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加上心里如潮水般袭来的恐惧,纪云窈心跳如锣。
哪怕还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看清周二郎打量过来的视线,那□□裸的视线让人作呕。
如若不是周二郎,纪云窈不用在水里泡这么久,她可以直接上岸,但眼下,距离她最近的岸边,却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眉河两侧,隔着一段距离就站着一个人,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周二郎用来对付她的。
即便纪云窈逃脱了,可等她游到岸边,她还是会落入周二郎的手里。
纪云窈一颗心又往下沉了沉,周二郎今天设的局非常巧妙,压根就没打算让她逃出他的手掌心。
没办法,纪云窈只得屏息低头,把整个身子藏在水中,朝前方游去。
她在水下,周二郎一时难以发现她,然后趁岸上那些小厮不注意,她寻着机会上岸,这样才能保全自己的名声。
见有人落水了,期间也有人不知情的人要下水帮忙,但都被周二郎派去的那些小厮给拦着了。
纪云窈使出浑身解数,朝岸边游去,可湖水异常冷凉,仿佛有千百根长针不断刺入她的骨头中。
泡在水里,纪云窈脑袋是疼的,双腿是疼的,浑身上下都是疼的。
起初,纪云窈在水下屏息游动还算轻松,然而没过多久,她逐渐力不从心,每游动一次,她的动作都变得格外艰难。
纪云窈能清晰感受到身上力气的流逝,她浮出水面换气的动作也越来越频繁。
不多时,纪云窈和周二郎的距离被拉近许多。
如果没有之前的逃婚风波,那她就算今天夜里被周二郎碰了也无妨,名声毁了就毁了呗,以后养个年轻貌美的面首就行了。
可周二郎这个狗东西,脑子抽了非要逃婚,不为自己着想,纪云窈也得为整个永安侯府着想,她现在连养面首的后路都没有了。
这一瞬间,纪云窈把自己死后的事情都想好了。
她体力不支,湖水全进到她的鼻子和嘴巴里,溺死在水中,被人从水里打捞上来,她浑身又僵又硬,成了一只难看的落水鬼。
不对,纪云窈苦中作乐,她就算是落水鬼,一定也是最好看的那一个。
*
拿着糖葫芦的小女孩和提着兔子花灯的小男孩,高兴的向沈暮朝摆摆手,这才离开。
沈暮朝下意识又往面具摊子看了一眼,只见纪云窈已经挑好了面具,和小善还有一个姑娘一起离开了。
沈暮朝正要把视线收回来,突然,面具摊子前拥挤起来,数百人推着挤着穿过面具摊子,等人群过去,沈暮朝注意到,纪云窈不见了。
小善和丫鬟明绿急得不行,“姐姐,姐姐!”
“小姐,你在哪儿?”
也是人多,越是容易出意外,沈暮朝快步走过去,帮着小善一起找纪云窈。
注意到有人落水,沈暮朝朝湖边走去。
眉湖边的光线不如街道上明亮,湖水中女子衣裙的颜色,隐约像是纪云窈的,沈暮朝正欲救人,发现水中还有一人。
察觉不对劲,沈暮朝环顾一周,只见岸上隔段距离站着几个矮个男子,那些人的打扮,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厮。
有人落水了,那些小厮紧紧盯着水面,却毫无反应。
沈暮朝不认识周二郎,如果不是他发现了不对劲,他也会被瞒过去,以为周二郎下水是要救纪云窈的。
沈暮朝没有声张,朝前方的一个小厮走去。
周二郎交代过他们,不可让任何人破坏今天的这个局。
看到沈暮朝,矮个小厮趾高气扬地走过去:“干嘛呢?”
沈暮朝淡声道:“下水救人。”
“不用你救,一边去。”小厮说着话,挥了下手。
见沈暮朝没有反应,小厮挽了挽袖子、准备动手的时候,沈暮朝骤然伸手,掐着小厮的脖子。
沈暮朝脸庞清秀干净,手指也是修长如玉、骨节分明,一看就是个翩翩君子。可谁也想不到,沈暮朝是习过武的。
他攥着小厮的脖子,手背青筋浮现。
沈暮朝的力道不小,小厮呼吸困难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脖子,此刻像是一团棉花,轻轻松松就可以被面前的这位公子折断。
几个呼吸间,小厮就晕了过去。
见周二郎快要追上纪云窈,沈暮朝随手拿起河里的一盏河灯,朝周二郎的脑袋砸去。
小巧的河灯,从沈暮朝的手中飞出,恍若箭矢飞在空中。
“砰”的一声,两眼泛着淫./光在水里往前游的周二郎,头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河灯径直砸到他的头上,周二郎伸手一摸,竟然肿了一个包。
周二郎“嘶”的一声,速度慢了些。
沈暮朝在岸边喊了一声纪云窈的名字,只是,不知是纪云窈没听到,还是无法回应,波光粼粼的湖面,没有任何动静,除了肥头大耳的周二郎,也看不到其他人。
可沈暮朝清楚,水中还有一个人。
沈暮朝迟疑了下,湖水虽然清澈,但对他这种有洁癖的人来说,若无必要,他是不可能下水的。
可当务之急,救人要紧。
沁凉的湖水中,纪云窈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如果这时有哪位神仙显灵,她一定要给神仙修庙宇!
纪云窈甚至想到了清泉寺的佛祖和月老庙的月老,她们永安侯府给寺里捐了那么多的香火钱,当日,她对着月老爷爷祈祷时也很虔诚,月老爷爷还有慈悲的佛祖,怎么不显显灵救她一命呢?
不管怎么说,反正周二郎那个狗东西别想毁她清誉。
想算计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纪云窈拔下发间的珠钗,紧紧握在手里,打算如果落到了周二郎的手里,就用钗子对付他。
正在纪云窈纠结要不要来个鱼死网破的时候,水下迷糊的光线中,突然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
男子朝她游来,离她越来越近。
***
纪云窈头发湿漉漉的,衣衫也是湿漉漉的,水渍不断往下滴落,把周围的青石地面都打湿了。
一阵寒风吹来,纪云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沈暮朝拧着长袍上的水,看她一眼,“还能坚持吗?”
坐在石板上,纪云窈身子缩成一团,打着颤,“…能。”
虽然很冷,可现在是在岸上,刚才她在水里待了那么久,都坚持下去了,没道理这会儿坚持不下去。
想她堂堂侯府大小姐,如今竟然成了落汤鸡。
不过,沈暮朝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沈暮朝的衣衫也尽数被打湿,紧紧贴在身上。
沈暮朝拿着长袍走过来,“待会儿送你回府,还是你要去找小善她们?”
刚才在水中,纪云窈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沈暮朝游到水下,找到了她。
东市沿河长街那里是眉河的下游,人流众多,纪云窈在那里上岸,于她名声无益,加之那里还有周二郎的人,于是,沈暮朝带着纪云窈往眉河的上游游去。
眉河的上游位置偏僻,平常没有多少人去那里。
果不其然,虽然距离远了些,但纪云窈和沈暮朝上岸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纪云窈脱离了危险,暂时也保全了名声,她心中的恐惧散了些。
纪云窈脸色苍白,紧紧抱着双臂,尽量让自己说话时不要发抖,“我…我想去马车那里,车上有我的衣服,我需要把这一身湿衣裳换下来,并且,我还有一件事需要做,我担心周二郎留有后手。”
沈暮朝没有多问,应了声好,把手中的长袍扔给她。
纪云窈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她浑身湿透了,不能出现在别人面前,而马车停放的地方,不止停有永安侯府一家的马车,许多大户人家的马车都在那里,如果她不加掩饰就这么过去,肯定会被别人看到的。
仰着小脸儿,纪云窈道:“可是用你的衣裳盖着脸,我怎么走路啊?”
沈暮朝:……这倒是个问题。
纪云窈是大家闺秀,女子的清誉十分重要,她不能就这么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可挡着脸的话,她又看不见路。
沉默片刻,沈暮朝出了声,“要不,我背你?”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愿意的话。”
就算纪云窈不愿意,也不行啊,形势摆在这儿呢,眼下她能依靠的人,只有沈暮朝。
纪云窈轻声道:“我当然愿意,只是又要麻烦你了,谢谢你,沈公子。”
女子个头不矮,但趴在沈暮朝的背上,没有太多重量。
除了被爹爹和表哥们背过,再也没有人这么背过她,纪云窈不是很习惯,她双手揽着沈暮朝的脖颈,让自己的上半身和沈暮朝拉开距离。
只是,这样一来,沈暮朝不是很舒服。
刚才把纪云窈从河里救上来,他的体力已经消耗了不少,纪云窈这种姿势,更是耗费他的力气。
注意到沈暮朝的呼吸粗了些,纪云窈小声道:“你累的话,可以把我放下的。”
沈暮朝呼出一口气,“倒也不是累,而是你这个姿势,让人不是很舒服。”
纪云窈怔了怔,把自己的身体贴到了沈暮朝的背上。
两人里里外外的衣裳都是湿的,纪云窈趴在他的背上,两人毫无距离,所有的感受都明显起来,女子胸./前的柔弱与轮廓,他可以感觉到。
这会儿的姿势是舒服了,可沈暮朝后悔自己刚才要那样说了。
沈暮朝耳廓一热,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听到沈暮朝的呼吸又急了些,纪云窈环着他的脖颈,偏向左侧,轻轻出声,“沈公子,你很累吗?是不是我太重了?”
女子身上有一股清甜的香气,不断飘入沈暮朝的鼻端。
沈暮朝:“…不重。”
纪云窈用他的长袍搭着脑袋和上半身,说话的时候,离他那样近,女子清香的气息,洒落在他的侧脸。
像是被一阵轻柔的风拂过,有些酥./痒。
安静了下,沈暮朝又突然道:“好好趴着,你别说话了。”
“哦。”纪云窈乖乖趴在沈暮朝背上。
快到永安侯府马车停放的地方,沈暮朝把纪云窈放在一条巷子里,“我让小厮把马车拉过来,你在这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