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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太子……嵇雪容。
    男子容貌俊美惊鸿,眼若秋水秋丹点唇,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明黄色胸口绣有五爪金龙,衬得眉目愈发冷艳清贵,宛如皑皑山雪。
    清清冷冷的一双眼,朝人看过来时,却又透出温柔,不会让人觉得冷淡。
    念桥看到这张脸……他脑海里充斥着在诏狱中,他的脉搏是如何被割断的……还有这人一句轻飘飘的处理完了吗。
    眼前这位貌美惊鸿的太子,是杀他的幕后主谋。
    念桥两眼发黑,他心里无边的怨恨散发出来,眼眶几乎是立刻就热了,全身好似被丢进冰冷的池水,整个人被刺骨的寒意浸透。
    在念桥出现的那一刻,嵇雪容目光落在念桥的脸上,视线略微停顿。
    嵇灵玉立刻道:“殿下,他便是那日冲撞宫门的宫人,那一日夜里我没有看清楚,只是觉得相似,后来我又见到他,发现乍看确实有些像皇兄。”
    “天下竟然有这般巧合的事,他在冷屏宫待着,我于心不忍,便将他从冷屏宫带出来了。”
    “念桥,还不快见过太子殿下。”
    念桥耳边嗡鸣,他脸色苍白,几乎有些端不稳茶水,再次听见“太子殿下”这四个字,他心神一颤,手上不稳,茶水朝嵇雪容歪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
    ——《咏怀八十二首》魏晋·阮籍
    第6章
    玉冠流苏向下垂着,热腾腾的茶水洒嵇雪容一身。
    茶碗应声落地,“砰”地一声在地上摔碎,碎片四分五裂。
    念桥整颗心提起来,他懊恼自己怎么这般沉不住气,心里诸多情绪糅在一起,连忙跪了下去。
    “你……”嵇灵玉略微皱眉,对嵇雪容道:“三哥,他今日刚过来,许多规矩都不懂。”
    嵇雪容袖口和胸膛湿了一片,他闻言看向跪着的少年。少年低着脑袋,细白的手指绞在一起,无措地跪在地上,脸颊边浮上羞愧的粉,眼眶跟着一并红了。
    念桥仓忙之下跪在碎碴上,隔着衣衫膝盖处传来疼痛,他低着头不敢说话,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嵇雪容的手指,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骨节修长,白皙若削,他看着自己残有许多茧子的指尖,默默蜷了蜷手指。
    “无妨。”嵇雪容注意力没有放在念桥身上,对嵇灵玉道,“七弟心地良善,此为善举,冷屏宫为惩罚下人治下之所,确实不应让刚入宫的宫人待在那里。”
    嵇雪容微微一笑,站起身,“孤身上都沾了茶香,恐怕要劳烦七弟,借内殿让孤换身衣服。”
    “算不上麻烦,是我的过错才是。”嵇灵玉说,“念桥,你去侍奉殿下,今日殿下饶你,还不道谢。”
    念桥在地上迅速地把茶碗收拾好了,他闻言察觉到嵇雪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低声道谢。
    “谢殿下。”
    念桥跟在嵇雪容身后,嵇雪容侧过脸时流苏会跟着晃过去,明艳的五官胜过院中的四季春。
    嵇雪容有自己的侍从,这一会的时间,侍从已经准备好了衣服。
    侍从把衣服交给他,他作为下人洒了茶水,嵇雪容不跟他一般见识已算宽容,此时是将功赎罪的机会。
    念桥一点也不想和嵇雪容待在一起,这太子模样生的太好,在他看来却如同会怕扒皮喝血的艳鬼,房门在他身后合上。
    他端着托盘,背后冒出来一层冷汗。
    托盘上的衣衫是一件明黄色的常服,只是花纹样式略有不同。
    不能让嵇雪容看出来异常,念桥压下心里的诸多情绪,外袍在他面前晃过,嵇雪容自行脱了外袍,把外袍放在屏风上。
    冷犀香随之晃过,念桥学过一些技能,其中不包括侍奉人穿衣,但他知道应先解腰封。
    他站在嵇雪容面前,嵇雪容比他高许多,离近了让他更有危机感,全身每一根绒毛都随之绷紧。
    念桥注意力都放在嵇雪容的腰带上,他笨手笨脚地去解,在嵇雪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倏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你很怕孤?”
    这么一声,念桥着实吓了一跳,他抬眼对上一双温润剔透的眼眸。这人眼尾弧度略微上扬,偏偏透出来几分温度,温柔不失礼节,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嵇雪容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像是被拽住了尾巴,整个神色变得紧张起来,脸上也跟着白了。
    念桥生怕嵇雪容看出来什么,他声音很轻,浓密如扇的眼睫下掩,“……奴才不怕殿下。”
    “奴才……奴才只是有点紧张。”
    念桥加快了动作,他解开嵇雪容的腰封,一并帮着嵇雪容脱了中衣,他把腰带和中衣放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看,拿起托盘上的衣服。
    在拿起外袍时,他摸到了外袍腰际的位置,皇子的衣服上有刺绣很正常,他在整理腰封时顺着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金线略有些眼熟,正是“将离”两个字。
    冷香围绕着他,他在此时终于回想起来,这味道为何熟悉……联想到傅晴明给他的衣服,那衣服不是他的尺码……有没有可能……
    念桥几乎不敢细想下去,他胸口处充斥着怒意,知道自己是被傅晴明戏弄了。胸腔被怒意填满,他指尖发抖,在身体骤然前倾时,他被嵇雪容握住了手腕。
    念桥险些下意识挣开。
    嵇雪容扶了他一把,对他温和道,“你膝盖受了伤。”
    嵇雪容很快放开了他,念桥低头,后知后觉膝盖处传来疼痛,可能是方才跪到了茶碗碎片,他今天穿的衣服颜色浅,在膝盖处挺明显。
    “若水。”嵇雪容衣衫穿戴整齐,打开了房间门喊了人,低声道,“为他准备一些伤药。”
    念桥在房间里待着,嵇雪容人出去了,对方态度温和又不失礼节,很快那位名为若水的下人就过来了,为他拿来了名贵的伤药。
    若水:“你受了伤,殿下交代你不必过去,七皇子那边殿下会说,”
    “你是刚入宫的新人?”若水笑起来,“不必拘谨,殿下不会怪罪你的。”
    伤药看起来便名贵,念桥轻声嗯一声,道了谢,若水跟他说完人便走了。
    他拿着那瓶金疮药,药膏用银瓶装着,握着冰冰凉凉,还有淡淡的冷犀香。
    ……
    窗边珠帘随之晃荡,嵇雪容上了马车,千阙殿逐渐在转角消失,上善发现自家主子还在注意千阙宫的方向,不放心地开口。
    “主子,近来你与七皇子亲近,宫中诸多传言。”
    嵇雪容略微扬眉,“什么传言?”
    上善:“近来多传七皇子东施效颦,效仿殿下施恩仁善,前几日尚书殿他未曾责罚五殿下的宫人,说的话和您之前说的一样……七皇子处处都在学您的言行举止。”
    “还有今日之事,七皇子借一个宫人想要向殿下献殷勤……”上善欲言又止,“七皇子虽出身低微,无皇储之争的能力,但是古来多低微示弱之辈最后一举翻身,殿下应当警醒。”
    嵇雪容只是一笑,“你尚且都这么以为,他又怎会不知道别人如何看他。”
    上善略微低眉,“殿下说的是。”
    千阙宫中。
    念桥跪在地上,他有些拘谨,对待嵇灵玉有些愧疚。今日他搞得一团乱,幸而那位太子没有和他一般见识。
    太子在外素来仁德,他想,这人真是戴了一张好面具。
    “七殿下,是我的错,你罚我吧。”念桥低声道。
    “你先起来。”嵇灵玉,“膝盖不是还受着伤,跪着做什么。”
    “今日之事你确有不妥,不至于挨罚,是我疏忽了,忘记了你尚且没有适应。”
    嵇灵玉:“日后你慢慢学着习惯,下次不可再这般失礼。太子殿下脾性好,其他人不见得会有这般的脾性。”
    “你先下去吧,膝盖的伤好好养养。”
    嵇灵玉把念桥打发走了,念桥走之后,宫人出现,嵇灵玉面上的表情褪去,眼神深了几分。
    “今日太子并没有在念桥身上多看一眼,会不会其实太子殿下心中并不赞同。”
    嵇灵玉摇摇头,眼眸略微垂着,“他只是不想知道我的心思……漠视。”
    和他想的一致,前段时间嵇雪容在尚书殿帮他,为的是大义,嵇雪容不愿意看到兄弟阋墙。
    对于每一个兄弟的亲近,嵇雪容都欣然接受,却从来不与任何一个过分亲近。
    近来与他交好,也不过是为了平复其他几位皇子的怨气,不给其他皇子苛待他的机会。
    “那念桥?”侍从发问。
    嵇灵玉淡淡道:“先留着,傅晴明既然将他送进宫,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再去好好查查他。”
    念桥现在有一间单独的屋子,他把自己的裤子褪去,给膝盖上了药。
    金疮药放进盒子里,他还未曾用过这般名贵的药,药瓶上雕刻的有芍药花,这花看起来便富贵,他很喜欢。
    念桥有一个木盒,专门放他那些小玩意,里面是一些鸡零狗碎。
    傅晴明的东西他都在另一处放着,这里放的都是对于他来说重要的东西。
    这个药瓶他实在喜欢,但是放进他的小木盒里,他又觉得不值当,底下还有一身衣服,是傅晴明那日让他穿的那身。
    黑色的蟒袍,他展开腰际,再次看到了芍药花的图纹,还有“将离”两个字。
    念桥回忆着今日与那位太子殿下的交集,嵇雪容会不会已经认出来他,会不会对他提前下手呢?
    他这般想着,把那瓶金疮药拿出来,和蟒袍一起放进柜子最里面。
    夜晚,他抱着他的一盒鸡零狗碎睡过去。
    “这是七殿下的砚台,还有书本,尚书殿每天的课都不同,要带的书本也不同,不要弄错了。”
    “明日休沐结束,你陪七殿下过去,早上莫要误了时辰。”
    念桥在千阙宫待了一段时间,他不认得字,课表他看不懂,什么太学什么礼仪什么骑射。
    他问了守侍每一个都是什么意思,然后画了不同的符号。
    明日嵇灵玉要上太学,太学和太阳很像,于是他在自己的课表上画了个圆圈,给嵇灵玉的书皮也画了个。
    这般他就能记住了。
    然后是礼仪,上面的宫女姿势恭敬,他便画了一排竖杠,意思是一群人的课。骑射,他画了一只小马,因为骑射要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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