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也迈入夏日了,小池塘中的荷花渐渐地长出了花苞,荷叶的清香更是隔了老远都能闻到。
气候也是越来越热,就只是这样在外边走了一会儿,人身上便会细细密密地冒出一层汗来,黏腻地熨贴在皮肤之上,让人无端地便生出几分烦躁来。
从猎场那一事之后,到今日,已经过了一月又四日。
一切正如江以桃猜的那般,盛京城在那之后,就变天了。
那日从猎场中回来的,只有太子殿下宋知云,官家不见了身影。
直到五日后,侍卫才在深山之中搜出了官家已经残缺不全的尸身,以及以及十三王爷同样残缺的尸身。
所有的一切都被宋知云推到了山匪的身上,山匪成了万恶不赦的罪人,而真正的幕后主使宋知元则将一切甩得干干净净,成了可怜的、失去家人的、挑起大梁的太子殿下。
之后,宋知云就是盛京城的官家。
而江以桃,便是宋知云一心想要的皇后娘娘,一时间这倒是成为了盛京城的一段佳话。
直到
直到有关于江以桃的那些流言纷纷地从盛京的各个角落冒出来,像是雨后春笋一般,莫名的、在某一夜之后,这些闲话就成了盛京城坊间的饭后谈资。
江以桃倒是听说过,这一段时间里,有不少小丫鬟像今日这几个一般,在背后说闲话时总是被江以桃背后听了去。
可她好像并不在意。
这皇后娘娘,她也并不愿意当,若不是母亲日日夜夜都在江以桃的房中垂泪,说这江家渐渐衰落,而江以桃享受了江家这些年的精心教养,作为世家大族的嫡姑娘,她牺牲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理所当然。
江林氏江这四个字说得多么冠冕堂皇。
呀,这不是江家的五姑娘么?
远远地,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嘲讽的惊呼声。
江以桃的脚步一顿,抬眸去看,那是个眼瞧着并不十分眼熟的姑娘。或许江以桃曾在哪儿见过,又或许没有,总之她现在慢悠悠地踱步到了江以桃面前,面上带着十足十的嘲讽。
这不是巧了么。那姑娘用帕子掩着唇,笑道,好在是这会儿见了江五姑娘一面,若是之后之后江五姑娘成了皇后娘娘,这见面的机会可就寥寥无几了。
江以桃面无表情,盯着这姑娘看了好一会儿,用自认为十分礼貌的语气,问道:这位姑娘是
那姑娘的面色青了一青:江五姑娘,在猎场的回廊那儿,我们曾见过的。你与我那个叫做元善的小妹妹在一块儿,咱们还说过话呢。
盛元善。
江以桃不想听见这三个字,她的语气冷硬地啊了一声,淡淡道:是你呀,你还没死呢。
气氛沉寂了三秒。
似乎是江以桃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并不妥当,沉默了一会儿便十分生硬地找补道:那日情景十分凶险,盛姑娘能安全地回到盛京城,这可真是太好了呢。
只要是个明眼人,便不能从江以桃的这句话中听出任何庆幸的语气来。
这盛姑娘自然也是如此,她的脸色又更青了一些,伸出颤抖的手指来指着江以桃,像是被气得够呛,支支吾吾地你了好半晌都没能说出个后话来。
江以桃根本不理会这姑娘的神色,十分敷衍地行了个礼后便道:盛姑娘是来江府寻我的哪个姐姐妹妹,这倒是与我也没有什么干系,我还有事儿,便不陪盛姑娘谈天了。盛姑娘请自便罢。
话音刚落,江以桃便从这姑娘的身边经过,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你也不过是个被山匪玷污的破鞋罢了。盛姑娘想来是气得不轻,看着江以桃毫不在意的背影,气得跺跺脚,情绪上来之后更是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江以桃这会儿终于是对她的话有了些反应。
她停下脚步来,回身定定地看着这盛家姑娘,语气淡淡:真希望盛姑娘日后朝着皇后娘娘行礼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也能毫不胆怯地说出这句话来呢。
盛姑娘终于是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这些个市井之中的传言,若是那些下人说一说也就罢了,她既是身为世家大族的姑娘,自然是不应该掺进这些事儿里边去的。
更何况是将这些闲言碎语说到了本尊的眼前。
更更何况这本尊在日后还是盛京城的皇后娘娘。
盛姑娘的脸色一白,嗫嚅着好像在思考着应当要说些什么道歉的话来补救。
江以桃倒是不曾生气,她垂眸轻轻地勾唇,不再说这些吓唬人的话了,转身领着两个小丫鬟便朝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了。
晴佳看着自家姑娘神色淡然的侧颜,好像在方才的一瞬间明白了,自家姑娘到底是哪儿有了变化。
自家姑娘不再是从前那个随性的样子了。
她像是一把被开了刃的匕首,句句诛心,字字带血。
晴佳说不上来到底是以前的姑娘更好些,还是现在的姑娘更好一些。
左右,是姑娘便好了。
回到院子之后,江以桃便开始望着那盏已经十分破旧的兔子灯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