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大脑转得飞快,她向前踏上一步,女孩清脆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
“停下!”
典韦却没有照做,他脚步顿了顿,转身却看不到人,低下头才看见阿楚,小小的身体抱着与自己身材毫不匹配的长剑。他似乎对阿楚曾接下自己一击这件事不以为意,仍俯视着她,露出了轻慢的笑容:“黄髫小儿。”
阿楚还未来得及答,典韦已寻了路边不知主人的马,翻身跨了上去,握住缰绳勒了几下,待马匹安静后,双腿一夹马肚,竟在众目睽睽下,骑马离去了。
阿楚想追上,却被李永握住了手臂——对上典韦这么久,这位富春县长总算是恢复了平静——他对着阿楚摇摇头,低声道:“莫追了,女公子,安全为上。”
“我有什么危险值得惧怕呢?
刺客暗杀的是李大人,您却放他离开,言语间是不愿追究之意,这又是为什么呢?”
她甩开李永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典韦走远,语气几乎称得上是咄咄逼人。
李永一介寒门,能坐上县长之位,也少不了因为他处事的圆滑。然而此时,他微胖的脸上短暂地浮现出了错愕,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了。阿楚却已经抚平了衣袖的褶皱,把剑收回腰间鞘里,提起裙摆,向典韦远去的方位狂奔。
待跑出人群,阿楚寻了个无人角落,把系统的极限速度开启。
系统很有眼色地给阿楚放出来一匹小马驹,甚至配上了超出汉朝技术的马镫。小马驹摇摇脑袋,温顺地向阿楚垂下了头。
阿楚没有心思管这些细节,她现在满心想的只有追上典韦,拦住他,拖到孙坚来,再将他抓回去审理。
系统不知道是不是典韦的态度激怒了阿楚,她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比往常都有强硬。
“玩家为什么一定要抓他?”
“因为挟私报复是不对的。”
“玩家讲究‘正确’么?”
阿楚乘马疾驰,感受着柔软的春风拂过。她摇摇头:
“不讲究。可是我总觉得,这个时代的‘任侠之气’是很野蛮的,如果真的要报复,也应让当事人对峙。”
“玩家抓住他,时代会有所改变吗?”
“不会,”阿楚笑了,“但是它可以改变。”
富春人口不到万户,街道也窄了些。阿楚担忧速度太快,冲撞了百姓财物,勒马放慢了速度。
显然典韦冲出去时不在乎这些,阿楚看到地面上横着晾晒食物用的竹架、腌菜的陶坛,可这户人家的门扉却是紧紧闭着的。
“玩家不是要追典韦吗,为什么停下?”
“……”,阿楚默了片刻,轻声说,“只是看见倒地的坛子,觉得很虚幻。”
“史书只记载伟人,游戏只给重要角色镜头。这是很正常的,你不必感怀。”
“可现在这里不是历史,更不是游戏。”她叹了口气,不太熟练地驱使着胯/下的小马越过这些障碍物。
这时代的重要角色又能有几人呢?当时伏寿图谋诛杀曹操,事情败露后,宗族百余人被杀,也不过短短几行字啊。典韦替“普通百姓”襄邑刘氏报仇时,踏过富春百姓的田野、踢远他们的菜坛,是否也想过这件事呢?
系统闭上了嘴,这问题太深奥,它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过阿楚也并不期望它能有什么反应。跨过这些杂物不过眨眼时间,她穿过拥挤的居民区,再次加速。
街市后边多是居民房,再向西就是郊外了。没有障碍物的遮挡,系统的功能可以发挥到最大,马匹在她的意念下也开始狂奔。
白马奔驰在江东黄土上,她的袖口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发丝从双髻中挣出,迎着春风向后飞扬。
视线里逐渐显出小小的黑点,越来越近。再一眨眼,阿楚已可以辩识出他的大致轮廓了。
“看到他了!”
典韦所抓本就是百姓自养的瘦马,自己又格外健壮,难怪马驮得吃力,能轻易被阿楚追上。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小腿用力一敲马腹,加快了速度,感到距离又拉开一些时,才回头观望。
阿楚却不给他机会,立刻拍马挥剑,在瘦马腿上飞快划出一道伤口。
典韦看到阿楚,愣了一愣:
“李家这是无人了吗,竟派了小丫头过来?”
阿楚:“可是只有小丫头敢追你。”
“你这小儿倒有点意思!”典韦哈哈大笑 ,“可惜我有急事,不能陪你玩了,闪开!”
阿楚不动:“你要回襄邑,找刘家人吗?”
典韦笑容渐敛。他勒了缰绳,瘦马听话地停下来。黄色的瘦马在土地上来回踱步,似是不安。他皱起眉头,语气沉了些:“你从哪里听说的?”
阿楚不回答他,反问道:“襄邑刘氏与睢阳李永为仇敌,你知道他们为何结怨?”
“这有什么要紧?李家犬犯了罪尚且能为官,我替人了结他有何不可?”
“这很要紧。如果你不知原因,听信他人而轻易杀了他,你就和他一样,也犯了罪。”
“李永判错了案,误杀刘家子,我才前来复仇,”典韦有点不耐地看向阿楚,眼里满是审视,“你来拦我只为这个?”
他说着扫了眼阿楚身下矮了一头的小马驹,鼻腔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哼笑:“小儿能挡我一刀,可挡不了第二刀。你可信我在这里就能杀了你?”