞧见张露白,也总觉得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他自然能一眼就能看穿张露白的修为,但不知怎的,他总是觉得张露白的修为应该没有那么低,所以才多问了那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