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面对他时我只觉得心虚, 我不记得他了,我不知道之前的我是什么样子,他饱含悲情的沧桑双眼让我
觉得更多的是负担,我忐忑不安地坐在这里,想想之前对身世的追求,更像是一场嘲讽我的笑话。
“将军,末将并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日。”他突然道,“末将曾有很多话,很多事,皆以为很重要,
想告诉于你。可如今,他们好像都不再重要了,就连末将,也不过是人世中的一缕尘烟。”
“但是将军,只有这唯一的一件事,即使你忘记一切,你仍是萧元,你身上流着萧家的血,你不能将它弃
如敝帚,否则萧家的列祖列宗都不得安宁。”
“我……”
“听末将说完。”他笑了,“将军永远不可和惊鸿在一起。”
我退缩了。
我害怕他。
以前我只是不知道我是谁,现在,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可能需要静一静。”我紧张地站起身,连桌旁的茶水也带倒,洒了一地。“这,这间屋子留给你。”
说罢,我不敢去看他的表情,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般,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匆匆迈入隔壁,清玉在床边点了一炉烟,那烟燃烧起雾,竟带得周身空气都冷冰冰的,清玉见我来,双
手结阵,将他大哥和那冰烟都封在了一个罩子内,有点像我那天的情景。
“清玉,我们能换屋睡吗?”我搓了搓有些发冷的胳膊。
他用眼神询问我。
我眼神闪躲,有些心虚,“我不想和那块玉佩待在一起。”
“好吧。”他叹口气,“我正好去替他固魂。不过在这之前,嫂夫人,将你的手伸出来,我来为你把脉。”
我伸手给他,他在我手腕上停留一阵,收了手才道,“嫂夫人为何突然又过来了。”
我情绪有些低落,“清玉,我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找回记忆。”
他闻言叹了口气。
“这是火珠。”他掏出一个鸡蛋那么大小的红珠递给我,“睡时捂在心口,可保你不被大哥的寒气所伤。”
“好在大哥也快醒了,嫂夫人定是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吧。”清玉露出了然的神情,认命道,“我呢,再去看
看隔壁那个病人。”
我等到清玉合上门后,立马脱鞋上床,翻到他的里面,背靠在床架上,小心翼翼地蜷起脚趾,不去触碰
他如冰壳般的罩子。
一缕缕冰莹雾气从香炉中飘出来,又被他吸收。
流光下他的脸色逐渐好转,嘴唇却仍然苍白。
我将火珠捂在肚子上,才感到不寒冷。
又过了一会儿,在我坐得腿麻,忍不住打瞌睡时,他才转醒。
似是很惊讶在这里看到我。
“娘子在这里做什么。”他的眼睛看了许久,忍了又忍,才从我身上移开,面无表情地盯着顶上的床帐道。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小心翼翼地将火珠放在脚上,捂着冰凉的脚趾。
“刚刚凶我的时候那么厉害,现在怎么又这么可怜?”他语气平静,好像仍然很虚脱,似是没力气再和我
吵。
我无法讲话,只觉得哪里都不如他身边来得安全,所以宁愿这样厚颜无耻地一直待在这里。
否则的话。
我将不是我,我无家可归。
也许是见我久不说话,他又偏过头来,虚弱的声音又有些微微不耐烦,“怎么不说话了?”
因为无话可说。
我低头默默捂着脚。
他挥手打碎了罩着他的罩子,扶着床框起身,拥着被子坐得离我远了一些。
“你这样捂是没用的,把珠子给我。”
我闻言诧异地抬头看他。
他看着我的脸忽然轻笑了下,也许是觉得我的样子有点可怜。
“隔着帕子递给我。”
“哦。”我从怀里掏出帕子兜着珠子递给他。
他嫌弃地捏过,指甲的术法冒出一个小绿花,那火珠的红芒大盛,他递回给我,我一下变得暖洋洋的。
他又披着衣服下了床,拿起桌上还温热的茶盏喝了一口,又止不住地咳嗽了几声,却端着那炉烟径直掀
开帘子去了外间。
片刻后,他带着那炉子回来了,那炉子已经没了雾,而他像是话本里那种吸了精气才恢复好的妖魅。
我有些呆愣地看着他径直走向我,掀开被子,躺下,一气呵成。
“过来,我抱着你。”
“啊?可是……”我迷迷糊糊地戳了戳他的胸口作试探。
不再是凉嗖嗖的。
于是我抱着珠子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他替我理了理头发,我手忙脚乱地将珠子收在怀里,怕误伤到他。
“你这幅样子,是不是萧则和你说了什么?”
“你……果然认识他吗?”
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若我说是,娘子会如何?”
“那他说的都是真的吗?”我深深低下头去,“我……有些害怕他说的事。”
他的视线终于又回到我身上:“为什么?”
他将我搂得更紧,“有我在你不必害怕。”
“可我还是害怕。”我躺在他怀里,看着床顶垂落的紫色流苏,“你未曾失忆,想必你
也不懂。”
他沉默了许久。
“娘子何必纠结过去。”他的下巴抵在我额头上,“你这样心事重重,不若我教你修炼?修仙者先修心,凡
人讲究斩断红尘俗世,六根清净,方能遁入空门……”
“可是我遁入空门做什么?”
他被噎了下,“不是让你遁入空门,是说让你如空门那般六根清净,才能自在逍遥。”
“噢……但愿吧。”我在他怀里嘟囔了一句,“我不自在,也不逍遥。”
以前尚觉自己能理直气壮地赖着他,不知那些知我过往的人知道了,会如何看待这样的我。
是否面目全非。
他似是想了好半天,才终于说出一句,“凡人就爱庸人自扰。”
“你是仙人,还不是被气得吐血。”
他的脸色黑了又黑,我心事重重地翻了个身,倒也没多在意,自顾自地说着:“相公,我觉得你好像变
了,好像你心里越烦躁,嘴巴就会变得越坏。”
“可是你们神仙……”为什么也会心情烦躁几个字没说出来,他将我翻过来,吻了我。
凉丝丝的果冻顺着他的嘴角哺喂到我嘴里,而后,他颇为眷恋地吸吮着我的唇瓣,居高临下地打量我。
面容柔和,却绝不是春风和煦,他看着我被吻得傻乎乎的样子,扯着嘴角笑了下。
“你这是在嘲笑我?”我不解地问他。
“不是,我是在嘲笑自己。”他捏了捏我的脸,“我不在这些天,娘子好像未见瘦。”
他又吻了上来,含糊不清道,“趁现在多亲几下。”
我没有拒绝,只揽上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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