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还是会恨他。
他手指收起来,盯着小姑娘的发顶良久,最后也只在喉间干涩回应。
对不起。
江念晚忽然摸不准这三个字的分量,沉默了很久。
她明明早就做出决定。
此刻却还是像有沉重的代价在她身上被剥离,一直为余家求得的清白此刻如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最后通通化为愧。
可能萧润说的很对,她是傻。
几日以来,她忘了去想怎么为余家平反,却下意识地为他开脱,力图消弭这些恶。
她两年来一直坚持的信念,在碰到陆执时,竟开始摇摇欲坠。
如果重查,她不知道他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私定谋逆,是死罪。
她终于抬头些许,缓慢的声音带着些无助的迷惘。
我想清楚了这件事,我不会提,也不会再查,就这样吧。
陆执无声凝着她。
但我们江念晚停了一停,而后很费力地继续说下来,也就这样吧。我会亲自和父皇去说,咱俩的婚事
她没去看她,只垂眸盯着地面,生硬地吐出两个字。
算了。
可以不追究,但做不到原谅。
陆执,你帮过我很多,我心里知道。所以,咱们一笔勾销吧。江念晚努力平静地去说这些话。
连着病了这些时日,她也没觉得如现在这般,连断字都费力气。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她就当从没听过那些话,也从没认识过他陆执。
小姑娘面色白得像纸,转了身:我回去了。
陆执拉上她的手腕。
他的手比任何时候都要凉。
江念晚没动,忽然听他沙哑开口,不安慌乱的声音里带着些隐忍的祈求,是从未出现在他口中的情绪,一时听得她心头发涩。
晚晚,别这样。
低沉尾音微颤,他低头,拉着她不肯放。
不要走,求你了你可以打我骂我,别离开我。
到底还是压不住情绪,他手上用力,把小姑娘拢到怀里,像要把人揉进骨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可以解释
江念晚定定地看着他摇头,红着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想听。你最好放我走,别让我反悔。
有巨大的恐慌沉在心口,有什么他拼尽全力想握住的,却像沉入深潭一样缓慢而不可控制地消失。
他不敢放手,薄唇动了动,喉间被压抑的情绪埋着,生涩得吐不出旁的字。
别。
别这样,真的别这样。
他不能没有她。
你放开我,江念晚强压着心口的酸涩,推开他,目光像是没有情绪地望过去,我也求你,别再让我难受了。
被她目光刺痛,陆执微怔,手松了瞬。
我还病着,要回宫休息了。平静的话说完,江念晚一点点挣出他的怀抱,往回走。
晚晚。他凝着她的背影,语气很轻地问了一句话,像是能被风吹散。
你真的可以没有我吗?
他声音落在寂静的夜里,被寒风清晰地送进耳里。
声音分明很轻,却像是投石入湖,无法控制地留下一圈又一圈动荡的波澜,引得她的情绪汹涌起伏。
江念晚沉默了很久,终于回应了他。
可以。
外祖待她那样好,她不能再错第二次。
她没回头,一直往前走。
那人在背后轻声问:那我能不能再陪公主过一次生辰。
不用,江念晚背对着他摇头,声音冷到底,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陆执。
就这样吧。
不要再见他,慢慢忘,慢慢对外祖赎罪,赎这份大逆不道的私心。
就当做什么都没知道过。
会好的,都会好的。
冷风携寒,月色如霜。
江念晚一路向上望着才没让自己太狼狈,盯着高悬的月亮,鼻子酸了又酸。
南郑九公主,终究还是没能站在陆执身侧啊。
她慢吞吞地想。
第50章 劝和
江念晚窝在锦被中发怔。
时间还不算太晚, 睡不下。
香兰进来灭灯烛,瞧见她还没睡,几步走到她身前, 轻声唤:公主?
好半晌江念晚才回过神, 侧过头看她,目光里有些木然。
香兰有些心疼, 哄着她把药喝了,指了指窗外。
外面好像落雪了呢。今年初雪来得这样早, 是祥瑞之兆,想必公主的病也能早日好起来了。
江念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瞧见簌落的雪打在窗上, 忽然就愣了一愣。
嗓子还哑着,她问:他走了没有?
香兰顿了顿,终于敢轻声开口来劝:公主可是与帝师吵闹了么?奴婢倒觉得什么事也不至于这样呢。公主可要千万放宽心些, 还在病中, 要好好休养才是啊。
方才她只当二人要说体己话, 远远退开了些, 却瞧见两个人似乎争执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