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短短的一瞬,燕百闻就想了很多种可能性。
他知道儿子很喜欢柳木木,但凡有一点可能,他也不想让燕修失望,但是……这件事注定无解。
燕百闻将资料上的内容都看完,过了好久才打通了一个电话。
“你好,我是方川。”
“方川,你好,我是燕修的爸爸,我们见过。”
“燕叔叔?”方川又看了眼手机号码,才问,“您给我打电话,是燕修找到了吗?”
这几天他再没打听到一点消息,连燕灵那边都联系不上了,没想到燕修的父亲会突然找他。
“是,人已经找到了,出了点小意外。”燕百闻并没有多提燕修,转而问 ,“燕修的女朋友你应该认识吧?”
“认识,您要找她?”
“我想见见她,不知道她方不方便来一趟京市,我现在派人去接她。”
“她还在放暑假,应该没有问题,这些天她一直很担心燕修,燕修还好吗?”方川心头一沉,以为是燕修的情况不太好,所以燕家才想要接他女朋友过去。
“还在昏迷。你和她联系之后,我们再确认时间好吗?”
“好,我这就联系她。”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柳木木正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听着董奇玩游戏的噼啪声昏昏欲睡。
这两天她每次睡觉都会做噩梦,梦到燕修一个人倒在野外生死不知,以至于白天人也没什么精神。
柳木木手往沙发的缝隙里摸了摸,把掉进去的手机摸了出来,按下接通贴到耳边。
还没来得及说话,方川已经连珠炮似的说了一串:“燕修找到了,现在人在京市,听他爸说人还在昏迷。”
柳木木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扶在皮质沙发靠背上的手指不自觉用了几分力道,指尖泛白。
“啊……找到了就好。”短暂的失语后,柳木木喃喃地说,像是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下一刻,她跳下沙发,穿着拖鞋开始满地乱窜,董奇抬起头一脸奇怪地问:“你干什么?”
“给我订一张去京市的机票。”
“我?”见柳木木正瞪着自己,董奇立即闭嘴扔了游戏机,迅速掏出手机准备给她订票。
“不用,不用订票,燕修的父亲说他会派人来接你,你在家里等着就行。”方川赶忙制止柳木木。
“他父亲?”柳木木顿了一下,轻抿了下唇,“我知道了,我在家里等着。”
柳木木等了不到一个小时,接她的车就到了董家门外。
当她坐上车去机场的时候,这个消息被同一时间传到了齐家。
齐明昭放下手机后,步履匆匆走向后院。
这段时间,他小姑搬回了祖宅,后院已经成了齐家人的禁区,除了齐明昭和齐未名之外,其他人不允许踏进半步。
前两天卓家悦让儿子去给老太太问好,结果人都没见到就被赶了回来,直到昨晚还在和他抱怨。
齐明昭除了安慰妻子,其他什么话都没说。
这件事是齐家再度崛起的关键,绝对不能出一点纰漏,即便卓家悦一心向着齐家,毕竟也是外人。
绕到后院,这里原本是一个迷宫样式的花园,现在迷宫还在,但是中央的花园已经被铲平了。
齐未名正在迷宫中间的那片地上布置,而他小姑则坐在一旁翻看着已经被订上了书皮的人皮书,偶尔指点他一句。
见到齐明昭过来,齐不言眼皮都没抬,只随口了句:“什么事?”
齐明昭快步走到齐不言身旁,低声说:“在庆城的人传来消息,柳木木被燕家的人接走了。”
本以为小姑肯定会大发雷霆,结果她反倒是满意地点点头:“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把她带来京市了。”
“可是她现在有燕家护着,如果这时候动手,必然要和燕家对上,容易横生波折。”齐明昭一脸为难。
“没让你和燕家动手。”齐不言瞥了侄子一眼,“燕家那小子现在还没醒吧?”
“还没消息传出来,燕百闻一直在医院里没出来,他夫人离开医院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应该是还没醒。”
“嗯。”齐不言一把合上书页开始自己翻动的人皮书,“让卓家悦去医院外面等着,碰上燕百闻的妻子,就把柳木木的命格告诉她,我猜燕家人还不知道这件事。”
齐明昭一愣:“您的意思是……”
齐不言哼了一声:“知道了柳木木的命格,他们绝对不会允自家继承人继续和她在一起,到时候不用任何人出面,燕家会主动和她划清界限。”
齐明昭心头一喜,柳木木这边最麻烦的就是她和燕修的关系,小姑的这个办法可谓是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还不用惹上燕家,确实是一举两得。
“您放心,我这就让家悦去办。”
齐不言摆摆手:“去吧。”
齐明昭走了,原本被齐不言压在手下的人皮书突然将她的手弹开,书页翻得哗哗作响。
粗嘎刺耳的声音微弱,却透露出无穷的憎恨:“齐不言,你不会成功的,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齐不言嗤笑了一声,将满是皱纹和老年斑的手按在书页上,这一次却没能被弹开。和在燕修手上的时候相比,它虚弱了很多,连反抗力气都快要失去了。
“我会怎么样,轮不到你来评判。这几天不好受吧,走向死亡的感觉如何?”她的手扯住其中一张书页,那张书页动了动,没能挣脱开。
人皮书没有回答,齐不言也不在意,她继续嘲讽道:“我差点忘了,你早就已经死了。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如果不是我放走你,你哪有这么多年的逍遥日子可过。”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三十年前我就可以让你消失,但是我放过了你,现在轮到你报答我了。”齐不言的声音放低,“我想要的不多,你去死,把邪具让给我就好。”
“你做梦!”人皮书尖利地喊,“邪具是我的!”
“呵呵。”齐不言冷笑,丝毫不为之所动,她抬头看向拎着一个水桶站在不远处的齐未名,朝他招了招手。
齐未名走到她身边,将盛满绿色液体的水桶放到座椅旁边,然后在人皮书的尖叫声中,齐不言将它浸入其中。
她重复这样的动作十几次,人皮书上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直至低如蚊蚋。
齐不言没有继续下去,而是将全部浸湿的人皮书放到齐未名准备好的木托盘里,放到阳光下晒干。摊开的书页里,那些黑色的墨水痕迹已经淡到几乎看不清了。
这个步骤,在人皮书取回来之后,每隔七个小时来一次,为的就是用来除掉占据了邪具的意识,却又能完整地将邪具保存下来。
为此,她可是足足准备了三十年。
她之前对人皮书说的话并不是谎话,人皮书当年能够从齐家逃走,确实是她故意放任的结果。
齐家的变故之后,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窥到一丝生机,她的机会在几十年之后。于是人皮书这种危险的东西,干脆就被她放了出去,需要的时候再找回来就是。
她当然也可以在那时候就湮灭人皮书的意识,但是时间跨度太久,她不敢肯定没有了意识留存,邪具的力量会不会流失,所以干脆现用现处理,这样刚刚好。
齐未名恭敬地站在一旁,对她说:“明天人皮书上的意识就会彻底消失。”
“嗯。”齐不言慢条斯理地用毛巾插手,“布阵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齐未名低下头,仍然有些迟疑地说,“明昭似乎以为您打算在这里布阵。”
“就让他这么以为吧。”
就算是亲侄子,齐不言也不会百分百信任,比起齐明昭,她反而更信任齐未名。
就比如,齐未名知道柳木木是神照,但是她不会允许齐明昭也知道这件事。
下午四点多,燕夫人从家里的车上下来,提着一个保温饭盒朝医院走去。
还没走多远,就看到卓家悦迎面走来。
在齐家没有试图对燕修动手之前,两家明面上的关系还过得去,燕夫人曾经去过几次齐家的宴会,两人勉强算是熟悉。
“燕夫人,好久不见。”卓家悦停下脚步,朝燕夫人微微颔首。
对方先打了招呼,出于礼貌,燕夫人也停了下来:“好久不见,齐夫人是来看病的?”
“来找刘院长咨询祛灾仪式。”
燕夫人感觉有些奇怪,她只是随口问一句而已,怎么这位齐夫人回答得这么认真?
不过她并没有和对方深谈的打算,正打算随便找个借口离开,却突然又听到卓家悦开口了:“燕夫人是来探望小燕先生的吧?”
听她提及儿子,燕夫人神色有些冷淡,微微点头。
卓家悦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疏离,笑了笑:“您大概还不知道,小燕先生的女朋友,是我女儿。”
燕夫人眉头微蹙,只听卓家悦继续说:“不过那孩子刚出生不久,我们就分开了,我也是前些天才再次遇到她。”
“齐夫人想说什么,不妨直说。”对于儿子的女朋友,燕夫人还没来得及关注,想必卓家悦不会为了恶心她故意说谎。
“没什么,只是觉得同为父母,有些事应该提前告诉燕夫人一声,我那个女儿命格大凶,克亲克友,连我这个只见了几面的亲生母亲都被影响到了,听说她和小燕先生在一起有段时间了……”
卓家悦话未尽,该说的却都已经说完了。
“多谢齐夫人提醒,我还有事,先告辞了。”燕夫人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语气依旧平静,离开的脚步却显得有些急促。
“慢走。”卓家悦站在原地目送燕夫人离开,嘴角勾了勾。
燕夫人到了病房外,先看了眼病房里依旧没醒过来的儿子,才走进一旁的休息室。
她将手里的饭盒放到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燕百闻眼皮不由一跳:“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燕夫人坐到燕百闻对面,冷声问:“燕修的那个女朋友,你知道多少?”
燕百闻沉默了片刻,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试探着问:“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刚才在楼下,恰好遇到了齐夫人,如果她不说,我还不知道那女孩是她女儿。”
燕百闻没有搭话,显然,儿子的女朋友是卓家悦的女儿这件事并不会让妻子这么生气。
“她还告诉我,那个女孩命格大凶,克亲克友。”
燕百闻皱了下眉:“她跟你说这个有什么目的?”
“我不管她有什么目的,这件事是不是真的?”燕夫人绷着脸问。
燕百闻点了点头:“是真的。”
燕夫人猛地起身,指着燕百闻气的浑身发抖:“燕百闻,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我说燕修最近为什么总是遇到意外,这么大的事你还敢瞒着我,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燕百闻握住妻子的手,赶忙站起身解释:“这件事我也是刚查到,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那个女孩呢,你联系上了吗?”燕夫人瞪了他好一会儿,眼神才稍微软化了点。
燕百闻不会跟她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