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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宫女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事到如今,沈棠再看不出什么猫腻来,那就连傻子都不如了。
    宫女一走,沈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与此同时,她的身上开始越来越热,意识也越来越涣散——到了这个份上,她不用猜都知道,八成是那酒有问题。
    光是喝酒,不可能会有这种陌生的不受控制的异样感觉。
    恐慌支撑着沈棠,她开始慌不择路地往外跑,同时死死掐着手心,以使自己尽量保持清醒,可仍旧步履蹒跚。
    怎么办?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定然很是狼狈,若是被旁人看到……
    沈棠紧咬着唇,不敢想下去,只凭着模模糊糊的记忆,往漪澜苑的方向跑。
    她心中不停默念,只要回到漪澜苑,一切都安全了。
    沈棠死死咬着唇,唇齿间弥漫着血腥味,却仍然阻止不住愈发无力的感觉,她勉力强撑着继续往前跑,呼吸也愈发紊乱而急促,眼见面前的景色愈来愈模糊,终于,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沈棠顿时一惊,细白的五指强撑在地面,想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可她此刻浑身瘫软无力,所有力气如抽丝剥茧般流失。
    她整个人如坠冰窖,更用力的咬住嘴唇,用疼痛去抵制身体里那道上下窜动的热流。
    午宴正酣,丝竹管弦悠远长鸣,离沈棠十分遥远。
    一双以金线绣着四爪九蟒的玄青靴子,一步一步靠近她,最终立在她眼前。
    沈棠仰起头望着他。
    男人身姿颀长挺拔,一身黑色缎子上的蟒纹映衬的那张脸愈发清隽矜贵,树影摇曳,一滴滴光点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如同金色的雨水洒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容上。
    是宋凝。
    不知为何,沈棠瞬间松下了一点防备,四目相对的瞬间,宋凝立即明白,沈棠被下药了。
    宋凝蹲下将她扶起来,掏出一颗清心解毒丸塞进沈棠口中。
    不管是什么人下的药,宋凝此刻都确实动怒了,倘若沈棠遇到的不是他,而是旁人……
    宋凝不敢想下去。
    沈棠咽下清心丸,原本涣散的意识有些许回笼。
    然而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她抬起眸与宋凝目光交织,那股汹涌澎湃的热流再一次涌上来。
    宋凝刚想将她抱起来,便见沈棠飞快撇开他的手,摇摇晃晃站起来,柔软的身躯无助地抵住粗粝的树干,纤细的身子微微发抖,碧色的衣衫如开在树梢上的嫩柳,泛着一层绿意的春水。
    细碎的花瓣凋零在空中,纷纷扬扬滚落在她的发梢间,白玉般的瑶鼻上面带着点点细细的汗珠,莹映着她被染上绯色的肌肤,偏偏堪称妖冶的唇瓣上血色斑斑,浑身上下形成一股极其脆弱娇软的气息,引得人轻易就能对她……为所欲为。
    刹那间,宋凝呼吸粗重,梦境中的滋味汹涌澎湃地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
    就连他的大脑都出现了一刻的恍惚,分不清此刻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第57章
    却在此时, 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
    沈棠也听见了,她尽力维持神智, “殿下……”
    话说出口, 她猛然顿住,此刻她的嗓音似是浸满了甜腻的果子酒,绵软无力,虚弱中又带着淡淡的娇意。
    方才离去的小宫女端着一碗凉茶走过来, 几乎是立刻, 她看到了面色绯红的沈棠正半靠在树干上, 而宋凝站在她身侧。
    沈姑娘为何没有在屋子里, 太子殿下又怎得和她在一起?
    小宫女香兰慌乱的往后退,被隐在暗处的裴琰拦住去路。
    “裴、裴公公……”香兰抖如筛糠, 一张脸变得煞白。
    “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连殿下也一起算计。”裴琰冷着脸道。
    香兰脚下一软,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摔落在地,她吓得匍匐在地,磕头如捣蒜, “奴婢、奴婢不敢!”
    “趁咱家好声好气的跟你说话, 给我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香兰浑身上下都是冷汗, 炙热的日头烤在她身上都无法感受到一丝暖意。
    她早就做好准备, 万一东窗事发,那位定会将她推出去, 可算计忠勇伯府的罪名,能和算计太子殿下一样吗?
    她左右都是逃不过, 可她不想连累家人啊。
    香兰磕了个头, “公公饶命, 奴婢也是受人指使, 身不由己。”
    ……
    御风楼旁边就是九华殿,宋凝抱着沈棠直接进入了华清池。
    此时的沈棠药性已经完全发作,她双眸涣散的盯着宋凝,温热的气息洒在他脖颈上,泛起一层酥酥麻麻的痒意,宋凝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下颌线绷紧,稳了稳心神,将她放到华清池一处单独围起来小泉池中。
    沈棠被微凉的泉水一泡,神志又恢复了几许清明,她咬着唇,目光来回梭巡,发现这里是华清池,立即又慌又乱,语无伦次道:“臣女要回漪澜苑,回忠勇伯府,不、扶风苑、妾身要回扶风苑……不要在这里……”
    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在华清池豁出脸面,想尽办法邀宠的一刻。
    她不能重蹈覆辙,再也不想用这样不正的手段上位。
    沈棠挣扎的厉害,宋凝不得不死死压制住她,心中泛起一丝苦涩,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是对他充满了戒备。
    宋凝垂下眼睫道:“棠棠,在你不是心甘情愿之前,孤是不会碰你的。”
    沈棠一怔,她的脑袋又开始混沌起来,说到底刚才也都是强撑,此刻宋凝在说什么,她也理不出清晰的思绪。
    她只知道,面前男子灼热的鼻息萦绕在自己的颈侧,带了一点极浅的酒气,混合着淡淡的松木香,分外好闻,也分外炙热浓烈。
    热意在身体里肆意流窜,她的颈侧被他的鼻息弄得不住颤动,连自己的呼吸也愈加急促起来,华清池微凉的泉水如沸水一般滚烫不已,沈棠咬着唇压抑住唇齿间的声音,可一种强烈地想要触碰对方的念头怎么也压抑不住。
    她颤抖着手,轻轻贴上了宋凝的脸颊。
    肌肤交触的瞬间,一丝酥麻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流窜。
    宋凝捉住她的手,明明他没有中药,可此刻却不比沈棠好到哪去,一滴热汗顺着他的脸颊滑至下颌,顺着脖颈滴入胸膛,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那里滚烫得有些灼人。
    几乎同时,裴琰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殿下,奴才从郑院判那寻来了解药。”
    宋凝闪电般抽身,再转身时,手中多了一小只瓷玉白瓶,他迅速倒出一颗药丸,递到沈棠面前,示意她吞下。
    沈棠满眼迷茫的看着宋凝,身上的酥麻感愈来愈甚,来不及思考什么,她挥手撇开那碍眼的玩意儿。
    宋凝无奈的揉了揉眉,俯身过去,一手箍住她的纤腰,一手轻轻捻着她的唇,那殷红的唇被咬出深深的牙印,斑斑血迹正从伤口渗出。
    “棠棠乖,张嘴。”宋凝哑声哄道,语调轻而慢,有种说不出的旖旎。
    宋凝的话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到沈棠的耳里,她闻着他指尖好闻的淡淡松木香,听话的张开了唇。
    骤然好像有一颗东西滑到了她的嘴里。
    微苦,又带着一丝凉意,很快在嘴里融化,顺着喉咙流下去。
    她咽了咽口水,那股苦中带着微凉的气息在口中蔓延开来。
    宋凝松开了手,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守在华清池外面的少女看到宋凝,忙迎了上去。
    宋凝摁了摁额头,嘱咐道:“她在里面换衣裳,待会我会让裴琰送你们回临华殿,到时候你便这样说……”
    长宁郡主听完宋凝所说,神色变了又变,她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郑重地应了下来。
    领了命,长宁又问道:“太子哥哥现在要回宴席上吗?”
    宋凝唇角微提,“不了,孤要去瞧瞧热闹。”
    长宁听这语气,知道宋凝是不打算轻轻揭过此事,也不知道那位幕后之人会不会受得住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
    华清池畔,沈棠的药性已经褪去,她由着一旁的婢女将她搀扶上来,脑袋却仍是昏昏沉沉,直到一道熟悉的女声传进耳中方才清醒几分。
    “棠姐姐,我是绵绵。”
    长宁郡主说完才走了进来。
    她见到半倚在榻上,瑟瑟发抖的沈棠,还有池畔湿透了的衣衫,倏然明白方才宋凝面上的冷意从何而来。
    这幕后黑手过于恶毒了。
    长宁郡主忿忿不平道:“棠姐姐,我让婢女去煮些驱寒的汤药,你快去旁边那口温池泡一泡。你放心,这儿有太子哥哥的人守着,还有我在,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说罢,她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沈棠缓缓松下一口气,她勉力撑起身子,缓缓踏入温热的泉水中,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要不是唇畔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若是没有遇上宋凝,她到底该怎么办?
    是被折回来的宫女追上,还是会遇上其他人,从而身败名裂?
    思及此,沈棠冷汗淋淋,后怕不已。
    最让她吃惊的是,宋凝竟然真的没有趁人之危,动她分毫。
    沈棠神色复杂的从温池里起来,她谢绝了随侍的婢女,自己将身上的水珠擦拭干净。
    她颤着双手将衣衫穿戴完毕,长宁郡主也正巧再次进来,她手中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如旋风一般刮到她身旁,“棠姐姐,先喝下这碗姜汤驱驱寒!”
    沈棠此刻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向长宁道了声谢,又问道,“绵绵,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太子哥哥喊我过来的。”长宁大大方方道,“太子哥哥说了,若是有人问起你怎么换了身衣裳,就说你一直和我待在一起,是在我那弄脏了衣裳。”
    沈棠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方才宋凝所为只是令她内心有些复杂,如今的沈棠已经百般不是滋味了。
    “棠姐姐,待会你要不要和我一道去看场好戏?”长宁眨了眨眼,问沈棠。
    对上长宁兴奋的眼神,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沈棠脑海中辗转,难道……宋凝要去揪出策划此事的人?
    长宁拿起软巾,一边帮沈棠绞干头发,一边道:“太子哥哥让我带你回临华殿,但我想着,怎么样也要亲眼瞧一瞧陷害你的人是谁,又落得怎样的下场。”
    沈棠捧着热腾腾的茶碗,心中砰砰乱跳,最终,她将姜汤一饮而尽,重重搁下。
    “走,我倒要去看看,到底是谁想置我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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